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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五十七、
陈皓清唱的断断续续，根本没有调子可言，他不会唱歌，永远跑调，六年后的吟唱，和二十岁那年的唱法也完全不同。可他唱出的每一个字依旧全部源于他心底最深处。
明明是同一首歌，因为唱的人心境不同，听的人感触不同，歌曲本身给两人的感觉也完全变了。
那时候带些年少时期的意气风发，此时却是低声诉说，简简单单的陈述，像是在说今天要吃油泼面一样简单的陈述。虽然简单，却一声声述在张正义的心上，述得他心潮澎湃，述得他静若瀚海。
张正义把脸颊蹭在陈皓清的肩头，红了眼圈。
陈皓清也蹭张正义的肩头，他颤抖着声音，接着唱：“I love you 无法不爱你baby说你也爱我／I love you 永远不愿意 baby 失去你……”
张正义抬起双手，伏上陈皓清的胸膛，环住陈皓清的脖子无声落泪，脚下拍子不断，他跟着他的引导，随他一起踩陈皓清的点。
这样的敞开拥抱让陈皓清哽咽。
两处心口，两处心跳，步调却完全一致不分你我。
他终于还是等到他了。
陈皓清放下手，环住张正义，在他的耳边接着轻唱：“不可能更快乐／只要能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虽然世界变个不停／用最真诚的心／让爱变得简单／爱的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是是非非无法抉择／没有后悔为爱日也去追随／那个疯狂的人是我，wow／I love you一直在这里baby一直在爱你／I love you 永远都不放弃这爱你的权利／如果你还有一些困惑／请贴着我的心倾听／听我说着，爱你 yes I do……”
“……”张正义接走最后一小段。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经过这些年，他没了早年的好嗓子，亦不似那年张扬自信，沉淀后的歌声更像是平平静静的细水流长：“I love you（yes I do）一直在这里baby一直在爱你／I love you，永远都不放弃，这爱你的权利……”
两人始终踩着同样的拍子，没有快一点，也没有慢半拍，最初的心意像脚下的配合一样，一直都是一样的。
陈皓清抱紧怀里的人，泣道：“张正义，我们说好的。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要放弃。”
张正义紧贴陈皓清的胸膛，听着陈皓清的心跳，抽泣应答：“陈皓清，你不能忘记你今天说过的话……我也不放弃……绝不……”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
他是张正义！
一年前。
张正义蹲在北郊一个废弃的工厂边，和同行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案子接近尾声，所有的细节已经全部清晰，证据确凿，但是逮捕时，主犯逃逸。
一收到线索，张正义二话不说，拿起钥匙就跟着刘杰一起追了出来。寻找、蹲守了三天，他们终于在工厂附近发现踪影。
张正义靠在墙边，揉了揉胃部，这三天别说吃饭，连睡觉都很少，两人都只是换着点稍做休息。这会儿来自胃部的抽痛，让张正义十分恼火，一向规律的饮食习惯反而成了他工作上的障碍，这是始料未及的。
刘杰靠在一边，摸出根烟递给张正义，想让他转个注意力，没话找话道：“搞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咱们也不好动！”
张正义摆手拒绝，他不抽烟，道：“根据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带的人并不多。不过咱们已经叫了支援，等着就行。”
刘杰仰起头，后脑勺抵着墙，他吸着鼻子吐出烟圈，忽然道：“你怎么就来干检察了？”
张正义笑答：“为人民服务！”
“！”刘杰噗笑出声，他被口中的烟呛住，咳了两声，赶紧又捂住嘴，左右瞄了瞄，道：“屁，假！就咱哥儿俩，你说真话！”
张正义看着颓颓的靠在墙上的刘杰，比张正义大了十岁有余的老检察官，脸上带着褶子，一双眸子深邃而混浊，却不失执着。
他的手背上还有一段疤，那条疤，张正义见过，一直延伸都手肘的位置。
他脸上的褶子在烟雾中不那么清晰，却层层可见，带着疤痕的手，被他送到嘴边，手指直接捏住那一点红星，揉碎掐灭，吐掉烟蒂。
干他们这行的，哪个不带疤？
也就张正义一个，一年多了还是个囫囵的。
张正义不再看刘杰，叹道：“刘哥，我真的，就是想着为人民服务才来的，也许并没有那么纯粹，但这是我的初心。你最初进检察的时候，也是这样吧！为人民服务，活这一遭，咱们总得做些有意义的事……”
刘杰抬手，拍了拍张正义的肩头，笑道：“小鬼头！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安全。等支援一到，咱们就把这伙子混账给端了！”
张正义笑着点头：“诶！”
可他没等到刘杰带食物回来，也还没等到支援，就被包抄了。
听到动静，张正义翻身上墙，躲上房梁。来人有三个，都是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一看就是打手出身。他屏住呼吸，掩藏气息。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这里躲着人，一进来就四处查看翻找，没见到要找的人，带头的那个拿出手机，说：“没有。应该走不远。好。”
三人退出张正义藏身的空房间，张正义稍稍舒一口气。
可是不出片刻，门外再一次传来脚步声。这让张正义重新警惕起来，他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扶着房梁边上的墙，透过天窗上的透气孔，向外窥视。
一个相对瘦弱的男人推着被困成下锅螃蟹的刘杰，出现在张正义的视线。张正义动了动，忍住跳出去的冲动。几人身后便是一名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那正是逃逸的主犯，是张正义的追击目标。
他审视着眼前的五个人，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够脱身，怎样才能带着刘杰一起脱身。
主犯西装笔挺，看起来仍然像他在电视上出现时一般和蔼可亲的模样，他手背后，迈着外八步，缓缓踱向门口。
那个相对瘦弱的男人的瘦弱，也只是相对三个腱子肉打手汉子而言，实际上比张正义还要壮实。
至于那三个打手……他们遒劲有力的肌肉几乎冲破紧紧包裹的住肌肉的t恤。
很明显，这将是一场恶战。
张正义打了个寒战，如果陈皓清在，就好了……
不！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好，陈皓清不在。
他不希望陈皓清遇上这样的恶战，也不想他受伤。
刘杰被瘦子推倒在地，不知道他哪里磕到地上的石头，疼的一声闷哼。张正义的心一紧，却只能静观其变。
主犯没有说话，瘦子没有说话，三个大汉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空旷安静的工厂及周边，只有刘杰因为难以抑制的疼痛，而无意识的隐忍出口的哼哼声。时间一分一秒的慢炖着备受煎熬的人，张正义握了握拳，期待着对方因为找不到人，或者还想着跑路而赶紧离开。
主犯却抬眼看了看西边正在下沉的太阳，他突然抬起手。
瘦子收到指示，对三个大汉抬了抬下巴，脖子上带着伤疤的大汉转身离开。张正义看着他们互动，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直到他看到带疤的汉子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根——
擀面杖。
西北家家户户都有的，九十厘米左右的长擀面杖，那是妇女之友，每个家庭的女人都能用它做出一手好面，有些家庭的男人也能擀出劲道美味的面食。
这么居家的生活气息十足的擀面杖，被刀疤汉握住六七分的位置，他带着它在空中甩了甩，立刻发出空气被划破的刺耳鸣声。确认了强度和硬度后，那人将擀面杖递到瘦子手中。瘦子拿着擀面杖，在空中绕了个八字花，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正义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任何征兆，原本在瘦子手中舞着杖花的擀面杖突然落下，打在刘杰的膝盖上，硬物和硬物的碰撞发出“咔”的一声，不够硬的关节发出破碎的声音。刘杰疼的缩成团，他翻滚不动，连闷哼声都没有了，空气中只剩下刘杰的抽气声。
张正义睁大眼睛看着刘杰蜷起腿，全身抽动。几秒钟后耳中传来一声吼，无法抑制的吼叫，刘杰终于嚎出了声音，在缓过呼吸之后。
痛苦的嚎出声后，似乎疼痛得到了缓解，刘杰在抽搐中逐渐适应了膝盖上的疼痛，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张正义缓了心跳，闭上眼睛。
依然毫无征兆，他的耳朵里传来第二声“咔”，张正义被突然的一声惊得全身一抖，他猛的睁开眼睛向窗外窥视，瘦子正收回擀面杖，他正一下接一下轻柔的将擀面杖敲在自己的手掌中，凶恶的擀面杖温柔的像是正哄着孩子睡觉的母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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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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