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

　　霍霖醒来时察觉到身边有人，下意识想推开，手却被那人握住：“小霖，是舅舅。”

　　他这才放心地睁开眼。他浑身乏力，脸上还火辣辣地疼，视线清楚后望着沈乔关切的眼睛，没有来由地往外缩了缩：“哦。”

　　察觉到侄子不太对，沈乔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霍霖却抢先开口：“舅舅，肖悦怎么样了？”

　　“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女孩子？”沈乔凝神想了片刻，“我回来时她还在，现下被阿勤劝走了。”他望着霍霖，按习惯想伸手揉揉他的发顶，“你别......”

　　他话未出口，手便扑了个空，霍霖抱着头，眼神警觉。

　　沈乔终于觉察出不对。他仍保持着原本的坐姿，神色却摆正不少：“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霍霖动了动嘴唇，有一瞬间是真的想把这些年他疑虑的事都和盘托出，但话将要出口的一瞬还是被那一点畏惧拖住，他垂下脑袋，低低道：“没洗头，别碰我。”

　　沈乔暗松了口气，连他也不知道他心中掠过的那一丝古怪猜想是为了什么。他起身，舒展了一下身段：“那你先去洗，小心伤口。”顿了顿，又道，“阿勤已经在查那些人的来头了，你这几天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别去，行？”

　　“行。”霍霖也起身，朝浴室走去。

　　，

　　他在沈家常用的一个浴室是连着他房间的，黑色大理石砌的浴缸容积极大，躺进去便似乎是陷进了另一个空间，外边的事物一时都瞧不清楚。等水温合适了他便关了水龙头，除却身体起伏的些波动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整整一面墙都装了镜子，他抱膝坐在浴缸里，看着锁骨和脖颈上的伤。

　　红肿的伤口和斑驳的药粉模糊了伤口原来的样子，可他清楚地记得，原本不是这样的。那里应该有吻痕，应该有齿印，他现在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种接触时作呕般污秽感却仍旧留在脑海，每分每秒都分外清晰------清晰地就像是曾经经历过。

　　他这几年一直断断续续地做着噩梦，而现在他不得不怀疑，噩梦里的事是曾经发生过的。他忘了很多事，那种遗忘应该并不只是因为他记性不好，而是有外界的力量强行干预过。

　　沈乔曾隐约提到他带他去做过心理治疗，让他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可再高明的催眠也会有漏洞，他现在要想起来了吗？

　　他问过教父，如果他忘不了他一直害怕的事，他该怎么办，教父笑了笑，说你为什么要怕不可能发生的。但他最害怕的事，真的不会再发生吗？每个人都告诉他，没人会欺负你，没人敢拿走你喜欢的东西，可这次如果不是他们放开了肖悦，如果他没给肖悦顾勤的电话，如果顾勤来得晚一点，又会发生什么事？

　　爱他的人，并不能保护他。

　　他霍然起身，修长的五指插进濡湿的黑发，深深吸了口气。抓起花洒，朝镜子挥了几下。

　　清晰起来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孔，乌黑的眼中尽是惶恐。他捂住脸，终究还是无奈地接受了那个现实------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坚强。

　　他的阴影其实从未散去，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绝望就能再次把他轻易吞没，让他重新变回那个无助的孩子。

　　这样下去不行。他想，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找个心理医生，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立刻否定：他要请到好点的心理医生，绝对不可能绕过沈乔和黎萧。

　　到时候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在家养好伤，静静地等调查结果。

　　况且他连家人都不敢说的秘密，真的敢对心理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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