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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转眼数月。
初夏。
“将军。”袁青帐外求见。
“进来。”栾君凜放下佩剑,把剑柄上的穗子抚顺,放到架子上。
袁青一眼便知他动过这把剑,微微叹息,转而笑道,“将军,这是韩大人差人送来的请帖,韩家那小子,明日就周岁了,请大家过去参加抓周礼呢。”
栾君凜接过,笑道,“已经周岁了,真快啊,那明日大家一道去吧,也叫上三儿吧。”
袁青点点头,“那孩子最喜欢热闹,就算将军不说,他明日指定也自个跟着去了。”
韩府。
“娘…抱抱…抱抱。”小娃娃挥舞着小手臂撒娇。
半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宝宝乖,娘给宝宝换了新衣裳再抱。”半夏现在已经完全接受小娃娃叫他‘娘’的事儿了,原先他是不肯的,还给韩初生气,但无奈,小娃娃认定了他是‘娘’就怎么也不肯改口了。
小娃娃见他不抱,转而向刚进门的韩初挥手,“爹爹…爹爹…抱…”
“小夏雨换好新衣裳了么?”韩初笑着走过来,捏捏儿子的小鼻子,“要穿好衣裳才给抱抱哦。”
小娃娃扁嘴,委屈的看着他,“…抱抱。”
“半夏,行了吧?现在天热了,不用给他穿这么多衣裳。”
半夏瞪了他一眼,“现在才四月,要不小心着凉了怎么办?”小心翼翼的给小娃娃把衣带系上,“嗯,好了。”
韩初往半夏脸颊上亲了一看,伸手把小娃娃抱起来,半夏脸色通红,“孩子在呢,你做什么!”
韩初无辜道,“宝宝,爹爹亲娘好不好?”
“好,亲亲。”小娃娃手舞足蹈,也想凑过去亲一口,“宝宝,要…亲亲。”
半夏接过小娃娃,亲亲他的脸颊,“好啦,我们出去了。”
父子三人出来时,大家早就在花厅里候着了,见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都忍不住向前来逗一把,小家伙记性好,记得这些叔叔伯伯都常来,一点都不怯场,任由他们玩儿。
但小家伙似乎特别喜欢栾君凜,一见他便朝他伸手,“抱…抱抱…”
栾君凜笑着连忙上前接住他,“小夏雨乖不乖?”
“宝宝乖.”
“这小鬼头,怎么就这么喜欢你?一个月也见不上一回,见了你倒是比跟我都亲。”韩初小小的嫉妒一番。
栾君凜笑笑,“小夏雨,想不想伯父?”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想~”
“老爷,夫人,门外有一位侍卫打扮的青年求见,说是域川临瑶王派来送礼的。”管家老伯恭敬的汇报着。
半夏一听是五月派来的,连忙道,“快,快请他进来。”
栾君凜一滞,抱着小家伙的手颤了颤,他派人回京都了,那他呢?是否有带着他给我的消息?栾君凜侧过脸苦涩的笑,都大半年了,若他想,怎么会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管家不一会儿就把人请了进来,那人恭敬的向韩初出示了宁王府的令牌,“见过韩大人,这是临瑶王送给小少爷周岁的礼物。”侍卫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匣子,递到韩初面前。
韩初接过打开一看,是一面拨浪鼓和一把长命锁,还有一封信,韩初把木匣子交到半夏手中,打开那纸书信,只见娟秀的笔迹,寥寥数句,
“不是什么贵重的事物,望不要嫌弃,这般也算千里送鹅毛了,愿宝宝健康长大。五月。”韩初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反复的看了好几遍,“临瑶王这是日子拮据啊,连笔墨都舍不得用。”
半夏也凑过去瞧了两眼,不禁问道,“就这些了么?临瑶王还有没有其他书信?”
侍卫摇摇头,“郡王就只交给小的这个小匣子,命小的在今日赶到韩府,送给小少爷。”
韩初与半夏对视一眼,又瞥了一眼栾君凜,微微摇头,“辛苦兄弟跑一趟了,今儿个是小儿的周岁礼,还请兄弟留下吃顿便饭。”
侍卫拱手一拜,“谢韩大人好意,小的还要回一趟宁王府,怕是误了韩大人的美意。”
韩初也不勉强,“那我便不留你,管家,去帐房支二十两银子,给这位兄弟路上买碗茶喝。”
“是,老爷。”
侍卫道,“谢韩大人。”
侍卫刚要走,半夏连忙问,“请问这位兄弟,郡王可好?”
“郡王很好,很受域川百姓爱戴,平日无事便和王爷一道上山逛逛,若不然就在自家院里弹几首小曲儿,哦,前些日子还病了一场,不过现下已经好利索了。”侍卫知无不言。
韩初道,“你倒是说得仔细。”
侍卫笑道,“是郡王吩咐的,若是夫人问起他的近况,要小的知无不言。”
“若是不问,还不说了?这孩子!”半夏叹了口气儿,“若不问,那我上哪知道他事儿去?”
那侍卫顿了顿,“请问,哪位是栾将军?”
栾君凜一听,差点没把怀里的小家伙摔着了,他一直都听得仔细,就怕漏了一言一语,这会儿,更是一个箭步走到侍卫面前,“我就是,是不是有给我的书信?”
侍卫为难的摇摇头,“没有,郡王只是吩咐小的的,瞧一眼将军,看将军好不好。”
栾君凜张了张嘴,竟是想不出要说什么,那侍卫只是微微一笑,“礼物小的送到的,人也瞧见,小的这就告辞了。”
韩初叹了口气儿,“管家送这位小兄弟出去吧。”
“是,老爷。”
那名侍卫走后,花厅里一片寂静,目光都聚集在栾君凜身上,栾君凜扯扯嘴角,“大家都瞧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今儿个是小夏雨的周岁,韩初抓周要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我瞧着也不早,不然等会儿就该用晚饭了。”
“是是是,把东西放好吧。”韩初吩咐了下去,小厮很快就把东西摆了上来。
众人道他心里难受也把这话题给揭了过去。
五月,西域进犯,原本驻守西域边境的李程身染恶疾,皇帝大为忧心,思前想后,加之众大臣力荐栾君凜,皇帝思虑再三,遣栾君凜为帅,率领十万大军,出征西域。
“报!将军,敌军夜袭!”
“敌军有多少人马?”
“约莫三千骑兵。”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赵前,你率三千兵马守住粮草,以防敌军调虎离山,白丛飞率五千人从两边包抄,袁青随我正面迎敌!”
“是!”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秋。
五月一曲终了,宁王微微笑着点头,“五月的琴技又进步了。”
“王爷,陈侍卫回来了。”
“让他过来。”
“是。”小厮下去传话,不多一会儿,陈侍卫就过来了。
“属下见过王爷,郡王。”
“你起来吧。”五月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西域战事如何?”
“回郡王,西域战事吃紧,七日前一场大战,栾将军不慎落进了敌军圈套,所幸发现及时,一场混战,我军逃脱,栾将军负伤。”
五月听闻身心一颤,“…他,伤得重不重?现在如何了?”
“回郡王,栾将军是被乱箭射中,箭矢穿肩而过,后又被西域的一名大将砍伤后背,现今在军中休养,探子回报时,仍是昏睡不醒,但据探子回报,从李军医口中得知,应无性命之忧了。”
五月这才松了口气儿,但他仍然心疼,他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到西域去,瞧上一眼才安心。
宁王见状叹气,“五月,莫要担心,李军医医术了得,栾家那小子不会有事儿的。”
五月点点头,思索半响问道,“栾将军遭埋伏的地方是哪里?我们王府在西域有多少探子?西域军中是否有安插?”
陈侍卫看了一眼宁王,见宁王点点头,便道,“在西域边境上一个石林中,探子一共二十余人,西域西域军中三人。”
五月看了一眼他爹,见他爹没有反对的意思,“让潜伏的西域的探子探清楚石林的地势,绘成地图,送到郑军师手里,他们一向在草原打仗,西域也没去过几次,想必地形不是很熟悉,此事不宜动用西域军中的人,让外围的探子去办,另外三人让他们与栾将军麾下的赵前将军联系,定会有比这更大的用处,还有,让他们要尽量小心,别为了我一己私欲枉送了性命。”
“是。”陈侍卫起身往外走。
“陈侍卫,辛苦你了,等西域战事结束,你和小英姐就把酒席办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对小英姐也不好。”
陈侍卫闻言大喜,“谢郡王!”陈侍卫欢欢喜喜的走了。
“爹,我这么做,不碍事儿吧?”
宁王笑笑,“没事儿,就是估计你皇伯父心里头要不痛快了。”
五月撇撇嘴,“那我给他写封书信吧,给他说一声,若他不同意,我就把域川百姓说他的坏话全快马到京都去。”
宁王叹息一声,“唉,都是爹不好,五月,你若着实担心,就去瞧他一眼吧,别像爹一样,再见就是生死相隔了。”
五月垂下头,咬着微微颤抖的嘴唇,半响才道,“这不是爹的错,虽然爹是杀了他父亲,但也是他父亲错在先,是他心里放不下那块石头,他一日放不下,我们即便一起,也一日都不得快活的,我不愿他那般折腾自个。”
宁王慈爱的摸摸他的头,“我的孩儿真是长大了,爹老啦。”
五月嘟起嘴,“爹一点都不老,爹正值壮年呢。”
“爹是心老了。”是啊,从你师傅走的那日起,我的心便已经老了。宁王笑着起身,“爹要去处理前几日送来的事务了,不然凉州那群老头子又要念个没完了。”
“嗯,那爹去吧,我还想在院里坐会儿。”
院子里百花凋零,连树木也只剩枝条,显得萧条不堪,五月饮尽盏中凉透的茶,出神的望着那一池枯黄的莲花,已是入秋了,不知不觉也快一年了…
西域。
栾君凜醒来时,已是七日后的事儿了,他张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那手探进胸口,手上却碰不到哪个熟悉的布包,猛然一惊,翻身坐了起来,不慎牵扯到伤口,疼得冷汗直流。
郑承正端着药进来,见他醒了终是松了口气儿,“你终于醒了,不然,小冰的招牌就砸了。”
栾君凜一抬头便问,“我的护身符呢?”
郑承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给,那日我见你是为了捡这东西才被人砍伤的,想来是五月的东西,就替你收起来了。”
栾君凜接过,握着手心里,这颗心才算放下了,“郑承,谢谢。”
郑承叹了口气儿,“喝药吧,你伤得不轻。”
栾君凜瞧了一眼黑漆漆的药碗,一股脑就灌了下去,擦擦嘴角,“战况如何?”
郑承摇摇头,“我们对西域地势还不熟悉,只能一边打一边看,实在有些困难,昨日在石林又吃了败仗,现今赵前已经去那儿勘察地势了,不过情况不乐观。”
“那就先缓缓吧,眼瞧着西域上次损伤也不轻,想来不会再轻易进攻的,我们正好有时间好好研究这石林。”
“我也是这般想的。”
三日后,郑承收到了一封书信,他打开一看大惊,连忙跑到栾君凜打仗里头,“将军,你看!”他把书信递到栾君凜面前,“来人,去把袁副将,白副将找来!就说有要是商议!”
“是。”传令兵不敢怠慢,赶紧跑了出去。
栾君凜疑惑的把书信打开,信封里竟是一张地图,他仔细一看,“这,这是石林的地图?郑承,你从哪儿弄来的?”
郑承微微一笑,“你看看地图背面。”
栾君凜赶紧翻过去,‘域川临瑶王府’六个大字,赫然在目,他手上一抖,“…五月…五月来了么?”
郑承摇摇头,“是宁王撒在西域的探子送来的,想来五月公子是动用了宁王府的势力才把这地图绘出来的。”
域川。
“战况如何?”
“回郡王,栾将军有了地图,不出半月便攻破了石林,西域大军,节节败退,想来不用多久,便能彻底击退了。”
五月点点头,“陈侍卫,你辛苦了,明日便让管家择个好日子,把小英姐娶过门来吧,不然孩子出世可不认你这个爹了。”
陈侍卫面露喜色,“谢郡王。”
五月挥挥手,陈侍卫兴高采烈的下去了。
五月一人站在院中,迎面吹来冰冷的寒风,他拢了拢大衣,手上触到软软的皮毛,不禁想起两年前的时候,他为了自个,跑到深山里,在雪地里窝了一日的功夫,为自己猎来的雪狐皮…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寒冬。
栾君凜大败西域,西域王签订了降书,承诺十年内绝不进犯大齐,栾君凜班师回朝。
待栾君凜回到京都时,已是寒冬腊月,瞧着大街上喜庆的模样,才惊觉,又是一年将尽时。
栾君凜回到近一年都不曾回来的将军府,福伯热泪盈眶的跑出来相应,“少爷,您终于肯回来啦。”
“福伯,我不再的这些日子,辛苦您了,您身子还好么?”栾君凜紧紧握着眼前这位老人的手,这已经是他唯一的握紧的亲人的手了。
“好,好,福伯身子好着呢,快些进屋吧,外边雪大,进屋暖和暖和。”
栾君凜回到阔别已久的卧房,房里的摆设,不见半分动过的痕迹,栾君凜站在榻前,想着一年前,两人还在这榻上无数次的缠绵,而今也只有冰冷的锦被了。
福伯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儿,摇摇头径自出去了,轻轻的帮他掩上了房门。
栾君凜脱下外衣,上了榻,紧紧抱着那床被子,似乎要吸取五月最后留下的一点温暖,他趴在五月睡过的软枕上,想着他睡着的模样,鼻子一酸,留下两行清泪。
半夏怕他一个人寂寞,叫韩初硬是把栾君凜拽到了自己府上过年。
栾君凜起初不愿意打搅,但瞧见了小夏雨,便软了下来,“小夏雨都这么大了,还记得伯父么?”
小夏雨记性好着呢,连连点头,“栾伯父好久都没来看宝宝了,是不是不喜欢宝宝了?”韩夏宇一头扎进他怀里,环着他脖子不肯撒手。
“怎么会?伯父可喜欢小夏雨了,伯父是打仗去了,前几日才回来,今儿个不就来看你了么?”
“那伯父有没有给宝宝带好玩儿的?”
“呵呵,你个小鬼头,怎么净学你爹那些。”说罢还是从怀里掏出颗蹴鞠,韩夏宇一瞧,喜欢的不行,“这可是伯父从西域带回来的,喜欢么?”
“喜欢!真好看!谢谢伯父!”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
春。
城外桃花灿烂,栾君凜闲暇无事便过来瞧瞧,想起那日在牢狱之中,五月提及在这儿埋了几坛酒,心思一动,便在这偌大的桃花林中寻觅起来。
栾君凜没费多少功夫,便在一棵桃树上瞧见了用刀子刻上的同心结,他轻轻抚摸着那树皮上的伤疤,想着他是怎么一刀一划的把这同心结刻出来的,思及那日,便是在这棵树下与他定下了白头之约,心中便一阵绞痛。
栾君凜没多想,动手在树下挖了起来,不多一会儿,还真让他挖到了两只坛子,用手一点一点的把上边儿的土剥干净,然后抱着怀里。
他刚走了几步,隐约瞧见桃花林里有人走动,他先是一惊,定下心神仔细瞧了一眼,不禁失笑,眼里却是泛起一片潮红,他扯扯嘴角,“怎么会是你呢…”
栾君凜走出桃花林,末了,还回头瞧了一眼,桃花依旧灿烂,却已经不是那年的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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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断网啊!太惨了有木有!TOT~~大概星期一贴结局,大家尽管期待吧!当然还有即将开的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