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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方远的家庭背景几本了解了,现实远比岑木晓想象得更为复杂。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方远曾经去看过心理医生,他母亲说的不像是假的。方远在心理医生那里表现得没有丝毫破绽,但这一点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岑木晓拿出笔在本子上记录着要点,随后推开最后一扇侦讯室的门,准备向校方打听这两名学生之间的利害关系。
几乎是一进门,校方的代表就站了起来。与岑木晓一同审讯的不是别人,正是乔翘。
“你们好,我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我姓岑。”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岑木晓就进入主题了。
“我想先冒昧问一下,贵校并非是寄宿制学校,为什么会有两名学生滞留在校,而校方却并不知情呢?”这个问题岑木晓一直觉得很奇怪,学阳高中只是普通走读学校,为何案件会发生在校内,还是体育室这种地方,更可况时间发生在已经空无人烟的晚上10多点。
校方的负责人是一个有些秃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脸上推着恭维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却令岑木晓和乔翘冷了脸。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警官,这应该是学生之间的争斗吧,与我们校方关系不大。您看,我们愿意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也请你们行个方便,相关报导里面不要写我们学校的名字,行不?”
负责人和颜悦色的一番说辞将自己指摘了个干净,别的没学到,官腔打起来却是一套套的,句句都是推卸责任的话。
岑木晓冷笑一声,第一次,他展露出了自己蔑视森冷的一面。
他厉声道:“徐主任,你这推卸责任的措辞是不是提前打了很久的腹稿?我告诉你,现在有一个学生死了,死在了你们学校的体育器材室里,那是一条鲜活的年轻生命!那名学生如今尸骨未寒,人家父母还在隔壁哭丧呢,你倒好,上来就说不关你们学校的事,把责任都推到学生头上!今天人是死在学校的,单这一点,你是配合也得配合,不配合也得配合!”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不允许,乔翘都想为岑副队鼓掌了,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还感和他们打太极,想推卸责任干干净净置身事外,三个字——不可能!
“您最好回去带个话,目前我们警方高度关注这个案子,你们必须提供有关的监控录像,召集相关人员,我们明天上午会统一安排时间过去问话,尽量减小影响。这次如果你们校方配合,也许还能保住自己的名声,如若不然,你们学校会承受什么样的恶名,我不敢保证!”
对待这样的小人,就要用威胁恐吓的手法。
岑木晓这是杀鸡儆猴,为他们后续收集证据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对面的徐主任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他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如今被岑木晓一顿教训,只有哆哆嗦嗦点头的份。
来之前他特意还和熟人打听过,知道这起案子没被分在重案组而是网搜课还暗暗松了一口气,那人告诉他,所有科室就网搜课的岑副队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最是平易近人。
现在看来,真人实在是与传闻相差甚远,对方如此凶猛泠然,和“平易”两个字基本无缘。
偶尔凶狠学习某人放飞自我的岑木晓:……
之后校方的负责人讪讪地走了,只留下方远、李向明的班主任还留在侦讯室里。
岑木晓吸了一口气,怕方才自己“豪放”的作风吓着这名女老师,于是恢复了如沐春风的正面形象,尝试正式建立人物关系。
“赵老师,对吧?”翻了翻资料,这名赵老师今年是第一次带班,第一年就遇上这种事情也挺倒霉的,这女老师也没毕业两年,刚才的阵仗希望别影响到她。
“啊,对,对,我是。”
赵心月低着头,小声地应和。
得,还是把人吓到了,岑木晓递了一个眼神给乔翘,乔翘立马会意,接过侦讯工作。
“方远和李向明都是你班里的学生吧。”
乔翘的态度很随意,她有意让赵心月舒缓情绪,太过紧张的情绪不利于展开调查。
赵心月见换了一个女警来问自己问题,顿时不那么慌乱了,她自然地回答了乔翘的问题。
“对,是的。”
“您了解这两名学生吗?他们平时在班级里表现怎么样?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交集往来吗?”
一连问了三个关键问题,乔翘还想继续发问,被岑木晓及时制止了。
只听赵心月的声音在侦讯室幽幽响起:“我,因为我是第一年带班,所以对每个学生都有一定的了解,新人老师总是这样,害怕做错事情,总是会多花些心思。”
“对,我记得我第一年上岗也冒冒失失的,新人总是难免要放低姿态的。”
乔翘迅速与对方建立起统一阵营,拉近关系,以此来消除对方的心理防备。
“嗯,班里30个学生,我不能说都很了解,却对他们都做了调查。”
“李向明家里是做小本生意的,他这个人学习成绩很好,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我们班的副班长。他胆子有点小,还容易害羞,却是个好孩子。平时也很乐于助人,在班级里人际关系挺不错的,却也没见他与谁有过深交。”
“方远性格有些孤僻,独来独往的,他的家庭背景很复杂,他母亲对他很放纵,他的父亲我接触不多,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好接触的人。方远学习成绩一般,但好像比较早熟,喜欢我们班的班长钱佑婷,这也是我听同学玩闹时说的,你也知道,他们正值青春期,难免有些小情愫小心思,这都是一些很常见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学习,我们这些做老师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乔翘又重复了一遍重要问题:“那方远与李向明平时关系怎么样?”
“他们关系挺一般的,主要是方远,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李向明,觉得他有些虚伪,不过这都是很浅层面上的厌恶,他们没什么大矛盾,李向明一心向着学习,也不在乎这些事情,我真的很难以相信,方远会杀了李向明。”
直到此时这名赵老师才发出小声的呜咽,岑木晓与乔翘心里多少有些钝痛,和着刚才的冷静都是这老师装的,只有在交代清楚了她了解的情况,和盘托出了所有她知晓了解的情况后,她才放任自己的情绪失控,流出难舍的眼泪来。
岑木晓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张纸巾,顺便微微侧过身将目光移到了别处,赵心月愣了愣,接过了纸开始默不作声擦眼泪,她有些诧异于这名警官的体贴,也许,他并不是像刚才那样看上去如此森然凶悍。
……
乔翘敬佩,副队简直是撩人于无形,堪称人间“凶”器啊!
出了侦讯室,岑木晓又在本子上写下三个字:钱佑婷,并且打了一个问号。
整理出了两条线索,岑木晓继续大刀阔步,往审讯室走去。
他选择最后去接触当事人,一是给对方沉淀的时候,让对方能冷静回答问题,二是只有掌握了一定的情况,才能判断嫌疑人所叙述的状况是否真实,是否存在撒谎的可能性。
审讯室门口,罗旭拿了一叠资料。
因为方远已经被重案组审讯过一次了,他这次等于是二次审讯。
快速翻看了一下审讯记录之后,岑木晓对几个重要问题有了一定的了解,方远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情绪难免有些失控,他不止一次提到了自己的冲动,好像有谁操控了他,一个回神,他已经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对于这一点,岑木晓其实是存疑的。
指定时间分时段的游戏体制已经实行了有近大半个月了,方远的这起案件是实行时间区分之后他们遇到的第一起案件,还是恶劣案件。
难道是因为之前制定的时间还卡得太松?或者是方远故意说谎?
真相总是迷雾重重,岑木晓要做的事情就是抽丝剥茧,找出事实!
推开门,岑木下看到的是一名略显瑟缩的少年,他本人的气质不如照片上那样阴暗,一张脸很是苍白,看得出这一段时间他过得相当糟糕。
方远的眼底有青色,校服的外套上沾着一些血迹,被他远远地仍在了桌子上,好像这件外套上面承载了一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方远的坐姿是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的防备姿势,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捏着裤脚,裤子上已经填上了好几道深深的褶子,他依旧神经质地没有放手。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方远如受惊的小动物般快速抬头,飞快撇了岑木晓一眼后,他又重新低下了头。
光从动作与神情判断,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摊上了大事,神经处在高度的不安中,整个人也神神叨叨的。反复揉捏裤子的这一点有说明他的情绪高度紧张,双脚的脚尖不断撞击也说明了这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岑木晓自己坐下后,清了清嗓子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缓,就怕吓到方远已经惴惴不安犹如高空走钢丝的神经。
“方远?”
对面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射过来,没有预期的冷眉横目,眼前的这名警官很是平和。
他绷紧的神经得到了舒缓,点了点头,随后又唯唯诺诺瞄了岑木晓一眼,小声答道。
“是的,我是方远。”
“方远同学你好,我是负责李向明案件的警官,我姓岑,山今岑。”
岑木晓简单做了一个开场白。
方远点了点头,算是与岑木晓打了一个简单的招呼。
“现在我开始问你问题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可以吗?”
给了方远心理暗示之后,方远不住点着脑袋,眼睛里压抑着痛苦与疲惫。
一声应答落下,“可以”两个字里面藏匿着残血的过往。
方圆开始叙述那天发生的这间不堪回首触目惊心的往事,而故事的开端,源于他对于李向明的嫉妒,一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将事情推向了无法控制深渊。
学习成绩差的学生总是会看不顺眼学习成绩好的写生,方远就是其中的一个鲜明的代表,他不喜欢他们班那名学习委员,腼腆认真,对班级里的同学都算和善。唯一的缺点就是李向阳不擅长体育,他的体育成绩总是吊车尾的,课间也从来都不参与体育活动,好像有做不完的课题要做。
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羡慕,也许只是青春期独有的叛逆孤傲,他就是看不惯这个书呆子。
方远自己的成绩中等,平时也不算太合群,他的性子冷漠,基于自己的不满,年轻人需要一个宣泄口,于是他选择对李向阳进行恶作剧。
“你的计划是什么,有没有帮手?是不是帮手与你一起行动的?”
罗旭总觉得方远有些不对头,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他的直觉认为方远性格诡谲多变,并不是一名会那么配合调查的嫌疑人。
可事实是,方远异常配合,还有问有答,表现出了一种怯懦又无助的薄弱形象。罗旭也不能一头热凭借着自己的天性就判断方远有其他的动机,因此只能更严厉地盯着对方看,盼望能从对方的微表情里查到一丝破绽。
方远摇了摇头否认了罗旭的猜想,道:“没有,我就是临时起意。我平时与体育委员的关系还不错,问他接了器材室的钥匙,又借口对李向明说体育老师找他,之后我将将李向明关进了体育器材室,锁上门就走了。周二我们最后一节就是体育课,因此李向明不见了,也没人会发现。”
“做完这一切我就回家了,回到家有些累就打了两轮游戏。”
因为罗旭的质问,方远的声音又低迷了下去,他刚刚挺直了腰杆,却又被罗旭的几个问题打得弯下了腰,恢复了刚才低着头觑视的胆小模样。
本能的,罗旭心里略有不爽,他觉得这小子是蓄谋已久,就等着这一茬,好稳固自己弱小又欺软怕硬的形象。如果被这样的形象深入为主了,对他的动机以及行凶的决断都会受到影响。
不知为何,方远将视线往岑木晓身上扫了扫,发现岑木晓即没有动容也没有肃然,一贯保持着淡然的形象,就像带着一副假面具一样岿然不动。
岑木晓不动声色地听着方远阐述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深棕色的眼眸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更没有怒视。
他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个常人。
第一次,罗旭万分佩服岑木晓的心理素质,岑木晓的内心很坚定,不轻易信任方远的任何一句话,也不随便反驳,只是做一个旁听者,听着他由头到尾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连问题都很少提,仿佛不愿意打断他的思绪一样。
虽然有东施效颦的嫌疑,罗旭却也学起了岑木晓的不动声色,任由方远讲述昨天发生的一切,不再轻易打断他的叙述。
“玩了一会我累了,就去睡觉了,没想到一觉睡到9点多,我看了时间吓了一跳,我原本的计划是关李向明一两个小时吓吓他的,这觉睡过头了,让他呆在体育器具室里呆了近5个小时。我有些慌,就跑去了学校,砸开器材室的门,去看李向明的情况。”
说到这里方远的声音增添了恐慌:“我进门发现他的状况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严重脱水,我怕他就这么死了,于是扶着他准备送他去医院。在走到体育室门口时,他清醒了过来。李向明见到我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挣扎着从我的肩膀处挣脱出来,他告诉我他要去告老师,要向学校领导告发我做的恶作剧,我当然不愿意他去揭发我,于是去拉扯了他一下,他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身体比较弱,被我一拽直接摔到了地上。”
“我跑过去拉拽着他,不让他离开,他挣扎间就拿了之前我砸门时用的石头想逃离我的桎梏,他原本力气就小,这一砸没砸中,石头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我当时又害怕又愤怒,眼睛充着血狠狠地瞪着他,他也不示弱地回瞪着我,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要我好看,要让我退学类似的话。”
小小的恶意,如蝴蝶效应一样引发了海啸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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