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渡

　　最恐怖的不是她被压制，而是她的力量好像流失了一半！

　　否则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压制。

　　温可雅灵魂轻颤，这是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她又莫名其妙被削弱的厉害……她不敢再想下去。

　　没有绝对的力量，她怎么做到傲世天下？

　　温可雅懊悔不已，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就不该把云临的四灵根送给令秋哥哥，好歹给云临体内留下三灵根。

　　云临亦是大惊。

　　掌门及三位师叔联手都不能压制住温可雅，能闯入她的识海压制温可雅，而且她本人竟毫无察觉。

　　究竟是鬼仙人恐怖如斯，还是她推测出错，降梦之人真是上苍？

　　江常曦见她额冒细汗，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云临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在想，如果降梦之人真是鬼仙人，那么竹叶镇突发瘟疫和他脱不开干系。”

　　施未言揣测道：“你的意思是他为了针对你，制造出一场瘟疫，”她面露不解，“他为何要这么做？”

　　“鬼仙人行事疯癫，本就不能将他视作常人。”江常曦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子。

　　她突然想到什么，音量陡增：“难道是因为玄羲散人用星辰推衍术算他方位，他一怒之下造下此孽？”

　　“可是……”云临微微蹙眉，“他怎知我一定会来竹叶镇？”

　　杜峥消息封锁的不错，除却紧挨着后浦县的前浦县，她们一路过来就没听说过后浦县出现瘟疫的事。

　　倘若她不知道这件事，鬼仙人造这桩孽事岂不是少了主角。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知道竹叶镇瘟疫泛滥并进入镇中，只要她不肯舍血，竹叶镇的人还能割开她的喉管放血不成？

　　这边三人一筹莫展，那边和陆重倒苦水的公孙惜花突然转了话题，关心起少年的终身大事。

　　“陆兄弟娶媳妇没？”

　　陆重扯了扯身上的破烂衣裳，嗤笑道：“你看我像娶得起媳妇的人吗？”

　　“是不太像，”公孙惜花咧开嘴笑，模样十分猥琐，“还没有过女人吧？小雏鸟。”

　　陆重眼皮微抬，一拳砸向公孙惜花的胸口。

　　公孙惜花伸掌拦下少年的拳头，张开嘴巴准备嘲讽少年。

　　哪知陆重迅速收回拳头，身形一矮，毫不犹豫地掏向他的那处，再接上一个扫堂腿，将他撂倒在地。

　　江常曦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由得称赞道：“是个好苗子。”

　　出手这么阴，又这么干净利落，直击要害，不进军营可惜了。

　　云临讶异道：“你学过武？”

　　“没学过，”陆重慢条斯理地卷起因剧烈动作而散开的衣袖，狭长眉眼微阖向下，隐约可见不俗气度，“被打得多了，悟出些阴招防身。”

　　大汉捂着那处蜷缩在地上，磕磕巴巴地骂道：“格老子的！小兔崽子你出手还重，怎么着？被老子说中了吧！

　　“小雏鸟！老子跟你讲，老子前些日子碰见的道士都比你能耐，人家至少去暨墨城快活过，不像你……”

　　陆重抬脚就要踢向大汉腰腹，云临一个闪身来到少年身旁，出腿化去少年的腿劲。

　　粗衣少年倒退两步，冷哼一声后斜倚帐门。

　　云临抓住公孙惜花的衣领追问：“你前些日子在哪儿碰见那道士的？”

　　公孙惜花见救命恩人这般着急，忍痛道：“出了天狼没多久，我们还和他结伴走了段路。”

　　云临又问：“他长什么样？”

　　公孙惜花回忆了一会儿，认真道：“没我魁梧，像个小白脸，皮相不错，不像有钱的样子，也不知怎么请的起浣霜姑娘。”

　　“浣霜是谁？”江常曦莫名觉得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公孙惜花瞅了眼乖巧地吃着点心的罗妞妞，压低声音道：“暨墨城中有名的姑娘。”

　　说着他拍了下脑袋，恨恨道：“就是那道士告诉王四浣霜自赎，回祖籍后浦县。王四喜欢浣霜姑娘，非要来看一眼。

　　“他娘的来了倒好，王四那兔崽子没染上瘟疫，把老子丢在这里一个人跑了。等老子回去了，一定揍他一顿。”

　　云临和江常曦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月余前，鬼仙人神识降临白家老祖之身，三人于青阳县隔空相见。

　　没过几天江常曦前往青云宗，玄羲散人为方便云临，以天为罗盘、繁星为指针施展星辰推衍术，掐算出鬼仙人未来半年都在宋国东北方。

　　她们要从云国赶到宋国，途中必须经过天狼镇。

　　鬼仙人因被窥探心生不满，又恰巧碰到出镇寻仙除煞的公孙惜花和王四，遂想出一个阴损的法子。

　　他设法将公孙惜花和王四往后浦县引，被引到后浦县的两人不去竹叶镇定制一副骨牌，显然说不过去。

　　毕竟，能和好赌的周二满成为结拜兄弟的人，再不好赌也是会赌的。

　　骨牌多用象牙与牛骨，生去象牙，将牛扒皮抽骨，那些死物被堆积于竹叶镇各处，蕴养出浓郁的冤煞之气。

　　这正好成全了鬼仙人在竹叶镇制造瘟疫的地利。

　　瘟疫起后，让二人之中的一人感染瘟疫，再留一人回天狼报信，对于鬼仙人来说不算难事。

　　而报信人回到天狼的时间，差不多是她们从青阳出发，抵达天狼镇的时间。

　　云临缓缓松开公孙惜花的衣裳，走到桌前灌下一盏茶水，怔怔道：“他知道我一定会来。”

　　仅仅依靠一场相隔千山万水的不正式见面，鬼仙人就已摸透她的脾气秉性。

　　周二满等人兄弟情深，竹叶镇惨遭祸患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她没理由不来。

　　如他所愿，她来了。

　　然后呢？

　　然后他降下荒诞不经的梦，竹叶镇人信了，跪求于她，甚至想杀死她。

　　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可是他应该清楚，纵然她如今再不济，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行者——哪怕她只有承境上品。

　　仔细算下来，竹叶镇一千三百余人中，一半是老弱妇孺，一半是青壮年。

　　而青壮年中还有一半是瘟疫患者。

　　按照最坏的走向，她只用对阵三百多拥有攻击力的人。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件难事。

　　况且，她不一定要选择杀人。

　　她不是嗜杀之人，要是不想被人敲骨吸髓，大可以一走了之。竹叶镇里的那些人拦不住她。

　　“我还是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云临慢慢放下茶杯，“如果他只是为了恶心我，那他的目的达到了。”

　　被人惦记着放血，的确叫她一阵恶寒。

　　温可雅插了句嘴：“也可能他想看你被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云临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颇为新奇。

　　温可雅解释的同时还举了个例子：“就是以道德的名义，对你实施人格上的绑架。

　　“比如玄羲罚你十八剑你还感激他，这就是道德绑架。狗屁的为了云国，你怨他他无悔，他就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绑架你。”

　　云临的声音冷了下来：“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温可雅不敢太过分，翻了个白眼后乖乖闭嘴。

　　“疯子到底是疯子，不能以常理看待。也许他就是想恶心阿云，”江常曦点头附和云临的观点，朝施未言努努嘴，“你说呢？”

　　施未言垂首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云临，语气淡淡，说的内容却是一针见血：“他想乱你道心。”

　　她淡然起身来到云临身边，盯着少女澄澈的眼眸，倏地轻笑一声：“阿云，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放任他们死去，你的良心会遭受谴责，一生不宁。你会生出心魔，走入迷障，不得解脱。”

　　仙道总有七境，起承转合玄地天，起承二境可以不靠感情只靠技巧，通俗来讲就是吸收天地灵气。

　　只要天地灵气吸收达到一定程度，境界自然也就上去了。

　　不过除了摸着石头过河的散修，拥有宗门的修士一般不会选择这条路。

　　这和盖房子是一样的道理，房子要坚固，地基就需得打结实。心一开始就没修好，后面的路走起来会很难很难。

　　所以道心被乱，对仙道修士来说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甚至比堕境更为可怕。

　　境界掉下去，重走一遍当初的路就可恢复。道心乱了，想修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公孙惜花听得云里雾里，江常曦却是再次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还好咱们骄骄道心坚定，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乱了道心。”

　　云临默然不语，慢慢坐下，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的桌子，思绪飘远。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双唇微颤着说：“或许我的血真能治愈瘟疫。”

　　“什么！”

　　“荒谬！”

　　“我滴个乖乖，真的假的？”

　　江常曦和施未言先后发言，公孙惜花紧随其后，唯有陆重神色未变，仿佛没听见云临的话，一言不发。

　　江常曦单膝蹲至云临身旁，大惊失色：“别乱开玩笑。”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一个搞不好要出事的。

　　云临苦笑道：“我没开玩笑。”

　　是阿言提醒了她，鬼仙人的目的是乱她道心。

　　要乱她道心，就需得把她和那些患瘟疫的人扯上关系。她若能救却不救，道心自然会受损。

　　“哇哦！鬼仙人大手笔，给你整出个火车道德悖论，”温可雅还是没忍住，张嘴叭叭叭，“要么牺牲你，要么牺牲镇上的人。”

　　云临没理会新词，只问道：“你觉得我会怎么选？”

　　温可雅脱口而出：“当然是选择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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