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然后令夏川卿觉得三生有幸的顾聂就狠狠地给这来之不易良好印象打了个大大的脸。
　　给脸不要脸。
　　自己的眼也是瞎的，竟然看上这样的家伙。
　　从浴室窜出来的顾聂先是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今晚的睡前读物，然后抱着书，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夏川卿的床沿：“夏老师今晚要不要给我来个考前辅导？”
　　夏川卿看着他一点规矩不懂的学生，深觉他是欺师灭祖的药磕多了，需要再冲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你先从我的床上下去。”夏川卿看了眼顾聂手里绿油油的睡前读物，把自己放在床头的那本《有机人名反应》拿起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显然夏老师收的这关门弟子不是听话的种。老师的话音没落，顾聂就变本加厉地往夏川卿身旁凑了凑，害的裹在被子里的夏川卿不着痕迹地往一旁移了些。
　　事实证明，顾聂手里的那本绿皮书就是个摆设。
　　不知是不是脑子里进了一整个南师大月亮湾的水，顾聂今天非要坐到夏川卿的旁边，和他只想一脚把他踹开的夏老师合看同一本人名反应看到一半还不忘了打岔，一会儿是“夏老师，这个和《Art》上不太一样”，一会儿又是“我记得大本上不是这么说的”。
　　“顾聂你可以安静一点吗？”夏川卿揉了揉眉心，一阵心烦意乱，“你是来我这儿找场子来的吧。”
　　听到心上人这句话，顾聂一下子乖巧：“……”
　　等到夏川卿开始继续讲时，顾聂的注意力很快又从化学变到了别的地方。
　　顾聂一边听一边拽了拽夏川卿手里的书：“等等，川卿，你这书上不是你的字啊？”
　　“你有完没完。”夏川卿把书往旁边一摔，怒道：“还上不上课了！”
　　“不对，那是安自行的字。”顾聂想到杭州上课时安自行的手书，看着夏川卿的眼神慢慢地变了味，“为什么他的书会在你这？”
　　“借他的用，我的不见了。”夏川卿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手边的人名反应，然后同样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满脸怀疑的顾聂：“好吧，我的不能看，所以就借他的用了。”
　　“……行了，别说了。”顾聂心有灵犀地拍了下夏川卿的手臂，没有再问下去。
　　“没什么。”夏川卿知道顾聂已经猜到了答案，“都过去了。”
　　“你都知道我猜到了什么？”顾聂笑着从夏川卿的床上起来，“我们果然天生一对。”
　　夏川卿挑眉：“你得先进省队。”
　　大概是之前表白不适合谈条件，顾聂现在才开始和夏川卿争论谈恋爱的前提：“要求可以降一降吗？”
　　“呵呵。”夏川卿冷笑，“不进省队可以，我要国一第一。”
　　“……”顾聂生无可恋地瘫到自己的床上，“川卿，你要不就直接拒绝我？”
　　“你乐意？毕竟你现在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当然不乐意了。”顾聂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上面，“还有一个半月，总要努力一下，万一呢。”
　　“你加油。”顾聂走后，夏川卿就懒洋洋地躺在了床头，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明天考试，今晚早点睡？”
　　“行。”顾聂从善如流，钻到自己的被子里。左腕的手表指向了九，对于他来说夜生活应该才刚刚开始，现在却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心甘情愿地抬手关灯。
　　果然自己也变了。
　　顾聂的笑容隐没在熄灭的灯影下，周遭只有夏川卿均匀的呼吸声。
　　顾聂闭上眼，没来由地想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到夏川卿家里的模样。
　　记忆的一角被翻开，然后顾聂脑海里出现的不是哪天晚上紧闭的门和漆黑的客厅，也不是那间房子里装修留下的异味，而是那个碍事的箱子。
　　箱子上好像用黑色记号笔写了几行字，写了什么？
　　自己当时应该是有意看了一眼，因为当时那上面的内容有些熟悉。
　　所以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合时宜地记起来它？
　　顾聂在睡着前突如其来地想到。

　　夏令营终于还是到来了。
　　顾聂一大早就起了床，然后准备好考试的证件文具，去吃早饭了。
　　与此同时，宾馆标间里的另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偶尔被顾聂的动静吵醒，而厌厌地睁眼看那么一眼，然后又不知不觉地睡去。
　　出门前，顾聂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睡美人，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叫醒他，然后就鬼使神差地站到了夏川卿的床前，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睡早觉的夏老师。
　　眼睛睁了闭闭了睁的夏川卿终于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个木头桩子，在良久的眨眼，眨到他终于把自己眨醒后，夏川卿缓慢地开口：“你在干什么，还不去考试？”
　　“我在想要不要叫醒你，我怕你一睡睡到我考试结束。”顾聂单肩背着自己的黑色书包，理所应当道：“虽然现在不用了 ”
　　“……”夏川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起身，“要走赶快走，我自己会起床。”
　　“那你自己解决吧，今天考完一个小时后到东门集合离开。”顾聂玩味地笑着，“林伟要破费来请我们一顿。”
　　夏川卿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顾聂道：“在南京？”
　　“对。”顾聂这时才想到夏川卿说过关于他父母的那些事，好像他的父亲就在南京。
　　“对了，川卿，你是和我们一起回江宜吗？”
　　“嗯。”夏川卿想也不想就点头。
　　“好，中午我考完试回宾馆找你。”
　　说完，顾聂笑着转身，准备离开。
　　没走几步，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夏川卿的声音：
　　“祝你考好。”

　　就这样，倍受鼓舞的顾大学霸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考场。
　　找座位，宣读考试规章制度，发试卷，看卷，开始考试。
　　一切进行的无比顺利。
　　考试倒计时，铃声响，停笔，收卷。
　　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姓名和准考证号，顾聂把卷子放在一旁，等待收卷。
　　卷子被身后来的人收走的时候，顾聂突然觉得有些轻松，虽然这场考试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但涉及到夏川卿的要求，他也把自己的态度端正如同参加高考。
　　仿佛一考定终身。
　　好像的确是终身大事。
　　坐在大巴车上，看着一旁半眯着眼小憩的夏川卿，顾聂拿出自己躺尸许久的手机来，一打开，手机上乱七八糟的信息扑面而来，连最上面的置顶都不甘寂寞。
　　顾聂小心翼翼地点开和夏川卿的对话框。
　　那是一份夏令营的答案，手写版，字体清晰，叙述简明，毫无疑问是夏川卿的作品。
　　所以他上午没有休息，没有像自己预想的轻轻松松，精神百倍。
　　夏川卿从来都不是那样能闲下来的人。
　　顾聂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翻开夏川卿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的付出，在看看身边靠在他身上的人，渐渐的，神色暗了下来。
　　顾聂抬手轻轻地放在了夏川卿的背上。夏川卿没有多少肉，可以直接透过肌肤摸到他分明的肋骨。
　　一根一根，顾聂慢慢地刻意的一点一点抚摸过去，一边十二根肋骨，一共二十四根。
　　他一一地记住它们的触感，然后把那种心疼和感动刻在自己的心尖上。
　　之所以是那个地方，是因为刻在那里，只要睁眼，就能看到。
　　顾聂看了会手机上的答案，感觉眼睛有点累，于是把视线移开，看向窗外的风景。风景略去如同幻灯片，在思维放空之前，他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自己的分数，大约九十五，上下不会超过两分。
　　顾聂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道应该是达到要求了吧。
　　不负这几天的辛苦了。

　　辛苦，与之相关的是林伟的犒劳。
　　事实上林伟老师的原计划里并没有这一环节，但是由于一些小小的意外和一个突如其来的客人，这顿饭便如此提上了日程。
　　大巴车上，爱笑的林老师就接到了来自对方的电话。
　　看到对方的姓名，林伟想也不想，把它接通：“喂。”
　　“好的好的，谢谢夏教授。”
　　“夏老师好。”
　　“麻烦了麻烦了。”
　　“我们马上就到。”
　　.“讲座？”
　　“谢谢夏老师体谅，我们已经要到了。”
　　大巴车就这样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正门口。
　　“看来我们林老师现在有钱了。”秦一一一边下车一边吐槽，她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压着，整辆车都听得见，连夏川卿都被她嘹亮的声音吵醒了。
　　“什么鬼？学校报销？”顾聂坐在原地等着夏川卿彻底清醒，“川卿，你醒了？林伟今天破费，请大家在五星级饭店吃午饭。”
　　不过顾聂又道：“虽然我猜是学校报销。”
　　夏川卿翻白眼：“……”
　　顾聂目送着鱼贯而出的众人，尴尬微笑：“我在想怎么把你偷渡进去。”
　　“算了，你没觉得这样很突兀吗？”夏川卿摇摇头，“我自己去找东西吃了，祝你午餐愉快。”
　　“别想。”夏川卿看着顾聂的表情，认真劝阻，“你把我带进去的话，该暴露的全部暴露了，省队就提高到银牌。”
　　顾聂：“……行。”
　　“林伟已经进去了。”顾聂看了眼窗外，温言道：“你也跟着我下去吧。”
　　说着顾聂先行起身，走在了夏川卿前面，帮他挡住有些人的视线。
　　令顾聂欣慰的是，昨天走廊上偶遇的的俩木桩子这次特意来帮了忙，秦一一主动缠住了林伟，和他有说有笑地往酒店深处走，陈晗则与剩下的一群人扯淡，并向顾聂比了个OK的手势。
　　果然四排还是比双排更讨人喜欢，队友虽然有时候猪了点，但还是会灵光的。
　　等到夏川卿彻底离开顾聂的视线，后者已经到了酒店里。林伟报了房间号，然后带领着一队小尾巴走进了电梯。
　　也许是人多的缘故，到包间的路被众人的说笑玩闹缩短了不少。一路上，林伟不忘给化竞班科普他们这次将会见到谁。
　　“大家都安静，听一下我说的话。”林伟象征性地咳了一声，“一会儿我们会见到一位南大化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夏梓席老师，见到记得喊老师好。”
　　听到林伟口中那个夏梓席时，顾聂的表情突然僵住，一个猜想在他脑海中蓦的成型。
　　夏梓席，夏川卿……
　　南京，化学，教授……
　　所以，马上要见到岳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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