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若月夜

　　第五十七章 君明臣贤

　　王进宝话音刚落，两江总督阿席熙便笑道：“素闻王大人爱说笑，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如今天下谁不知道纳兰大人和王大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刚才正堂里挂着的皇上御笔就是最好的明证。纳兰大人今年刚及弱冠，便已是从一品吏部尚书。王大人的汉尚书在满尚书之上，这都是我朝从没有过的先例。所以若说皇上舍得杀二位大人，卑职是万万不敢相信的。便是今天我们这地方上的二十几人全部掉了脑袋，也轮不上二位大人呢。”

　　纳兰性德笑道：“进宝说的是真的。我之前生了一个月的重病，大家都听说了吧。我今儿也不怕告诉诸位，我从未生过什么病，之前其实是被皇上禁足了。说来惭愧，如果不是莫大人在皇上面前求情，今儿和诸位喝酒的吏部尚书，恐怕就是另一个人了。所以无论是我，还是进宝，如果办事不力，皇上是不会有任何轻纵的。”

　　王进宝笑道：“正是。纳兰大人受的处罚是禁足一个月，轮到我王进宝头上恐怕就是革职抄家了。诸位大人都比我王进宝有面子，到时如果因为违抗圣旨，会得个什么罪，就自己掂量掂量吧。本年的赋税，按理是该在本年底缴齐的。可是到今日为止，除了云贵两省以外，其他各省都没动静，不知各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湖广总督卢兴祖道：“王大人，条例上是规定当年年底必须缴齐所有赋税。但在实际操作中，却往往要到次年三月甚至四五月才能缴上。”

　　卢兴祖是纳兰性德岳父，王进宝对他自然比别人客气，便笑道：“卢世伯，我虽刚接任户部尚书，这先例却也知道。只不过本次皇上下了严令，责成我务必在年底全部收齐。其实我王进宝无职无权的，如果诸位大人不能如数上缴，我也不能如何。只不过我会把缴税情况如实上报给吏部，至于接下来如何处置，就是令婿的事儿了。”

　　纳兰性德对卢兴祖道：“岳父大人，此事确实是皇上的意思，怪不得进宝。”

　　卢兴祖无奈道：“两位大人都说是皇上的意思，卑职也无话可说。便只有尽力筹措罢了。”他官阶在纳兰性德之下，虽是纳兰性德岳父，在正式场合也自称卑职。

　　子澜在子爵府里和卢燕西关系很好，这时便道：“卢世伯是实在人，所以才有这许多为难。不像有些省份的封疆大吏，虽是降臣，却仗着皇上免去一半赋税的恩典，跑来献这个殷勤。”

　　夏英和郑吉见说到自己头上，忙站起身，夏英对子澜拱手道：“莫大人，下官因是第一次以云南巡抚的身份进京述职，实不知往年的旧例。大人也说下官是降臣，如何敢在诸位大人面前献殷勤。”

　　郑吉也对子澜笑道：“下官不知道规矩，多亏莫大人指点，下官受教了。”

　　子澜也不起身，只对二人道：“二位大人看着倒是眼生的很。”

　　夏英和郑吉道：“下官是云南（贵州）巡抚夏英（郑吉）。”

　　子澜笑道：“原来是云贵来的二位大人，二位官阶都比我高着好几级，何必对我口称下官。我曾听皇上说过，之前吴周政权有个夏首辅，最是耿直不过，连皇上做户部尚书你都不肯奉承，难不成今天倒要对我巴结不成。”

　　夏英心里有气，但是人在屋檐下，又不敢发作，只好陪着笑道：“大人说笑了。”

　　子澜又对郑吉道：“郑大人便是之前进宫刺杀皇上，后来被皇上抓到又放了的那位了？”

　　郑吉道：“说来惭愧，正是下官。”

　　子澜道：“听说郑大人之前在驸马府跟随吴应熊十几年，这次来京，没去看看你的旧主吴世璠吗？”

　　郑吉道：“吴世璠获罪被皇上贬为庶人，又被圈禁，下官不敢去看他。”

　　子澜笑道：“若他没有获罪，你就要去看他了？之前有个从云南来的昆明余孽叫什么付城的？可是二位大人的旧相识吗？”

　　夏英和郑吉只好答“是”。

　　子澜道：“之前绢画的事就是这个付城搞出来的，白白拖累六爷被皇上禁足。你们在昆明，怎么不早把这付城抓起来？”

　　纳兰性德不愿意当众呵斥子澜，所以一直由着他胡说，这时终于忍不了，便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再提那件事。”

　　子澜道：“六爷不提，难道那画便没存在过，难道在座诸位大人便没见过那画？”

　　纳兰性德想把话叉过去，便笑道：“我知道你和内子情如姐弟，刚才是想替我岳父说句公道话是不是？那也不用夹枪带棒这么一大堆，给云贵来的两位大人难堪。”

　　子澜对纳兰性德笑道：“是啊，我之前被扔在子爵府，没人管没人理，不死不活的，要不是六奶奶和盼烟姐，怕是死在那都没人知道。”

　　众人都知道这位新科探花住在宫里，是皇上新宠，也有好多人知道他常在外面说纳兰性德是他主子。刚才见他总是针对昆明降臣，正不知何意。如今看他和纳兰性德，就如小两口斗气一般，便都在心里暗笑。

　　纳兰性德已是气到极点，反笑着对子澜道：“子澜，吏部庙小，怕是装不下你，明儿你还回皇上身边办事好了。”

　　子澜也笑道：“六爷要赶我走，也要回明了皇上才好吧。”又对夏英和郑吉道：“付城身犯谋逆大罪，皇上还是厚葬了他，说是看在他对六爷忠心的份上。不知两位大人对六爷是否忠心？”

　　夏英和郑吉知道这话很不好回答，说是和不是均是不对。夏英毕竟是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只迟疑了片刻，便笑道：“莫大人，我和郑大人自然是忠心于纳兰大人的。因为纳兰大人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天下皆知。我们忠于纳兰大人，自然也就是忠于皇上。”他见子澜对纳兰性德不大恭敬，又道：“皇上和纳兰大人之前在昆明时表现出的默契，实在是千古君明臣贤的典范。下官相信，任何人在皇上心里都越不过纳兰大人的次序去。”

　　子澜笑道：“君明臣贤这四个字说得好，只不知谁是君谁是臣？”

　　纳兰性德腾的站起身，对王进宝道：“进宝，莫大人喝醉了，请你派人送他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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