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半窗

　　第十四章拒绝

　　温珑不可思议地瞪着崭衡：“你不信我？你居然不信我？！……”
　　崭衡耷拉着眼皮，轻轻地把温珑的脸脖子擦干净，抹上温珑贴身带着的药，许久，才道：“我不是不信你……”
　　温珑磨着牙道：“你是不是觉得，两个人打架而已，我居然这么诋毁他？！哼哼，你觉得我是在‘诋毁’他？！嗯？！……”
　　崭衡苦笑：“温珑，不管他对你做过什么，原谅他好不好？！他还不到十四岁，就生存在厮杀终日的边关重地，一想到边关军营里，都是长年累月的战争历练后的血性大汉，而他只是一个弱质少年，我就……”
　　“你就心疼的不得了？！”温珑没好气地道：“所以他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崭衡赧然：“他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更谈不上原谅——我只是希望你，别记恨他，原谅他好么？！”
　　温珑白了他一眼：“你这是护短！哼哼，我干什么记恨他？！我要不是把他当弟弟看待，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了！我原谅他容易的很！可是浩宇，你没见到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我可以原谅他，不代表别的其他人也都可以原谅他！他那样子……”很欠教训！
　　崭衡连连点头：“我知道，可是别人我也管不了！我只是希望你别气他了，毕竟你是不同的。”
　　温珑精神大震：“我是不同的？！呵，当然！我是不同的！我怎么会跟他生气！”
　　崭衡怔了怔，连连摇手：“你别误会哦，我的意思是我认识你知道你，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温珑喜滋滋地捏捏崭衡的小脸：“嗯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相信，他完全没有了解崭衡的任何意思！
　　崭衡为难地看了看他兴奋的样子，转开眼才又想起温珑满身的伤，于是拖着温珑到小河边，翻出一块帕子沾了水给他清洗起来。
　　温珑咳嗽两声，突然冒出一句：“小河波光粼粼的，感觉好美是不是？！……”
　　崭衡抬眼瞥了瞥他，默不作声地继续清理，内里肠子都扭了——好恶寒哦！！
　　温珑也觉得自己白痴了点，也不再说话，默默地盯着崭衡看，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知不觉地，温珑探手摸摸崭衡的侧脸，有些痴迷地道：“真好……”
　　就这样，真好！
　　崭衡愕然看着温珑，他不是不想躲，也不是不想被温珑碰——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排斥也不接受！崭衡突然间心乱如麻，他完全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近千年来，他还从未有过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从来清醒明白的头脑，这一刻，混乱的不可思议！
　　是，温珑是不同的！御宇是他毕生的执著，而温珑，是他刹那的困惑！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御宇牺牲任何人——哪怕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思祝！可是，他却不希望温珑和御宇有冲突！他知道，只要御宇需要，他也会杀了温珑——毫不犹豫的！只是，只是，他心底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渴望：他希望，温珑是御宇目光所触及不到的；他可以，把世界奉送到御宇面前，只希望，温珑不属于御宇世界的……
　　温珑到底哪里不同？！崭衡不明白，想不通，看不清楚！他在异世生存了近千年，近千年时间漫长而短暂，他枯燥而机械地学习修炼奋斗，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变强！世事无常，历史变迁，那一切琐杂和争斗，在他眼中，只不过是略有差异的丹青铁卷，他看它们，一如增长阅历的故事……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牺牲都可以抛弃！所有的故事，都是为了扫清御宇身边的障碍而借鉴！
　　可是温珑，为何不是一个不太一样的故事？！
　　崭衡后退一步，有些惶恐：“我不该来见你的！……”
　　千年不变，亦不过因为心不在那里！没有用心的经历，不过是一场开卷的考试，他疲倦而急切地翻过，却可以随手抛诸脑后的！
　　可是御宇在这个时空，所以他的心也在这个时空！他回来了，见到御宇，异世间漂流千年的不安，终于在见到御宇的那一刻安定下来——所以他的精神松懈下来，乃至于让人有机可乘地破了他宁静无波的心境么？……
　　温珑猛地拉住崭衡的手，翻身压住他，双目灿灿生辉：“不用追究原因，不用逃避真心——想要什么，告诉自己，然后努力去争取！浩宇，你在怕什么？！”
　　温珑的声音，低沉蛊惑，崭衡用力地摇着头：“我不想要！真的，我从来不想要任何东西！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压力没有痛苦……”
　　温珑笑，动人心弦：“我哪里不好？！”
　　崭衡猛地回过头来，满目沉凝冷霜：“你再好，也是你的事！”
　　那一刻，温珑受伤了。

　　寂静，和寂寞一同扩散开来。

　　子夜虫鸣的热闹，更趁得小河月下，一双无语之人的冷清。
　　温珑松了手，片刻，又握住：“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崭衡整个人蓦地放松下来，他不知道刚才在紧张什么，沉默少顷，他道：“我不懂的！何必浪费力气？！”
　　温珑笑得有些忧伤有些勉强：“我也不懂得！可是，踏进去，经历过程，我们不是，可以慢慢体会么？！”
　　体会啊？！用心去体会？！崭衡惨淡一笑：“温珑？！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是个男孩，矮小冷漠，别扭固执而自私——你选我，不过因为我在你命运转折点上出现，不过因为我跟你曾经接触过的人群不同，不过因为在那个枯冷寂寞的山洞里、你只能等待我的出现……也不过因为，你以为，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能完全属于你、无法融入人群、只能依靠你被你倚靠、可以完全被你掌握被你信赖的——鬼魂！”崭衡捧着温珑的脸：“只是因此而已！”
　　温珑笑得毫不心虚：“那又如何？！无论你说的，是不是事实，对我们来说都并不重要！这世间，任何的事，不都是需要一个契机，在契机来临时，才可以进展下去的么？！你所说的，不是我爱情的全部，只是我们开始的契机！那不是原因也不是结果！那些东西，也许是我爱上你的前提，却不能成为我爱上你全部的理由！浩宇，你一定要那么清醒地去分析事情的缘由么？！浩宇，我们追求的，不应该是我们的本心么？！”
　　崭衡茫然，不知多久，他突然垂首：“那么，我爱御宇……”
　　温珑想，今天是个倒霉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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