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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地成佛
故事讲了两天两夜,那些人便如痴如醉地听了两天两夜:
许多年后,大梵天王请释迦牟尼佛祖在灵鹫山说法,佛祖拈着献上来的金婆罗花,并不言语,唯有座下弟子迦叶破颜轻轻一笑。
故事结束,地牢一片寂静。
这寂静中低低涌起了梵唱之音,没有木鱼,没有香火,却深入人心。
“大悟无言,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
无人说话。
不见休息片刻,又说起了另一个故事。
两日后,寂静的黑夜里,一人默默在不见面前拜了三拜。
“施主可是悟了?”不见道。
“悟了。”昏暗的地牢里看不清那人表情,他沉沉道,“弟子有一同胞兄弟,因听大师说法,感自身作孽太多,自戮以赎罪,弟子颇有感触,不愿再为恶,愿放大师以及各位离去。”
“阿弥陀佛,施主你能顿悟,贫僧欢喜不尽,你可想过,你若放我们离去,你以及这些弟兄们该当如何?”
“多谢大师挂心,弟子心中早有打算,这一生碌碌无为,助纣为虐,不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如此,贫僧也算功德一件。”
步月早在那人开口时就醒了,此刻听到开锁的声音,心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单凭花和尚一张嘴,竟能说得人自杀赎罪,倒转干戈……
若他没有与这和尚一起抱过美人喝过花酒,他险些也要以为这是得道高僧,佛祖派来度化自己的……
也亏得花和尚,他与南浦的伤都能得到一些药品,他自己的伤已无大碍,南浦也已醒来,只不过还是由应天长抱着。
门口值守的几个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见看见,又宣了声佛号才走,步月转头看了一眼,不料脚下一软,竟踩到了一人手指。
那手指……
那手指一个颤抖,连忙缩了回去!
步月低头一看,只见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朝他挤眉弄眼,然后双眼一闭,继续装死。
步月:“……”
夏云峰和葛渊都望了过来,继而当做没看见般走了。
出了地牢,外面一阵夜风吹来,众人都深呼吸一口,感受草木土壤的亲切。
当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正是逃命杀人的好时机。
远处隐隐有火光晃动,众人皆是一惊,此处一派平整,无处藏身,少不了又是一番你死我活。
“是什么人?”
已有人到了近前,明亮的火把一照,一切明明白白,葛渊的大刀已出了鞘,其余众人也是一副临敌的阵仗。
来人是之前那粗壮的络腮胡大汉,放他们出来那人僵着不动,只颤声唤道:“苏老大。”
苏老大微微粗犷的声音道:“原来是小六,今晚不是你值守么,怎么,出来透透风?”
那小六道:“是,出来小解,索性阿方他们也在,不会出什么岔子。”
“那你快去快回。”
“是。”
然后,苏老大又举着火把走了……
步月有些傻眼,他捏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做梦,他应该不是隐身了罢?
那小六的脚步越发紧凑了,走了约摸一刻钟才进入一片树林,忽地头顶上一阵风动,步月连忙闪身躲开,正欲出手,黑暗中那人却叫了声:“小六。”
小六的声音是明显的惊讶:“五哥?”
“老大说树林里有陷阱,让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小解。”
“多谢五哥。”
不知不觉,“小解”已成了他们逃命的暗号了,这样真的好么?
那叫五哥的男子走路无声无息,想来是轻功了得,领着众人在黑暗中行了半个多时辰后到了一条大路。
“前面是一个小镇了,小六你小解完,也该回去了。”
“是,五哥。”
不见打着佛号:“多谢两位施主相救,我佛慈悲,施主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恩必有大报。”
那五哥却始终像没看见他们,仿佛真是出来小解的,拉着小六几个起伏便消失在黑暗中。
“阿弥陀佛。”不见的声音依旧平缓温润,“众位施主,追兵可能不久便到,我们快些撒丫子逃命罢。”
两个时辰后。
“施主,你们逃慢些,等等老衲,老衲跑不动了……”
步月不知是第几次翻白眼了,他只道自己轻功不好,不曾想这花和尚轻功更差,不过多久又叫停,最终,还是由夏云峰带着步月,葛渊拖着和尚。
应天长还是抱着南浦,一路上他倒是一言不发,步月也没心情理会他内心又要如何矛盾。
“休息一下罢。”应天长停在前面一颗大树下,“走了这么远,应该不会马上追来,小浦的身体也会受不了。”
不见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我佛慈悲,再跑下去老衲这条老命都要没了。”
步月又翻了个白眼,但他也累得够呛,懒得说话,夏云峰倒是气定神闲,没事人似的抱着剑,正要往石头上坐,葛渊立马在那石头上垫了一块布巾。
此时天色将亮,蒙蒙一点微光笼在大地上,步月的目光落在了夏云峰的剑上,此剑如此眼熟,还记得有人曾道“好剑”!
“死鬼,这把剑怎又到了你手上?”
夏云峰斜眼看过来,神色一沉:“你还有脸说,临江山庄的断水剑,你竟以九两银子贱卖!”
步月忽然想到那当铺朝奉狡猾的嘴脸,心中一寒,虚笑道:“那当铺是……”
“我家的。”
夏云峰又笑了笑:“步月,这天下,许多事情是你想象不到的。”
天色又亮了几分,勾勒着一张认真的面容,步月看见那双深而漆黑的眼,眼中一点笑意,还有无数的东西隐在下面,他也笑了笑,应道:“夏庄主果然高明,在下望尘莫及”。
他始终看不透这个高明的人。
天色彻底放亮了,洒下的阳光带着金黄的温度,露水晶莹璀璨,青草茂密鲜嫩,耳边还有流水的潺潺音,头顶的大树撑起一片阴凉之地,恰是一处风景静雅处,只是众人都已一身狼藉。
步月起身要去洗脸,拨开茂密草丛走了出去,不过两个呼吸间,又走了回来。
夏云峰道:“你不是去洗脸么?”
步月道:“此处风景优美,我们的墓地建在这里也算不错。”
话音一落,周围茂密的草丛已冒出无数人影,刀剑在阳光下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步月摊手:“看罢,这次我们插翅也难飞了。”
夏云峰神色凝重,葛渊的大刀已握在手中,他们逃了一个晚上,皆是精疲力竭,要对付这么多杀手,实在……
应天长放下南浦慢慢朝那些人走去,深目蓝眼,一派平静。
“阿弥陀佛。”
关键时刻,和尚只会说这一声了!
然后。
来人齐刷刷扔了刀剑,跪倒在地:“属下来迟,请楼主责罚!”
应天长道:“都起来罢。”
跪着的人没一个起身,应天长淡淡看了一圈,道:“如歌。”
“属下在。”一声清脆的女音,匍匐在地的女子站起身,走到他旁边低声说了什么,应天长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能为楼主尽忠,属下万死莫辞,不觉得累!”
此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与秦淮河畔娇婉柔媚的女子判若两人,若不是面容还是原来面容的话。她依然穿着大红的裙裳,细白瓜子脸,眼睛明亮,正是秦淮河畔与夏云峰独处了一段时间的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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