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人]风须臾

作者:原胖胖减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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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6顾小闲


      这处雅致的小楼,离火光冲天的月栖湖不过两条街的距离。顾西园坐在羊裘上,后腰塞了两件靠枕,独自饮一壶来自云州的果酒。他酒量不大,但喜欢喝烈酒,且喝酒时候不喜欢吃菜,总是喝着喝着就躺下睡着了。

      他喜欢酣睡的感觉,许是年少时遭遇了太多变故,又要管着一大家子上上下下的大事小事,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彻底放松下来,这酣睡便成了他最欣赏的娱乐。

      可他今晚不想睡,还必须清醒、警醒,因为他对面坐着的,是辰月那边向他推荐的人。一个女孩儿,红衣的女孩儿,年轻貌美的女孩儿,看起来与他记忆里的妹妹仿佛没什么两样,他的妹妹就该是这样,和他长得如此相像,即使双十出头了,也该依旧如二八少女那般清纯明艳……偏偏那双眼睛里多了太多的东西,不像他那永远纯白无暇的妹妹。

      顾小闲被教士送来的时候,说不生气是假的。她又不是物品,岂容他人拱手送人?但当她看到面前这个一身青衣的男子,她退却了,也踌躇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早些与他相认,原著里没有人提到过这种近乎荒谬的可能——明明应该被雷枯火送来的是那口棺材里的鬼娃娃!难道在辰月眼中,她已经和那个随时可以按照他们的意愿,帮他们夺人性命的傀儡没有两样?那她又当何去何从?

      顾小闲低着头,不愿与顾西园目光相接,她怕从顾西园眼中看到欣喜,更怕看到怀疑。这个便宜哥哥是真心对她好,她明白。在顾家的那些时光不是假的,顾西园对她的关怀和纵容更不是假的,所以她更加不能让顾西园身处险境。

      原映雪在她身上施下的秘术她无从得知,更不知道破解之法,每每思及此处,她心中都是一阵苦涩。是不是原映雪死了她就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与哥哥相认?可她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别人也在她身上施了秘术,更何况,她不想原映雪死。

      虽然原映雪与她在纸上认识的有很大不同,但她不能不承认,这样的原映雪更像个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祗,也让她安心。她没有原本的顾小闲那么坚强,那么果敢,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一心想着趁早杀死原映雪的原因——她深知自己得不到神一样的原映雪的爱。但若是如今的小原呢?那个小气、懵懂、洁癖、奢侈,又充满好奇心的小原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与她携手天涯?

      顾小闲掐掐自己的指尖:若是小原能把她当做自己人,当做辰月教众,不那么冷漠就好了。那种看待蝼蚁的目光,实在太冰冷……一定是他那两个师兄,范雨时老妖怪和雷枯火死骷髅教坏的!

      “顾小姐是淮安人士?”许久的沉寂让顾西园也不能免俗地焦急起来,毕竟那是关系到他妹妹的大事,他等了这么多年,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可他越想谨慎处事,眼前的少女就越是左顾而言他,此时更是大大方方地神游天际。

      “是啊,谁不知道我顾少的大名。”顾小闲还是不抬头,心里纠结着,表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端的就是给顾西园脸色看。

      顾西园一听,想起还真有这么个人来,只是……可当得上“臭名远扬”四字:“……久闻大名。”

      他还没说完,顾小闲就一边搔着下颚,翻了个白眼儿,把话茬接了下去:“如雷贯耳嘛,小爷听得多了去了。”

      顾西园哪里听不出顾小闲分明是不想与他对付,心想着若是自家妹妹,又岂会如此粗鄙不堪,只是推杯换盏,喝起了北陆的烈酒,两口下去就渐渐微醺。

      顾小闲还当是换了种云州的果酒,看都没看也端起一杯,一口饮尽了,果不其然被呛得满脸通红,连连咳嗽:“这……你也有……古……古尔沁……烈酒?”她咳了几声,拍拍胸口,这才稳下来,“不对,你这个还不算稠厚,小原那里的才是正品。上次偷喝了一口,哎呦妈呀,差点儿没辣死老娘!”

      顾西园眉头一皱,酒醒了大半:“小原?”

      顾小闲似是有几分醉了,又仿佛在自家哥哥面前就没了戒心,咋舌一声,抢过顾西园手中的酒杯,浅酌了一口,摆手道:“别问了,想想就晦气。老娘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那个不待见我的木头?我跟你说啊,那家伙最可气了!小铁和天女葵都能叫他小原,我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了,任劳任怨的给他打杂卖命,还陪吃陪喝陪逛街,就差卖身陪、睡了——结果还是只能喊‘教长’!他好好的时候,老娘事事都要看他脸色,什么时候别人惹了他了,还要时刻戒备着,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丫一个秘术群攻大招过来,老娘就挂了!他丫的重伤之后,连个信儿都没留给我,放着一个天女葵在眼前转悠也不嫌烦,反倒把我轰出了天墟!我欠他什么了……”顾小闲忽然从自己的碎碎念里抽身而出,愣了一下,这才恢复了平静,眼角一抖,似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是我欠他,我确实欠他。”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恼人的嘈杂,这可帮了顾西园一把,他虽自命风流,但女孩子家的事,他总是不会在行。更何况,他素来支持义党与辰月对立,万一眼前这少女真的是宛瑶……那他的宝贝妹妹爱上了辰月教长,且不说他顾西园当如何自处,他当如何保护她,如何保护他唯一的亲人?无解的事,多想只是自寻烦恼,好在有这乱世,浮萍、转蓬一般的人那么多,看得多了,是不是就能麻木不仁?

      他推开窗子,焦糊的味道携着点点火星迎面扑来。他皱紧了秀气的眉:“那个方向……是月栖湖?”龙莲那样心思缜密又善于控制局面的人,居然会任由他人引发大火?到底出了什么变故?难道是谈判破裂?辰月不可能眼看着这块肥肉,从他们手心溜走,到底是谁的计谋?

      顾小闲看向火光的方向,眼里是那么多的震惊和惶急:小铁、龙莲、阿苦他们还都在那里!

      龙睿手里想要继续发力,却感觉左手上传来一阵可怕的炙热。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双眼,一股赤红色的火焰从杨拓石的伤口缠绕出来,穿过“缘金”的身体,蜿蜒地爬上冰冷短刀,舔舐着龙睿毫无防备的手。但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他那双眸子之中浑浊一片,此刻复又一片澄澈,像是两颗黑水晶,通透,却毫无生气——他已经死了。

      星星点点跳跃在众人之间的火堆下,是还未燃尽的断壁残垣,其中火光突然拔高,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从火红的烈焰里缓缓睁开,一只骷髅般的手掌伸出,火焰爬上杨拓石的胸口,封住了那本该致命的伤口。

      “退下。”火焰里的暗红色的眼睛圆睁,一声嘶哑的低吼从火焰里传出,赤红的火焰从各处散落的火堆里喷薄而出,向着龙莲席卷而去。

      龙苦直扑上前,一刀斩断了那条火龙。但飞溅的火光,还是在他眼底不过半寸的地方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涌了出来,顺着下巴滴到地上,正落入一簇火苗之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暗红色的眼睛向着龙苦的方向眯了眯,再次睁开,一个骷髅般的身影从火焰里缓缓走出。

      雷枯火望着不远处的龙莲,绘影组的少年们都已经护在了龙莲周身,他似是嘲讽地咧咧嘴角,发出沙哑刺耳的笑声。手掌重重地一拍,满地顽强的火光都在那一刹那汇聚成涓涓细流。他掌心相对,不过一弹指,便将所有火焰的细流聚成一团,收入掌下。

      他背过手,转头看着被部下扶起的杨拓石,他素来自恃甚高,对他人要求极严,但对己身要求更为严格。此刻对方的面色惨白,在他看来都是因为杨拓石自己学艺不精,对部下训诫不严,但当着部下的面,他与杨拓石又是名义上的同级,不能出言训斥,只是言尽则止,但言辞间略带嘲讽。

      “来迟一步,见谅。”但那骷髅一般的眼窝里,一双血色的眸子目光如电,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杨拓石绝非蠢笨之人,他微微颔首,只待伤势稍好,便去请罪领罚。

      雷枯火暗红的瞳孔缓缓转动,那冰冷刺骨的目光越过龙家兄弟将将出鞘的刀刃,在龙莲脸上稍作停留,他骷髅般的脸上没有表情:“老夫本以为你是来投靠我等的。”

      龙莲眯眯眼,笑了出来:“本以为?”

      冯轶早在火焰发生异样之时,就已经逃离了龙莲的周围,此刻正站在雷枯火身侧,用一条丝帕抹着额角的冷汗,这会儿听到龙莲的声音,浑身一震,仿佛这才从方才的惊险里回神。他整了整衣冠,尽量使自己恢复公卿的高雅,但那笨拙的样子仍是略显笨拙,如此反而弄巧沉着,引人发笑。但在场之人除了他的部下不敢笑他,剩下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也就省却了一场尴尬。但见他指着龙莲,朗声道:“雷教长,龙莲已经对刺杀原教长一事,供认不违!”

      雷枯火伸出手,灰色的海东青落在他枯瘦的胳膊上,轻声长鸣。

      缇卫高举着的火把,在龙莲永远都那么明丽的脸上,蒙上一重昏黄,她站在爱着她的男人背后,同时面对着那么多视她如毒蝎豺狼的敌人。但她安静得就像那天给苏铁惜讲完了一个让她唏嘘不已的爱情故事,这种明珠蒙尘一般的黯淡,突如其来得让人不忍去打破,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龙莲摇摇头,低声笑了起来:“早听闻辰月教内部暗潮涌动,雷教长素来与寂部的原教长不对盘,只是没想到会为了算计我一个弱女子手上拿点儿保命钱,不惜杀伤同僚。”

      雷枯火闻言沉默了一会,最终才缓缓开口:“你不必混淆视听,我与他早晚会有一战。但那是在诸神注视之下,堂堂正正的一战,绝不会夹杂其他俗物,也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其中!”说罢微微转动他那脆弱的脖颈,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为他忧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他鬼火一般阴冷的目光,转向了所从而来的黑铠缇卫,最后停留在杨拓石欲言又止的脸上:“此事尔等暂时不要理会,那不是你们可以染指的领域,做好自己当前的事罢。”

      “是。”杨拓石颔首应答,行了个军礼。

      一旁的冯轶虽然没有与雷枯火四目相对,但依旧感受到对方言语中的压力,背上不禁冷汗淋淋。

      “每次看都雷教长都是这么精神抖擞呢。”一袭杏色曲裾的少女,站在月栖湖门外,笑靥如花。
      雷枯火眼中的火光似是弱了些,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黑衣的侍者纷纷如释重负地拜了拜,倒退着让出一条路来。

      “何事。”

      “无他,”少女窈窕的身姿在一片昏暗中竟透着淡淡的微光。她从广袖里伸出如玉的食指,搔了搔下巴,笑得俏皮可爱,“召四卫和二卫回屯所罢了。”

      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冯轶这才看清那少女,就是平日代为管理三卫的天女葵。

      雷枯火冷哼一声:“你要命令老夫?”

      “岂敢岂敢,我这不是还带着教宗下达的教旨嘛。”阿葵面对雷枯火那张骷髅似的脸,笑容不减,“教宗请您到观象殿一议。”

      “可此时天色未明……”杨拓石自是知道此刻若不将龙莲缉拿,恐怕再难有机会。只是究竟是放任自流,还是趁此机会与他们硬碰硬,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阿葵笑得如遇春风:“早安,诸位。”清晨的第一束朝阳刺透压低的云层,穿过薄薄雾霭,自阿葵身后,照射到所有人身上,并不刺目,温和得令人几乎要忘却方才的剑拔弩张,却也威严得如神的注目,让所有人自知谦卑。

      三卫拥有调动其他缇卫的权力,杨拓石向阿葵和雷枯火略一颔首,一手捂住胸口的伤,一手持枪,带队离开。冯轶自知留下多说已是无益,也向两人点点头,带着剩下的侍从和羽林天军头也不回地离开。

      雷枯火走向阿葵,面色明显不豫,低声道:“原映雪,你闹够了?”

      “教宗确实召雷教长前去观象殿,在下只是托阿葵帮我个忙,出来邀师兄一起吃个早饭罢了。”顶着阿葵壳子的原映雪笑得依旧没心没肺。

      雷枯火甩也不甩他,转身离开月栖湖:“没空。”

      “雷教长真的认定是龙莲所为?”原映雪步伐款款走在雷枯火身旁,比之平日里装作端庄的阿葵,还要雍容典雅。

      “你既已明了,何必问我。”

      “其实我一直以来也很困惑,今次一见,才知道……”原映雪很不厚道地略一停顿,感受到雷枯火的注视,这才露出笑容,接着说了下去,“龙莲与这一切是否相关,其实并不重要。”

      “哼,愚蠢!”雷枯火似是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和这个素来与自己不对盘的师弟,走过了一条街,这才快走了几步,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免得沾染上原映雪懒散的习气。那句“愚蠢”也不知说的是龙莲、原映雪,还是他自己。不过很多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结论也就不免见仁见智、南辕北辙了。

      “雷教长说的是。龙莲于我等自身危险与否,本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重要的是她能为本教的大业带来什么。”原映雪收起笑脸,点点头,神情和煦清明,他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仿佛在探讨为何今冬的白梅开得格外早,“不过这样一来,龙莲就没有用了。”

      雷枯火闻声禁不住停下了脚步,灼灼目光仿佛要透过阿葵那张脸,在原映雪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你说什么?”

      原映雪扬扬宽袖,露出一双素手,举手投足间仿佛千里冰封的雪原,空灵而又冷漠,泯灭万般生气,除却一线生机。他指指自己银灼如落雪的眼睛:“我全都看到了。”那是双异常漂亮的眼睛。浅墨中夹着些许银亮,像是每个人记忆深处最温暖的凛冬。细小的雪尘从长空无休止地落下,直到天地归于纯白的沉寂,那是神祇俯视尘世的清冷双眼。

      也是因着这双眼睛,让雷枯火看出了这个顶着少女壳子的人,就是他最看不惯,却不得不打心里羡慕的原映雪。

      雷枯火瞪大了那双血红的眸子:如果原映雪所言非虚,那龙莲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留之无用,那他又为什么要召回所有兵力,就这么离开牢笼一般的月栖湖?

      原映雪的目光慈悲而悲伤:“人心里开出的恶之花,有一种,名曰:执念。但他们称之为‘愿望’。步步紧逼只会招致最强烈的反击,我想雷教长是明白的。”他忽然微微颦眉,脸色忽然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汗来,“更何况,利用人心里的每一朵恶之花,让它们生根发芽,再相互搏杀,将最美的一朵呈到我等面前,才是我教,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支离破碎,不知是受了什么重创。

      雷枯火可不能让这家伙当街伏地不起,给辰月丢这么大的脸,果断揽了原映雪……好吧,阿葵这个壳子的腰,赶回天墟。

      顾小闲将顾西园一个人丢在那处隐蔽的小楼,冲了出去。她到底还是选择了活在当下,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人害己。至于相认的事,她相信,一切来日方长。

      不想,出门走到大街上,便正看到和某只猪同等称呼却分外骨感的雷枯火,将觊觎她家熊孩子(原映雪)的有夫之妇天女葵,半抱在怀里,顾小闲立刻傻眼:“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当然,当带领缇卫巡街的苏晋安看到时,那瞬息万变的脸色,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原教长,那是我妻子的身体。”虽然我明白,但不代表别人都知道啊!你不能这么给我戴绿帽子啊!

      雷枯火看到苏晋安,罕见的长舒一口气:“既然苏卫长来了,那他就交给你了。”

      “我想吃四禧茶楼的醴水汤团……”一说到吃食上,原教长流畅的声音又回来了。

      可惜他面对的两人,都没有听他款款道来的兴致。苏晋安干脆利索地无视了原映雪的话,接过自己老婆的身体,在一众小弟面前横打抱起,走得足下生风。雷枯火掌心火光一闪,也没了人影。
      眼看着企盼了很久的早饭,又要泡汤,许是“只能灌着苦药汤过活”的怨念实在太强烈,原映雪此刻头昏眼花,虚弱不堪,依旧在茫茫人海之中,看到了顾小闲那一身抢眼的红衣:“顾小闲,帮我把早饭叫到镜泊!”

      顾小闲眨了眨一双杏眼,应承下来。她终于听出那个套着她情敌壳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她相爱相杀(大雾)的原教长——不过,看来这熊孩子还兼任了吃货一职,以后来点儿美食诱惑,日子定能过得轻松些,说不定还能演变成同塌而眠?想到这里,顾小闲笑了,只是那笑容实在是猥琐到让人无法直视,不少带着孩子出门的少妇和老妈子都连忙往家赶,还不忘告诉自己的娃:“快走快走,不要看!”

      但很快,顾小闲意识到了事情的重点及其严重性:“尼玛如今连老子都进不去天墟,你丫指望一送餐的跑堂心性已臻化境啊!——”

      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顾小闲还是硬着头皮跑去茶楼门口排队了。望着门口的人山人海和荷包里的两三银毫,顾小闲第一次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长队:早知道就找哥哥养一份“安家费”了。但她随即便想起自己现在算不得义党,又没与哥哥相认,甩了人家平临君一晚上的冷脸,哪里有脸面张口要钱。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闯进了她的视线。本以为那不过是当下随处可见的流民乞丐,或是伪装到位的刺客义党,在她眼前一晃,也就过去了,不想这人竟横在她眼前,咧嘴一笑:“相逢即是有缘,小美妞~请大爷吃个饭吧!”

      顾小闲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但或许是因为这一晚她思虑了太多,早上又遇到了太多她无法理解的人和事。虽然这些都已经被她归结为“人心善变,无法琢磨”,“她所不了解的辰月秘术,可以无所不能,所有不合常理的现象其实都是有道可循的”,但心里还是难掩烦躁。

      其他人她惹不起,只能躲得起,可这个向她耍无赖的家伙就不同了,既然找上门来,那就注定成了她顾小闲的心情垃圾箱。看她那杀气腾腾的脸……恐怕还兼任沙袋一职。

      不料待顾小闲整理好心情,准备好狠狠揍那人一顿时,这家伙竟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

      “喂,你丫装死没用,知道么!”顾小闲也是吓了一跳,用脚尖轻轻踹了踹那人的肩膀。周围那么多人,若是被人认为她杀了人……虽然不过是缇卫监牢半日游的事,但……她家映雪的早饭怎么办?她可不能让她家这个睚眦必报的熊孩子记了仇啊!

      半晌,那人被自己拍在地上的脸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老娘快饿死了……”

      顾小闲嘴角一抽,原来那是个姑娘:“所以,你果断还是来蹭饭吃的咯。”

      那乱糟糟的毛脑袋上下蹭了蹭,应该是在点头。

      顾小闲看她也怪可怜的,有是个女子,在这种乱世里怎么会过得好。想想过去自己为了一己之私做的错事坏事没有一箩筐,也有一簸箕了。加之今早阳光太温暖,强烈得不似冬日,照得青石路面都微微泛白了。白色总让她想起多年前的南淮,树下微笑着的身影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知道,这一刻,他还在温和地伸出手帮助一个逃家的孩子;下一刻,那个纯白到耀眼的身影,就会被她亲手染上诡谲的幽绿与灰败……是她利用了他的善良。

      一时间,顾小闲忽然觉得心口有点儿堵,许是有点儿同情心泛滥,拍拍那姑娘的背,安慰道:“你先起来,我请你吃点儿东西吧。”

      但见那姑娘干脆利索地起身,拍了拍破破烂烂的外衣,双手合十在胸前,说道:“呜呜,你真是好人!”

      顾小闲嘴里有些发苦,总觉得这么被发了好人卡,定是不祥的预兆。

      很快,顾小闲就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和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欲哭无泪了。

      对面梳洗一新的姑娘称自己叫阿珏,据说是刚从一群就知道喊打喊杀的疯子里完好无损地逃出来,虽然损失了一套她颇为中意的男装,倒是顺便把当初接下的任务完成了。只等着过些日子风头下去了,就去那人的别院,顺点儿东西回来犒劳自己。

      顾小闲在汗颜之余,忍不住开始认真思考修习第二职业的必要性。所谓技不压身,她现在穷得叮当响,倒是有的是时间,足以开发第二特长。

      此刻阿珏正大家闺秀一般仪态万方地吃着,只是嘴巴动得比较快,优雅而不失速度。

      “光吃东西有什么意思,不如说说你是怎么从一群疯子里逃出来的?”顾小闲笑得苦涩,寻思着从阿珏的话里套出这姑娘之前是在哪个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也好做个好事给人送回去,就当是给她和小原下半生的缘分积德了。当然,如果真的有那玩意儿的话。

      “哦,秘术啊!”阿珏舔舔手指上的油,随口应道。

      “秘术?”顾小闲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蜘蛛?”

      阿珏眨眨眼,不明就里。

      顾小闲贼心不死,又问道:“墟神?”

      阿珏咬着手指,似懂非懂。

      顾小闲一叉腰叱道:“那你从哪里学的秘术?”

      阿珏伸手去拿了一只盐酥鸡,掰下一个鸡翅,在顾小闲眼前晃了晃:“谁规定不是天罗阴家和辰月的人,就不能会秘术了?我还穿着一身白衣,手持白纸扇呢!老娘就叫原映雪了啊?”

      顾小闲立即泄了气:“是啊,你说得对。”说着从阿珏托着的盐酥鸡上撕下一个鸡腿,咬得面目狰狞,“就你这模样,哪儿比得上人家原映雪,白衣胜雪、风姿倾世。”

      话音未落,就被缺了一个翅膀一个大腿的盐酥鸡正中天灵盖。

      “你丫居然说本姑娘的风姿还不如一个臭男人!”

      “你丫哪里像个姑娘了!”

      “你这么说分明是暗恋人家原公子吧!就凭你?”

      “总比你个连天墟都没进去过的乡巴佬强百倍!老娘起码在里面小住了几日,你呢?卷铺盖街边睡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男人之间奇怪的很,多数时间领地意识鲜明,独来独往如同丛林孤兽,两杯酒下肚却又磕头拜把,胜似胞生兄弟。女人之间也不乏这种酒肉朋友,一到了饭桌上,佳肴满桌,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一囫囵倾吐了出来。

      待到两个酒肉朋友吃得撑肠拄腹,已经是日上三竿。两人相互搀扶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等走到近郊,顾小闲才像被电到一样一窜三米高:“完了完了,忘记帮小原叫卖外了!”

      阿珏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看你这着急火燎的德行,还没嫁过去就先当上贤妻良母了?”

      小闲在那边阴雨绵绵:“贤妻良母是不会让相公饿肚子的。”

      阿珏在这边如遭雷击:“……你还真这么想了啊。”

      小闲掏出荷包正想着要不要找熟人借点儿银钱,买包点心做赔礼,蓦然停住。阿珏蹲在一旁,也不怕天冷水寒,颇为豪爽地直接掬水洗脸,洗完用衣袖擦擦,注意到她的动向,奇道:“怎么了?”

      小闲指指不远处雪挂如玉的枯树,那是对浓情蜜爱的年轻男女。男的一身羽林天军的军服,只是略显狼狈,衣服边缘处被烧得坑坑洼洼。女的一身淡紫色轻纱,外罩着白狐裘,明显是妓女打扮。因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单看身姿,端的是一个临风玉树,一个柳枝轻缠。

      只是日光一闪,以小闲的眼力,正瞧见女子颈子上银光闪闪的锁片,上面是一朵随风摇曳的曼陀罗。

      阿珏不以为意:“这么仔细地看人家卿卿我我,就不怕长针眼?”

      顾小闲唾之以鼻:“你能指望辰月中人懂得什么?我不趁着还是自由身学完全套,等着以后守活寡啊!”

      阿珏已经无力面对这个陷入自我世界无法自拔的顾小闲了,她刚想悄悄远离这个爱情疯子,就在此时前方陡生变故,两人心中皆是一紧。

      顾小闲转回头,当即目瞪口呆:“这么快那男的就被女的压倒了?这妓女就是不一样啊,不过也太主动了吧,都没看到那男的付钱诶!怎么才抱上,她就翻身走人了?玩儿情趣也不是这么玩儿的,这多不人道啊——起码让我看到最后啊!”

      阿珏脸色一白:“行了,别慌疯卖傻了。你没看到那女的从背后刺了男的一刀啊,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男的是被辰月的暗探杀了灭口!”

      顾小闲左手握拳,击在自己右手掌心:“原来是这样,姐姐真是见多识广。”

      阿珏瞥了她一眼:“少来!别以为我没看出你身上的密罗幻术,都已经老到让人家原公子不往你脸上罩秘术罩子,就没法儿看的地步了,还装什么嫩!”阿珏见顾小闲并不与她置气、顶嘴,反而心平气和地赔笑,末了还饶有兴致地看向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不等顾小闲说些什么,就告辞了。

      顾小闲看着阿珏有些仓惶的背影,抚上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是我已经连杀气都隐藏不住了,还是你太敏锐?真晦气,居然碰到六卫的‘绳结’清理战场。”说着,她慢慢踱到男子面前,取出他怀里揣着的一枚玉佩,“原来太子的‘鹦鹉’叫白黎风啊……呵,除了狗一样的忠心和那点儿鸡肋的办事能力,倒是个单纯的痴情汉子。只可惜你遇到的,是六卫的蛇蝎女人。”

      言罢,顾小闲将那玉佩丢进了冰冷的溪水之中,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她眨了眨眼睛,又四下看了看,一拍脑门,骂了一声:“我擦,这酒肉朋友也忒不够意思,说走就走了!”说着气愤地跺着脚离开了,寻思着用剩下的几个铜缁买点儿原材料,自己动手做点儿惊天地泣鬼神的现代小吃,给古代的土包子小原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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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56顾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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