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难梦

作者:轻晃日光的喷嚏酱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番外一


      我叫薛子意,生在武汉,长在武汉的南方姑娘。虽然早早失去了母亲,但是却在父亲和兄长的庇护下快乐地成长。
      大抵是因为父亲事业的成功,从小我就在阿谀奉承中成长,尽管这样,我知道自己确实很漂亮。不仅因为有同年级女生的嫉妒和排挤,还有不同年级男生飘来的情书。
      从前的日子竟是那样的舒适绵长,我原不懂得世间的羁绊,不懂得爱恨的执着,直到遇见许然,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一眼万年,什么叫命定终生。
      原来我拒绝了那么多的人,就是为了等这样的一个人——他不爱笑,静着的时候俊秀如雕刻,但是一笑,就像春风推开了湖面,让人沉醉,他是行走的模特,自带闪光——比作我爱的画画,他就是那最明亮的点睛之笔。
      我为他放下早已戴上多年的公主的皇冠,我假装路过扮演不期而遇,我绞尽脑汁编写情书,我放下身段主动告白——可是不管我多努力,多么百折不挠,他却始终谦恭有礼,与我保持着友情的距离。
      然后在异国他乡,我们维持了近三年的友谊,这三年里,我的告白一次又一次化为了灰烬。虽然身边仍不乏追求我的男孩子,可是我竟深陷于他不能自拔——就像中学课文里的那句“过境千帆皆不是”,于我而言,他才是归舟,于我而言,他就是“一见杨过误终身”。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因为那一天许然终于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可是,那天也发生了一件那个我从未对任何人启齿的事情,那件带我入梦魇不得挣脱的事情——那天,他的父母远渡重洋来看他,但是他母亲为了救一个横闯马路的孩子而被车轧到,在听到他的母亲抢救无效后,他的父亲跪坐在手术室门口给还在赶过来的他打电话,他父亲说,许然,你妈刚刚走了,以后只有我俩相依为命了。我拉起他父亲坐到早已空旷的休息室,可是他父亲的悲伤还是停不下来,最后竟引发了哮喘。然后他急切地看着我,指着他因激动而掉落的从包里拿出的呼吸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竟反复回想着他和许然的相依为命,竟可耻地想,如果换成我和许然相依为命,该有多好。于是我没有去帮他捡呼吸器,而是静静看着他由表情狰狞变为渐渐平静。他痛苦的表情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造成了我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然后许然就赶到了,面对他的质问,面对他的伤心,我依然坚定地说我刚去洗手间后回来,就看到这副情景。许然的痛哭引来了医生,他们的诊断不外乎就是说许然的父亲是因为受了刺激引发哮喘呼吸不畅未有补给而离世。于是,我抱着许然,陪他一起哭——直到这个时候,他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他好像才愿意为我张开怀抱。
      而后的那段时光,是许然最难捱最悲伤的时光,但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那时的我们天天在一起,他做任何事我都陪着他——陪他回国料理他父母的身后事,陪他在一个接一个的黑夜里失眠,陪他在东京塔的最高处眺望大叫,陪他在阳光灿烂或者阴霾密布里散心,在他宿醉、吸烟、蹦迪的一次次宣泄后,照顾他,安慰他。只有那个时候异常脆弱的他,才那么好接近,那么容易亲近。
      在那以后不久,我再一次向他表白,他竟然同意了,我也终于实现我的愿望——与他相依为命,这迟来的相依为命。以后,我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毕业后回国,他不愿意去我父亲给他安排的公司,而是选择了自己找工作。我们也吵过,因为他陪我的时间变少了——他把大把的时间都耗费在吃力不讨好的开发客户上,却自己乐得其中。然而,这只是开始。我们俩人的观念差距在日常生活中一点点凸显——他不想融入我的朋友圈子,他说听着那些富家女的攀比他觉得嘈杂,他不喜欢同我家人见面,因为我父亲总是想方设法让他换工作。可是,我真的以为,只要他喜欢我,就够了。
      我们虽有争吵,却却依然美好。直到父亲的离世,和吴悠悠的出现。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是父亲,可是直到赵学而的出现,我才知道,我可能是第二位,然后又是魏周的出现,我才知道父亲他竟瞒了我那么多事情。我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在自己尚还清醒的状态下,将自己财产的一半给了赵学而——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如果不这样分割赵学而可能会闹上法庭,但是父亲有那么多的人脉,他肯定有办法解决,他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只能是——他是心甘情愿地想把自己半数身家给赵学而。而另一个父亲素未谋面的孩子——也许根本不是他的孩子,魏周,他竟然也给了百分之三十的身家。而我和哥哥,这两个自小承欢于他膝下的孩子,他最后竟会如此刻薄。
      我同赵学而闹,让哥哥去拿回属于我们的家产——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反而似乎让许然厌烦了这样哭闹的我。我以为他此刻愿意陪伴我的心,就像当初我愿意守着他一样,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我闹,他平静,我哭,他周而复始的平静——他越来越多的与我冷战了。我们虽仍像在日本那段时光一样,同床共枕,过着小夫妻般的生活,但渐渐演变成了同床异梦。我甚至在无数个梦醒时分后,都感受到身边的冷寂——他常常在阳台上对着黑暗或者是月光抽烟,或者是沉思。他曾说我是城里的月光,皎洁而温柔,可是现在,他却宁愿对着远在天边的那份白色的冷寂,而忽略我这枕边人的垂泪了。
      后来,他终于还是跟我提分手——我怎么会答应,在我的眼泪中,他只有叹息,但是还是决绝要跟我分开。然后他不理我的挣扎,搬出了我俩的房子。我独自对着以前的照片,看着那时的我们,想着那时我们说,等回国稳定后就办婚礼——可是回国却不稳定了,闹到了分手。
      我故意不同任何人提起他跟我提分手的事情——因为我没有同意,他怎么能离我而去!我跟朋友们逛街的时候假装还在准备婚礼,假装我们的同居生活还在继续。他总是想方设法地避开我,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但是我总能从我们共同的几个朋友中探出他出差的消息,然后跟过去找他——终究,他大概还是对我存着一分怜惜,知道呵责我我也不回去,所以每每总是订了标准间,与我分床而卧。我以为只要我们有见面的机会,就有换回的可能。
      可是我却看到了,我许久未在他脸上看到的笑容,竟已全数落入另一个叫吴悠悠的人的眼中——对着吴悠悠的他,笑得如春风拂过。而他已多久不对我那样笑了呢,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会接,我叫他亲爱的,他却再也不会答应了——原来我好像真的把他弄丢了。我在家里翻着从前的照片,怀念从前的我们,我甚至让他跟我一起再去日本——我可以不理他这段时间同别人的肆意甜腻,我可以不抢父亲那分给外人的财产,只要他回来就好。我哭着给他打电话,求他回到我身边,不要只把我当一个朋友——做不成爱人,何必要做朋友,我不想知道他和谁谁谁的幸福,也不想被任何人告知他们的甜蜜。可是他却还是拒绝了,说已经不爱我了。
      他已经不爱我了。为什么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会那么平静,就像在讲别人的事情。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好像从前经历的那些,是我一个人在演,只有我一个人参与。我难过,我懊恼,我伤心,我甚至绝食,但是却唤不回他的心。
      我就这样从他的世界路过了吗?我不甘心,也不愿意,我要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让他回到我身边——所以我选择了割腕,把手放在温暖的浴缸里,这样才不会那么疼,还可以坚持到他来找我。我穿上他最喜欢看的白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然后告诉他,如果他不来,我就自杀。我当然想,如果他来了,我就不用割腕了,就不用以留疤的形式提醒他这段印记。可是他不来,他根本不相信我会自杀。我的难过,并没有减弱我对他的爱,我还是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告诉他,如果他不来,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果然,他还是来了。带着我喜欢的惊慌,为我慌乱为我担忧的样子——这才是我记忆中他的样子。然后我笑颜如花地看着被我们甩在身后一脸错愕的吴悠悠,原来,拿回属于自己的,这么理所当然,这么扬眉吐气。
      我又回到了最幸福的那个状态,虽然虚弱,但是我喜欢这样有他陪伴的虚弱——我甚至刻意不打那么多针,不好好吃药,想延长住院的时间。
      对于吴悠悠,我还是不能原谅。我同她最好的朋友姚梦讲述我和许然历尽艰辛的曾经,假装不知道吴悠悠和许然曾经有过关系。我甚至猛推自己坐的轮椅故意撞地,还嫁祸给吴悠悠——虽然我伤得更重,但是却让许然更加疼惜我,我觉得很开心。
      我可以装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我以为许然会回到我身边,可是这些都是我以为。自我出院以后,许然便不主动和我联系了。我知道,他是言出必行,他真的同我分手了,只是我固执地把那当作他单方面的无稽之谈。我故意为难他,提着那些他不可能做到的分手的要求——比如要他在一个月内给我一百万,我知道骄傲如他,不会轻易低头,可是他却开始疯狂地开发新的项目,甚至找朋友借钱,只为了马不停蹄地离开我。
      可我仍然还残存着许然会回到我身边的念想,可是却随着冬天的到来,被渐渐雪藏了。我开始装作我们还在一起,演着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直到那次我和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居然撞见了他和吴悠悠在一起吃饭的甜蜜——他为她抚开额头的碎发,在她耳边切切私语,对着她宠溺得心细如发。这个餐厅曾是我俩的最爱啊。那些他给吴悠悠的柔情蜜意都曾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呀。我回想往昔的时候就被拽到他们跟前,随我一起的朋友当面质问许然,我说那是客户,可是他却坚定那是他女友。我的眼泪就没有预兆地滑落——原来真话竟这般伤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践踏我的自尊,就让我的朋友先走。然后对着许然,不管我卑微的乞求还是无理取闹的蛮横,他都不愿意再陪我了。我当时一冲动,竟再次选择了割腕这个残忍的方式来挽留他,看着他眼底闪现的惊愕和痛惜——我知道,果然,他还是为我心疼的。
      可是,巨大的变化在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他对着我,已是越来越多的沉默,我知道我们已渐渐形同陌路。可是我还是不愿意放手——哪怕以一个最为可耻的姿态,我还是想紧紧拉住他的手,因为我不知道真正失去他的那一天,我的天空会不会就真的从此失去了颜色。
      出院以后我跟踪过他,他果然已和吴悠悠出双入对了。我好恨,也好不甘心。所以我把我的这种愤怒加诸在吴悠悠和她的朋友身上。在我得知赵学而要结婚的消息后,我决定骗她——我知道她对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始终念念不忘,所以我弄了个找人注册了一个婺源的手机号往我手机上发了条短信,然后骗赵学而那是我哥哥发的,他说他在婺源等她。然后,那个聪明得不可一世的赵学而竟然相信了,在结婚典礼上丢下了她的新郎和一众宾客,直接开车去了婺源。尽管报复了吴悠悠的朋友,可我还是不快乐,原来只要许然不在,我就会不快乐——我对他的迷恋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我曾想着,只要我不放手,只要许然对我还有一分顾念,我们的爱情终究可以再死灰复燃。我甚至尝试着去忘记,尝试着放手,尝试着去成全他和别人的天长地久——我想着去一个没有他的国度,慢慢把他忘记。我不敢再去日本,尽管我很想再去。我怕在樱花风絮的季节,看到一个与他似曾相识的背影;我怕路过我们曾去过的东京铁塔,想起那上面我们不曾实现的诺言;我怕一年一度的花火大会,再难找到同我一起观赏的人,只余下满天的灰烬。
      我以为不再见他,就不会把他想起。可是我还是错了,那个冬日凄冷的午后,那条放有他俩照片的朋友圈的状态深深刺疼了我的眼睛——照片中的他俩挨得那么近,他笑得沉稳,她笑得甜蜜,那个求婚钻戒更是璀璨夺目。多年前,他说过我们会结婚,那个本来属于我的钻戒,现在却在别人的无名指上。
      原来人的眼泪真的会流尽。虽然身体像被掏空了般难受,但我却依然笑出了声。我毁掉了我们俩曾经在一起的所有点点滴滴——照片、信件、短信、留言,看着它们一点点被清空,我却一点点在抽离。直到只剩下手机桌面的壁纸,我却怎么也舍不得删了。对他,我还是放不下——而且既然不能得到,我也不想让别人得到。这世上既已无爱我的许然,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呢?所以我平静着打通了他的电话,跟他道别,祝他幸福——没有我的他怎么可以幸福?!听着他的歇斯底里,听着他的怒不可遏,我好像心底浮起了一点点小的快乐。
      我穿上我最喜欢,也是他最喜欢的我的打扮——一身白裙。恍恍惚惚走到楼顶。那天的风真的好大啊,吹得我的裙摆呼呼作响。可是我竟然一点都不冷,反而有一种功成名就的满足——我最后终究会得到他的怜惜。然后他真的来了,看着我的眼睛满是心疼——那久违的心疼,终于不再是斥责我的无理取闹,斥责我的蛮横任性,尽管,站在围栏外的我,依然那么任性。我深深地看着他——我几乎用尽了大半生的时光去爱的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道不尽的倜傥。我用尽余生的力气去把他静静地观赏,我祝他以后都不要幸福,他的余生一定要沉寂在对我的思念里,一定要这样。
      我最亲爱的许然,永别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我欲乘风去,子待何时归?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208148/5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