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药

　　眼见这二人的身影渐渐近了，葵葵忽而一拍脑袋，“诶！忘了做饭的事了。”
　　她三两步从坡上跳下，加快脚步往屋内赶。看了这半天的景，竟将正事给耽搁了。
　　待她将将在柴房内生了火，便听得他们进了院子。
　　“葵葵，快些替我拿些水来。”天权仙君才进门就开始招呼。
　　葵葵赶紧地应了声，急急地端着一壶子水凑到了他们跟前。

　　葵葵留心看了玉衡仙君一眼，他脸色虽也算平和，但葵葵总觉有一丝不同。
　　“咳……”天权仙君清了清嗓子，冲葵葵摆了摆手笑，“诶，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二人的感情又近了许多？”
　　葵葵的脸色红了红，嘟起嘴辩道：“天权哥哥，你这又是打哪里看出来。我不过才跟你们端一壶水的功夫……”
　　“喏，还用我细看么？你打一进屋一双眼就只管直不溜的盯着玉衡，明明你这才几刻钟没见着他，哪里就同望眼欲穿了似的……”

　　“我哪里……”葵葵被天权一语击穿，难免有些尴尬，正还要争辩，却不料玉衡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拖住了葵葵，深沉的看了她一眼。
　　天权看着他这番举动，亦表情莫测的摆了摆头，叹了口气。
　　葵葵不知仙君在旁人前忽而这般举止有何深意，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屋子里陡然静默了一阵，玉衡仙君拉着葵葵示意她在他身边坐下，表情有些凝重。

　　“葵葵，若……”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看了天权一眼，天权仙君不满地蹙了蹙眉，便知趣的往外头去了。
　　“仙君，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么？”葵葵再止不住心头的疑惑，巴巴的望向玉衡。
　　“也许……”玉衡再次顿住，忽而将视线投向窗外，“葵葵，我……兴许这几日要回去一趟。”
　　“回……去……是说……”葵葵的心里已绕过九九八十一弯，她这一想便想了许多，想了许远，但话未说完，眼睛里便不由得擒满了眼泪，分分钟就要夺眶而出，只是她极力忍着不让它掉下。

　　玉衡早已猜到会是这番情形，然当他真的面对时仍觉十分的难受，此刻玉衡亦不想再多言语，只是将葵葵的脸捧在手心里，满眼宠的揉捏着，葵葵晓得玉衡的心里也必是不好受的，因而她过了一阵又作破涕为笑的样子，傻愣愣的道：“看叫你先前不再教我课业，这让我怎的自己想办法追上天去嘛！”
　　她本是想哄玉衡开心，却不料想玉衡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玉衡看着她，始终欲言又止。
　　葵葵见状，也只好乖巧的伏在了玉衡的身边。

　　“葵葵，若我们就此分开，你可会对我有恨意？”玉衡似思虑了许久在说出这番话来，葵葵伏在他肩上略动了一动，但她并未起身离开，仍旧是伏着只是声音闷闷的问了一句：“分开？仙君不是说暂且只是回去一趟而已的吗？”
　　“我……”玉衡将自己的手覆到了葵葵的手上，却并不去看她，“我曾以为我能像旁的仙官一般在此事上尚能有回旋的余地，但天权此番来与我说的情形，却是我难以预计。我……本与众人有些不同。”
　　“仙君是仙君，我晓得的。”葵葵的声音低了些。

　　玉衡苦笑一下，“从前我未曾来过这人间，此番只因受罚才能与你得见，但若当真召回，我却与你有不得承诺。”玉衡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既允了你，又不得见你，更无法予你承诺，这等混事令本君也自觉得难堪。眼见着我就成了天下那最过分的负心之人……”玉衡别过头，忽而定定地看着葵葵，似要将她永远的刻进记忆之中。
　　“我不愿……”
　　葵葵紧紧抠住仙君的手，嗫喏道：“所以呢……”

　　玉衡的手心握出了些汗渍，他凛了凛神色，忽而道：“葵葵，不若我们就此作别吧！让我们的缘份在此做个了结，就当……”仙君再也说不下去，他不愿意葵葵他日承受无望无止的等待，亦不愿自己承受日后葵葵将原本她给的万千的爱慢慢由时空折换成的无尽的怨。
　　“了结？是说我不再欢喜你，仙君你亦不要再欢喜我了么？就当……我们从未在一起过？”葵葵的鼻头抽搐了一下，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的盯着玉衡不自然的神色。
　　“我……”玉衡别过了头，他不晓得还有何种方式能让葵葵的难受能尽可能的少一些。
　　他的眉目深蹙，面对葵葵的诘问，竟无力的将眼皮深深地垂下，像犯了错的孩子般无措的低低的说了句，“终究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了？”见不得玉衡如此无奈又无助的样子，葵葵的心彻底软了，她甚至连责问他都舍不得。
　　为何不能带我去？明明天权哥哥都可以。为何不能让我等？为何不能给我允诺，即便万千岁月，只消你的一句话，我都可以天长地久的等下去啊……
　　葵葵的心里有那么多“为何”，然而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不是你招惹的我，是我一直在招惹你，仙君，你我的缘，并不是你的错……”
　　听得葵葵如此说，玉衡的心更加难过了，他别过脸去，竟再说不出一句话，他怕他再说下去，他便也会学着葵葵，泪珠会就此断了线，他只好紧紧的回扣住葵葵的手，怕下一秒便再也不能握住这般贴心的温暖。

　　“你的错，便是为何你不早些助我修仙成功呢！”葵葵含着泪嘟囔着，“若你早些将我教会了，我可不就可以一路追你去了。”
　　望着此刻笑中明明带着泪，还极力撒娇逗趣的葵葵，玉衡一把将葵葵揉进了怀中，哽咽的道了句：“傻毛团。”

　　仙君的身体好暖，仙君的气味好闻得不得了，仙君的怀抱令人好踏实……然这一切，或者明天一醒来就真的会消失不见了，葵葵的悲伤在内心中肆意蔓延，但她舍不得让仙君更为难，难过……

　　“我晓得的，仙君，你不允我是你不愿意我等，怕我等太久便成了怨……”
　　她抬手去触碰仙君的脸，那明晰的轮廓她往日虽看得多，却从未如此近的触碰过。
　　玉衡凭着那双小手在他的脸上攀爬，内心一阵一阵酸涩，她竟如此的懂他，天上人间，可还有下一个人会如此值得令他珍惜，然而……他却只能与她作别，残忍的跟她说要了结这令他着迷的姻缘。

　　“仙君，我不会怨你，更不会恨你，你若觉得断了这缘会让你安心一些，你就当我们断了便是了。”葵葵的声音虽轻柔却坚定，“可我不会，我就在这里，住在欲归居，无论仙君你回不回来，我都会在这里的，我也会努力修习，等我有遭一日成了散仙，我便可以来寻你了，你不要到时候不认得我便好。”
　　说着说着，葵葵自己便乐了，她抬头掰住玉衡的脸，笑眯眯地道：“你不会不认得葵葵的，对吧？无论多晚，你都要认出我哦！”

　　玉衡对着葵葵却哭笑不得了，“你当真要一直这么傻下去吗？”
　　葵葵笑而不语。
　　玉衡却再次捧住葵葵的脸，认真道：“葵葵，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的情分还未浓到那时，你不必如此作茧自缚的，我……于你而言，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葵葵抿住了嘴，别过脸去，半晌才回了句，“也许我不是仙君你最好的那一个，但我晓得，你就是我要的最好的那一个。”
　　她是如此笃定，就如同她那时说要修仙一般。但他先前说要她陪他在人间，她便也再不提修仙之事了。
　　或者，有一天，她能遇到另外一个人，她也能像放下修仙之事这般，将他最终放下吧！
　　然玉衡想归想，于理来说，或许这是他想要的，而于情来讲，若当真有了那个人，他怕是……
　　玉衡摆了摆头，冲葵葵闻言，“今日晚饭随便吃些就是，你我二人，明日再去市集一逛如何？”
　　葵葵点头，而今，能在仙君身边多一刻，都足以令她满足了。

　　葵葵离了房间去柴房煮饭去了。
　　天权恰恰好跟在她后面进来，摇头晃脑一阵感叹。
　　“想不到，短短时日，你二人竟你侬我侬我到了如此境地，这当真是件残忍的事了。”
　　“你何曾晓得的？”玉衡依然沉闷着，白了他一眼。
　　天权仙君讪讪的笑了，“不瞒你说，我一直就在这墙头下听着呢，还正纳闷你二人竟都没有知觉了，有人听墙角都觉察不到，可见……”天权再次甩了甩头。

　　另外一则，葵葵在柴房边煽着火，边翻着早些时日仙君给她写的课业，自顾自地喃喃着：“不知现下可还来得及？早知道就应该早些努力些了！都怪仙君，明明是他让我陪着他的，可好，如今他倒要先跑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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