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两只黄鹂鸟

　　随月照愣了一下，继而不敢置信地低吼：“我怎么可能变心！我也不可能待在这里一年！”

　　说完，他的脸色一白：“善善，你是不是想甩了我？”

　　语气里的紧张和慌乱根本掩饰不住。

　　颜善怀只好立刻安抚他：“你先冷静一点，听给我把话说完。”

　　随月照紧紧地盯着她不放：“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听我妈的话和你分手的！善善，你相信我好吗？”

　　颜善怀见他神情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门去找随夫人理论的样子，连忙抱着他的胳膊，语速也不由得加快几分：“月照，我当然相信你，否则，我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跟你说话！既然我们已经遇到了问题，那就两个人齐心合力解决困难。你配合我一下，好不好？”

　　面对颜善怀的柔声细语，随月照激愤的情绪稍稍缓和，他低头闷声道：“你说，我听着呢。”

　　“我是这样想的。”颜善怀松了一口气，柔声继续说：“随夫人已经把你的转学手续办好了，我跟温楠打听过，交换生留学的项目在明秀已经实行了很多年，往年由于很多面试生毕业后会直接出国留学，所以基本上所有交换生名额都给了优等生。”

　　也不是说面试生们没有资格获得交换生的名额，但是，这类项目本来就是明秀建立用来帮扶家境一般的优秀学生的，自然在实施的时候向更多的优等生倾斜。

　　偏偏今年唯一一个到德国交换的名额，给了随月照。

　　“现在，明秀很多学生都觉得学校不够公平透明，在选送交换生时暗箱操作，也有人担心以后这个项目会变成面试生们的隐形福利……总之，舆论氛围紧张，对你和明秀都不太友好。”

　　随月照满不在乎：“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谁想要就给谁好了！”

　　颜善怀叹了一口气：“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问温楠可不可以换人，温楠说，明秀校规里有一条专门针对交换生项目的规定，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手续办完后临时反悔的话，会被明秀开除的。”

　　以往被明秀选为交换生的学生，都经过层层选拔和考核，大多数都是在某方面表现极为优异、天赋异禀的优等生。

　　但是，每年交换的名额是有限的，有些没有选上的学生家长，私下会找选上的学生谈判，提出用金钱作为补偿的方式劝说选上的学生放弃名额。

　　为了杜绝这类事情发生，明秀直接把对交换生的要求写进了校规，一劳永逸。

　　在明秀，校规的权威性大过校长，大过学校理事会。

　　也就是说，随月照选择放弃名额，比他通过暗箱操作的形式被派送出国的罪名更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你老老实实地在德国上完这一年的课程，然后，再由随校董个人出资，增加到德国的交换生名额。四舍五入的话，就算你自费出国了，这样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此次事件对明秀的恶劣影响。”

　　随月照沉默了片刻，有些不甘心地拉着颜善怀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来德国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也算是个受害者，但是，我不会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他的声音里满是懊恼：“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没用透顶！想做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主，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握不了，算什么男人！”

　　“据我所知，你还真不是个男人。”颜善怀抿唇微笑，看到随月照委屈的表情之后，她才又笑着继续说：“你还没成年呢啊！算起来，你只是个男孩而已呀！”

　　又逗他！

　　随月照绷着的脸没忍住，也跟着笑出来。

　　片刻后，他摸着颜善怀细白的手指，郑重承诺：“善善，男孩也好，男人也好，都是真心实意喜欢你、想和你一直牵着手走下去的人。我很抱歉，我现在没有能力照顾你，也没底气说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男朋友。不过，我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善善，有些话，我现在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说。等我从男孩变成男人，等我有资格兑现自己的承诺后，我会告诉你的。请你一定一定要等我，等我成长，好不好？”

　　他虔诚地在颜善怀的手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仿佛落在颜善怀的心上一般，她的眼神都变得柔软起来。

　　“当然啦。全世界最好的男孩随月照，将来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随月照，我怎么可能傻到放弃你呢！好啦，不要哭丧着脸，虽然依旧帅到让人想尖叫，可还是不如微笑的你帅哦！”

　　随月照说：“你又哄我。”

　　却乖乖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是啦，在哄你呢。那你很听话，我决定，好好奖赏你一下……”

　　温柔的呢喃，最后只剩下尾音飘荡在空气中。

　　两个深深相拥的恋人，一起分享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眷恋此时此刻悸动的温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月照忽然放开颜善怀，板着脸认真地对她说：“你回去之后，必须每天想我一百……不，一千遍！每天都要和我通视频电话。不管多晚，我都等你！每个月我会飞回国内一次，你一定得抽出时间陪我约会！还有，要时刻记得你是有家室的人，不许对那些什么小林小凡的人笑得那么亲热！”

　　一大堆的不许和必须兜头罩下，颜善怀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乖巧地一一应了不说，还主动追加：“我会经常性和你分享我生活中的趣事，让你有参与感！”

　　“不止是趣事，所有你开心的，不开心的时刻，我都要一起参与！”随月照霸道地纠正。

　　行吧，你说了算！

　　让颜善怀签订了一大堆不平等条约后，随月照仍然觉得不开心，抱着颜善怀撒娇：“我在德国会饿死的。”

　　他已经吃习惯颜善怀做的饭了，来德国这几天，他每天晚上都会被饿醒。

　　颜善怀想了想，问他：“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零花钱？”

　　“不多。”随月照说了一个数字。

　　颜善怀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点点头：“看来我们彼此对多和不多的概念有点偏差……当然这不是重点。你的零花钱应该足够支持裴家的飞机每天往返一次，帮你带饭。所以，放心吧，不会饿到你的！”

　　随月照恍然大悟般，兴冲冲地道：“那我也跟裴家的飞机一道，每天往返一次怎么样？”

　　颜善怀：“……”

　　脑筋动得还挺快啊！

　　怎么样？

　　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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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善怀带着怀特管家，还有偷偷留了一封信开溜的裴颜雅，乘坐飞机返回南溪市。

　　她最终也没有见随夫人。

　　其实，在出发之前，她有想过见到随夫人后该怎么说，也想过如果随夫人坚持不让

　　随月照与她交往后该怎么办。

　　她之所以想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不确定随月照对他们这段感情的态度。

　　如果随月照动摇了呢？如果随月照在她和随夫人人之间，选择随夫人而不是她呢？

　　而她的那些腹稿，那些宛如上战场一般的准备，通通在随月照既委屈，又坚定的态度下，变成了无用功。

　　“你就这样自己回去，是不是有点太怂了？”裴颜雅在飞机上给随夫人打了个电话后，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问颜善怀。

　　颜善怀回过神来，笑笑：“我一直都很怂的啊。”

　　“屁啊。”裴颜雅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对怂有什么误解？”

　　看着颜善怀依旧噙着笑容的样子，裴颜雅怀疑地看着她：“看你高兴成这样，你是不是把随月照绑在飞机机翼上准备偷运回国了？我告诉你这是犯法的你懂吗？不行我得去看看，顺便拍个照片留作纪念！”

　　怀特先生适时挡住裴颜雅的去路，礼貌且含蓄的说：“雅雅小姐，随少爷并不在机翼上，而是在……”他顿了一下，见裴颜雅惊异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善善小姐的心里。”

　　裴颜雅：“……”

　　颜善怀：“……”

　　“怀特先生，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在晋江看言情小说了？塞狗粮的能力很不错嘛！”裴颜雅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调侃他。

　　颜善怀脸色微红，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把话题拉回来：“月照要在德国读书，这是一早就定好不能改变的事实。我过去只是想看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顺便给自己、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反正，我们都还年轻着呢。这次事情虽然有点惹人烦，但谁说不是一次对我们的考验呢？随家的事情，还是让随家人去解决好了。我只是个柔弱没主见的小女孩，做不来女战士去找随夫人大战三百回呀！”

　　听听，这是人话吗？

　　裴颜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倒回沙发上玩游戏去了。

　　颜善怀则继续盯着窗外不断变幻的云层出神。

　　一年的异地恋，加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上一辈的恩怨纷争，她和随月照未来到底会如何，其实连她自己都预测不到。

　　她只坚守住本心，向最好的结果努力，追求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这便足够了。

　　所以，随家小少爷，那些屠龙和披荆斩棘的苦差事，就劳烦你去解决啦！

　　颜善怀盯着窗外一朵幻化成随月照俊帅模样的云朵，弯弯嘴角。

　　也许，只有经过磨难来之不易的感情，才会更加令人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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