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

　　“怎么个可信法？”

　　谷雨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谢振熙，据实回道：“这人从前是菩禾书院的学生，出身还算不错，后来考中了秀才，便到临县的南山书院去了，我也向他原先在菩禾书院的同窗打听过，这人平日里乐善好施，与大家关系都很不错，原先还组织过募捐。”他见谢振熙有话要问，竟然抢先说道：“问过了，这场募捐，正是为周生筹办的。”

　　“嚯，谷雨大人与我真是一拍即合。”谢振熙干脆与谷雨等人一样站起来，接着问：“那这钱周生收到了？如何用的？”

　　“这人说，具体收到了多少善款他已记不起了，但记得周生并没有将这些钱如数收下，仅仅拿了一个月的饭钱，并且回赠了几幅字。至于如何用的——”谷雨摇摇头，“这就打听不到了。”

　　“等等。”南梁潇突然出声：“你刚刚说，是菩禾书院的学生。也就是说，周生也是菩禾书院的学生？”

　　谢宝宁与谢振熙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被害的那名采办，周生在书院时她可在？”

　　“据书院的记录，这名采办袁赵氏是五年前的四月里经上一任采办介绍来的，如果没有算错，应该与周生在书院的时间恰巧有三个月的重合。”

　　“惊蛰、谷雨，你们明日一个去一趟多罗府，再多了解了解多罗小姐与其继母和夫婿的关系。另一个去好好查一查，这几名死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不要忽略任何细节。”惊蛰、谷雨都应下，南梁潇接着说：“我们分头行动，初一、初二与我一起，初三、初四跟着振熙。振熙，菩禾书院与城华庵，你更想去哪里？”

　　“我去菩禾书院。”谢振熙对这头的事正在兴头上，自然要一追到底，“不过殿下为何放弃文县与孙老汉家，偏偏选了城华庵？”

　　“文县渔女一案暂时没有什么头绪，孙氏的事情涉及她的声誉，孙家不一定会愿意开口说。至于城华庵这位小师父，她身上有些神神鬼鬼的传闻，死况也着实蹊跷。”

　　“先前在家时我看过风物志，边首异族众多，边首百姓的教派也是千奇百怪，但因深受西境影响，起源于西边的日月教教徒最多，佛教徒反而最少，城华庵便是边首唯一一座尼姑庵。”南梁潇还未说完，谢宝宁便接着说：“我们是南朝人，尤其殿下是南朝太子，或许城华庵感念陛下记挂，会更好问出点东西。”

　　谢振熙点点头，快步走到谢宝宁身边问：“那阿宁，你明日同我一起去菩禾书院吧？周生与这采办之间必有蹊跷，我们去过书院，或许还能往多罗家走一趟。”

　　“这……”谢宝宁有些抱歉地冲他笑了笑说：“殿下明日去城华庵，城华庵中均是女子，殿下行动恐怕多有不便之处，我还是先陪殿下一起去城华庵吧。”

　　“谢宝宁？”谢振熙瞪大了眼睛，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转身又去看南梁潇：“殿下，您怎么能这样呢？”

　　“谢五爷这话可得说清楚，我怎么样了？我什么也没干啊。”南梁潇的表情非常无辜。

　　谢振熙简直无语，他这会儿算是想明白了。刚刚大家一直在聊的就是菩禾书院和多罗家的事，这时候南梁潇突然说要兵分两路，又故意让自己来选去哪一头，摆明了就是看出来自己对多罗家和书院更感兴趣。“殿下，您想和阿宁一起我理解，但也不是这样坑我的吧？若是让我大舅知道了这事儿，您觉得我能活吗？”

　　“谢五少爷，您真当本宫这么宽宏大量，再也不计较您叫娇娇这事儿了吗？”南梁潇突然摆起了太子的架子，“若是本宫回去和父皇一说，您觉得您还能活吗？”

　　“哇阿宁！”谢振熙欲哭无泪，“你看看你未来的夫婿，就是这么欺负你亲哥哥的啊？”

　　“欺负哥哥？那可不行，哥哥对我最好，殿下怎么能欺负我哥哥呢？”谢宝宁将手搁在额头上做了一个仔细瞧的动作，问谢振熙：“不过阿熙，哥哥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有南梁潇站在这里，谢振熙不大敢“教育”谢宝宁，只得作罢。

　　“好啦，大舅舅要是骂你，我帮你挡着。”谢宝宁很有义气地拍了拍谢振熙的胳膊，又说：“不过啊，你要是要去多罗家，我还真有一件事要托你帮我问问。”

　　谢振熙翻了个白眼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现下此案闹得这么大，殿下都特意为次赶来边首，西境那头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见到了原夫人的母族，我会记得帮你问问现任多罗夫人的身世，和之后他们的打算。”

　　“谢振熙，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你确实是我亲哥哥。”谢宝宁装模作样地给谢振熙鼓了两下掌，“如果还想从多罗家获得分成，多罗小姐的外祖家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扶持多罗夫人，二是与周生合作。多罗夫人年纪并不大，想要拥有亲生的孩子并不难，而周生到底是个外人。”

　　“若是这样分析，多罗氏的死对于周生来说并没有益处，但是菩禾书院与多罗家都和周生有关又让人无法忽略。”谢振熙喃喃道：“若是周生与多罗夫人达成了合作呢？可是这种合作对于周生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别乱想了，说不定明天查完你现在所有的想法都要被推翻。”谢宝宁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南梁潇跟前道：“城华庵离此处有一定距离，明日殿下还需早起，就不打扰殿下了。”

　　南梁潇点点头说：“你回去好好休息，振熙在，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就在自家院子里，阿熙不在殿下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全。”谢宝宁笑了笑，又说：“殿下的主院平日里是小舅舅陪舅母回边首时才住的，收拾得有些粗糙，殿下若是有住不习惯得尽管和此处管事的说，或是住到平西侯那里去，或许也好些。”

　　“你还小的时候我随你叔父去过一次边境，行军帐篷也住过，马车也睡过，你不必顾虑。”南梁潇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装作若无其事的谢振熙，压低音量道：“况且，住到沈孝燕那里去多有不便，最主要的是，我今日在他面前说的话你忘了？”

　　谢宝宁也学着南梁潇压低声音说悄悄话：“殿下现在这样想，日后与我相处的日子还多，指不定哪天就要嫌我烦了。”

　　南梁潇躲着谢振熙的视线，捏了一下谢宝宁的脸：“不会的。”

　　*

　　西境天气多变，昨日到边首时是晴空万里，第二日谢宝宁醒时外头却是天色昏黄、狂风大作。谢宝宁在屋里一看就知道，今天估计是能再睡上一个时辰，便干脆叫白梨拿了瓜子来，主仆几人就在房中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夏至讲故事。

　　过了许久，外头的风声终于小了些，谢宝宁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起身准备出门：“今儿个耽误的时间太多了，谢振熙估计在屋里都要待疯了，咱们收拾收拾看看他去。”

　　话音未落便传来敲门声和一声响亮的“阿宁”，这是谢振熙等不及来寻她了。谢宝宁让冬至把门打开，谢振熙立刻就撞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初三、初四，不敢进谢宝宁的房门，只好等在外头。

　　“阿宁，你早上还好吧？”谢振熙从未见过这样的天气，生怕谢宝宁不懂事往外跑，外头稍微好一点就要来看看谢宝宁怎么样。

　　谢宝宁指了指一旁桌上白梨还没来得及收走的残渣道：“喏，就在房间里嗑了一上午瓜子。多亏有夏至给我们讲故事，要不然还不得无聊死。”

　　“你没事就好。”谢振熙又躲着夏至与冬至凑过来对谢宝宁说：“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刚刚我路过殿下的院子，你猜怎么着？沈峥嵘来了。”

　　“沈峥嵘？”谢宝宁有些惊讶。她知道昨日南梁潇单独与平西侯说的是延西侯的事，而且看昨日南梁潇的表现，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差错，但她没想到沈峥嵘今日就来了。按理说，皇贵妃孙氏和颜皇后关系尚可，这么多年居皇贵妃之位也没有与中宫争抢的动静，芙宜公主嫁给与颜家更亲近的沈家也是投诚之态，良王又与颜笃琼有了婚约，可就是良王，偏偏是与颜笃琼有了婚约。“阿熙，你先出发去菩禾书院吧，此事耽搁不得，殿下和平西侯世子那头我去看看。”

　　“阿宁，不是吧？”谢振熙绕着她转了一圈，“没看出来，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这么尽职尽责呢？”

　　谢宝宁抬手去敲了一下谢振熙的脑袋：“最看不惯你这个样子，我跟你讲，如今我们和殿下的兴荣休戚相关，一切不利于殿下的事情，都得严肃处理。”

　　谢振熙夹着尾巴跟着初三、初四走了，谢宝宁在房里又想了一会儿，叫夏至又取了两碗梨子水来，一路送到了南梁潇的院子里。

　　守在外面的果然是初五，远远地见谢宝宁来了，急匆匆向她行了个礼，转身就跑去告诉南梁潇，等到谢宝宁走到南梁潇书房门口时，他已带着沈峥嵘出来了。沈峥嵘先向谢宝宁问了好，南梁潇才仔细问她：“昨晚风声大，睡得好不好？”见谢宝宁点头又问她身后的夏至说：“早上的风沙可伤着你们小姐了？”

　　“回殿下，小姐一切都好，早上见风沙大还多睡了半个时辰。”夏至说完将梨子水端到谢宝宁身边便不再说了。

　　谢宝宁冲南梁潇笑了笑说：“殿下关心则乱，早上那样吓人的场景，我胆子最小了，哪里敢出门的？便在屋里听夏至、冬至说故事了。”又转向沈峥嵘道：“倒是没想到世子这一大早便来了。我本想着风沙伤喉咙，白梨昨晚自己熬了些清润的梨水，带来给殿下和阿熙，结果刚刚半路上就碰到阿熙急急忙忙出门去了。正巧世子在，与殿下一起用些吧。”

　　“六小姐客气了。”沈峥嵘看了一眼南梁潇，南梁潇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这才从托盘上取了梨子水道：“六小姐这样仔细，峥嵘恭敬不如从命。”

　　南梁潇也自己取了梨水吃了两勺，听沈峥嵘这样说便对谢宝宁解释说：“世子考虑得也很仔细，刚刚来跟我说，边首风沙大，天气易变，我们的马车车壁薄，车门虽能顶风却防不得沙。世子这一早是来给我们送马车来了。”

　　“那还要多谢世子了。”又转头对南梁潇说：“阿熙刚刚跑得那样急，也不知道知不知道要换马车坐。”

　　“放心，初三初四跟着。”

　　沈峥嵘观察了两人这么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边首离都城甚远，但也有与殿下和六小姐相关的故事传到边首来。都说殿下与六小姐相识不久，是在赏花宴上一见钟情，殿下主动求娶才有此良缘，今日一见，殿下和六小姐感情甚笃，倒是像已经认识了许久似的。”

　　谢宝宁不知道沈峥嵘的态度，便没有说话，南梁潇倒是笑了笑说：“阿宁年纪小，还未及笄就被急急忙忙许给本宫做太子妃，于情于理本宫都应该都多照顾她一些。”他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说：“本宫今日与阿宁还要去一趟城华庵，就不多陪世子了。”

　　“哪里哪里，是峥嵘耽误殿下要事了。”沈峥嵘说完，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南梁潇一句：“殿下说的城华庵，可是之前死了一名女尼的那个城华庵？”

　　南梁潇点了点头道：“正是，世子可是有什么线索？”

　　“不知算不算线索，但是那名被害的女尼，是多年前家母送到城华庵去的。这几日此事相关的流言甚嚣尘上，家母为此也常常自责。”沈峥嵘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殿下，不知峥嵘是否方便一同前去？”

　　“殿下，若是城华庵中住持师太识得世子，感念侯夫人平日里的善缘，或许殿下问话也方便些呢？”谢宝宁不等南梁潇发表意见，便直接拉了他一把，凑到他耳边说：“殿下，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有什么问题我们路上聊。”

　　谢宝宁这样说了，南梁潇还能发表什么意见，只能点点头对沈峥嵘说：“那就辛苦世子陪本宫与阿宁走一趟了。”

　　出行自然是南梁潇与谢宝宁一辆马车，沈峥嵘单独一辆马车。刚刚启程，谢宝宁便忍不住问南梁潇关于沈家对延西侯一事的态度。

　　“长乐宫态度明朗，芙宜为人我也知道，母后常说她是知足常乐，沈峥嵘与芙宜的婚事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老三和颜家的婚约，老二、老三素来与我还算亲近，老二与王妃是亲梅竹马，老三却从未表现出对哪家小姐有此心意。此事还要再探。”南梁潇想了想，又道：“昨日沈孝燕对我说，平西侯府永远忠于陛下。”

　　“殿下也不必为良王殿下与颜三小姐的事太过担心，说不定这是颜三小姐在报复殿下呢。”谢宝宁转了一个话题，“之前阿姐就这样和我说。”

　　“你阿姐和你说什么？”

　　“哦——阿姐和我说——”谢宝宁故意观察了一下南梁潇的表情才接着说：“大家都说除了五殿下以，就数良王殿下和殿下长得像，颜三小姐这是把良王殿下当作殿下的替身呢。”

　　谢宝宁本以为南梁潇听了这话会生气，没想到他却挑眉问自己：“那么阿宁觉得呢？你也觉得老三和我长得像吗？”

　　脑中警报被拉响，谢宝宁赶紧凑上前去挽住南梁潇的胳膊道：“殿下姿容在阿宁心中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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