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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戏曲
面具一样的油彩被擦去,林才人站在陈静淑面前,只能是之前那个无可奈何只有接受命运的废妃。皇帝的恩宠有多假,作为二次体验的人,她心知肚明。
她问陈静淑:“以后会发生什么?”
陈静淑正在修剪准备插瓶的牡丹枝,闻言笑了笑,轻声回答:“会发生很多的事情,不知道你在意的是哪方面?”
林才人:“我什么时候能重归安宁?”
“等你把戏唱完了。”陈静淑答得随口,将剪好的花枝向林才人那边送了送,笑问:“猜猜它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这花和我没关系关系。”若非那枝牡丹离林才人并不近,恐怕现在它已经在地上摔了个香消玉殒。
陈静淑不在意林才人过激的语气,自问自答:“它叫海棠飞雪。”
“你看它像不像赵粉?”她又问。
林才人并不能适应这种仿佛意有所指的说话气氛,想生气却唯有憋着,只能无奈的开口:“娘娘,能否认真为奴婢解惑?”
“当然可以。”陈静淑点了点头,将海棠飞雪插入瓶中,向林才人扬眉:“那你问吧。”
林才人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有资格知道本宫想做什么?”陈静淑笑着反问。
林才人神色一滞,调整了稍许时间,“那有什么是奴婢能知道的吗?”
“当然有。”陈静淑还是点头。
林才人:“比如说?”
“比如说,我之所以让你去御花园唱戏,是因为要找一个人。后宫的妃子我都查过,大部分都是大家闺秀,不屑学那套戏子做派,而剩下曾感兴趣的都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就想起了你,妆昭容。”
“妆成每被秋娘妒,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昭容在戏台上的风采,真是叫人记忆犹新啊。”分明是夸赞的语气,但因为陈静淑吐字太慌太轻,于是听在人耳朵里便平白多了几分讥讽。
“什么意思?”林才人不明白。
陈静淑淡声道:“不过是利用你的梨园出生,来吸引欲盖弥彰的人罢了。”
“我让你留意每日观戏的人,你可有发现?”
“我想知道,娘娘为什么要在宫中找一个会唱戏的人。”林才人没有正面回答陈静淑的问题,她和陈静淑是有旧怨,所以有时候会下意识将自己的定位摆错。
陈静淑柔声,“也就是说你有发现,说吧。”
“若是那个人与娘娘关系密切,你也想知道吗?”林才人试探着问。
陈静淑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抬眼一言不发的盯了林才人一会儿,她的目光并不冷也不锐利,除却盯的时间久一点之外似乎和正常状态没有什么区别。但林才人下意识在这目光中闭紧嘴巴,开始为自己刚才所有的话而感到忐忑,稍许时间,全身紧绷手也抓紧了。
“呵。”陈静淑轻笑了声,随手将花剪扔到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林才人的心跳在这一声响中几乎要跳出喉咙,听到了陈静淑丝毫不变的温柔声线,“其实本宫一直有个怀疑对象。”
“陈婕妤,你的妹妹,她是懂戏的人。”林才人尖声,语速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哦?”陈静淑微微偏头,眼神示意林才人继续说。
林才人示弱的低首,“从前我在玉笙宫时,陈婕妤常常与那人一起来,那人想要学戏,她不学只在旁观看,每次我问她,她都说自己愚钝并戏曲并无兴趣。如此,我便以为她是真的对戏曲无感,这段时间常常光顾戏台也不过是念旧而已.”
“她一向伪装得很好,但昨日不知为什么一不小心看入了迷,没防备的哼出了声。虽然只有一句,但我听得出来她的唱腔很标准,而且那段词已经临近戏尾,她能唱出来便证明她肯定是专研过这一场戏的。”
陈静淑听罢,抱怨式的嗔怪:“我这个做姐姐的,竟然不知道妹妹有什么爱好。”
林才人头埋得更低,“或许陈婕妤就是娘娘要找的人,若非心里有鬼,她为什么要隐藏这种应该无所谓的喜好。”
“是这样吗?”陈静淑看着林才人头上摇晃的珠钗,扬了扬眉。
“应该、是这样的……”短短的一句话,林才人前后是两种情绪。
陈静淑笑容更温柔,“可本宫仔细想了想你刚才说的,似乎比起我妹妹,还有一个人嫌疑更大吧。林才人,你这包庇之心似乎昭然若揭啊。”
林才人在慌乱中笃定:“我可以性命担保,绝不是她。她生性善良,不喜争斗,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人的事情。”
“那好,本宫相信你。”陈静淑微撇嘴,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可信度。
“真的不会是她,她……以她的脑子,若是真做了错事,那么根本就不可能隐藏这么久。”林才人犹豫再三后开口。
陈静淑闻言,不禁掩唇笑了一声,缓缓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看来,本宫应当重新认识认识我那个妹妹了。”
“娘娘明察。”林才人松了一口气,“等娘娘想要的真相水落石出之际,能否让奴婢回归过去的生活?”
“你现在的生活不好吗?”陈静淑轻声,“锦衣玉食,仆人成群,复得圣宠。而且……”陈静淑扫了一样林才人身上的戏装,“如果不是我把你接到昭阳宫,你可能一辈子都再也碰不到这些喜欢之物。过去的生活平淡无趣,为何想要回去?”
林人才随着陈静淑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华贵戏袍,手不自觉的攥起一角布料,眼中是有藏不住的不舍,但她道:“繁华最易乱人心,我已经在其中迷失过一次,不想再迷失第二次。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平淡无趣的安宁才是适合我的。”
陈静淑微敛双眸,“你若是早这么想,就不会是这个下场了。”
“再等等吧,等本宫把事情查清楚就放你回去,对你从前做过的事情既往不咎。”
“那么就祝愿娘娘早日查清事实。”林才人道,这么一番下来,她觉得自己有一些疲惫脱力。
林才人走后,一直装作背景板的杜鄂走上前来,问陈静淑。
“娘娘,你们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呀?是否要叫人和陈婕妤一并查了?”
“是周昭仪,她确实没有这么深的心思,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查一下吧。”陈静淑对杜鄂似乎很是信任,所以没有像她隐瞒。
杜鄂惊讶:“我倒是没想到周昭仪竟然也是念旧情的人,还会接济自己的朋友。”
陈静淑淡声:“有什么不能想到的,后宫的人大多都这样,不必想得太好也不必想得太坏,人有喜恶而已。”
“哦。”杜鄂似懂非懂的点头。
随后,她想了想,犹豫而担忧着问陈静淑:“如若最后查出来,最初指使我的人就是陈婕妤,那么娘娘是否会因为她是你的妹妹而有所顾虑?娘娘之前答应过我,会……”
“放心吧。在周昭仪和陈婕妤之间,我倒是更希望凶手是她。”陈静淑明白杜鄂的未尽之言。
杜鄂和她最开始的主人,可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之仇。
“你弟弟,今天应该在牡丹园吧?”陈静淑忽然道。
杜鄂脱口而答:“是啊。”
“那你等会儿回来,就去看看他吧。”
“好。”杜鄂点头,又问:“那这一次,是要让我们的人去调查吗?上一次让他们调查绒花缎,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如果真的是陈婕妤,那么会不会在我们的人中,有不想让我们查清这件事的?”
“没关系,就让他们查,让他们慢慢查,多慢都不要紧。我现在还不着急,你也不要着急。”陈静淑说着,拍了拍杜鄂的肩膀,随即在她耳边缓缓道:“你放心吧。待我把明渊从陈家摘出去后,我一定会让陈家家破人亡,每一个陈家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可娘娘你也是陈家的人。”杜鄂下意识提醒。
陈静淑笑开,笑得花瓶中盛放的海棠飞雪。
“只有是和丞相有关,姓陈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她只是强调了这一句话。
流光阁。
“我不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但是不管是任何事情。现在你在我主子面前,都要跪下来上三炷香。”
“我当然记得我是陈家的奴婢。”
“说什么她呢,你也不是听话的人。”
“韵音,会为陈家鞠躬尽瘁的。”
韵音跪在蒲团上,耳边脚步从清晰便模糊,在蒲团的旁边是一颗颗散乱的菩提珠。她五官深锁着,耐着性子将这些珠子一颗颗串进断裂的红绳上。
待她将串珠重新串号打结后,抬起头,见香烟袅袅间画中人俯视着她,隽永不变的眉目似乎比之前低垂而些,有几分含愁带怨的味道。
“主子,你永远都是韵音的主子,韵音永远不会辜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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