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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以琴安神,颐泽离山
夜悄然降临,烟北鸿被陌凄折磨了一下午,等回神之时,却见夜璃月他们都在水无心屋里侯着,心里又是一怨:“陌凄你个混蛋,就是仗势欺人!”
“便是欺你,你又能奈何?”至于陌凄仗了谁势,谁也没去点明。
反正陌凄欺负了烟北鸿一下午,此时正觉神清气爽,好不快活。
夜璃月自随他二人闹去,但只一句:“勿要扰人清净。”
约至亥时,几人各自回房,雪无情尤恐再生变故,便留守水无心房中。
说来也怪,今夜风雪尤炙,却不闻窗外任何一丝响动,安静非常,颇有些山雨欲来之意。
夜璃月辗转难眠,心中更有不安,直至子时将尽,忽有一股凄凄嚎哭破风而至,几人复又警惕而出。
烟北鸿白日疲累,刚入睡不久,此时睡意正浓,有些抱怨:“三更半夜谁在那儿鬼哭!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哭声,来得太过诡异了。”陌凄亦有所感:“像是女子,又与之不同。”
“竟不知来源。”雪无情早在怪异起时,就运以灵力去查探过,却是不知从何而来。
雨千秋疑道:“连你也查不到?”
雪无情摇摇头,夜璃月却忽道:“或许,我知道。”
那哭声哀哀凄凄,又还伴随着暴躁不安,听上去就像是一个遭受到禁锢的人,在不断反抗,夜璃月听得心里发悚,竟觉那声音,与自己应该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你是指?”雪无情侧目看他,就目前而言,也就只有那个地方的传言,有值得一去探访的价值。
夜璃月点头,后道:“不过夜已深,还是忍一忍,待明日再去查探吧。”
雪无情一想,也觉是这么个道理,就也应了。
不过好在,那哭声持续不到半个时辰,就渐渐消无,几人才又得一场安眠。
不过水无心却于梦里被梦魇纠缠,起了一身大汗。
雪无情无法,只能去打来热水,替她拭去面上冷汗。
同时也不知是何缘故,夜璃月去而又返,雪无情见之甚是意外,便问他:“何故不去歇着?”
“睡不着。”他用模糊的视线,看了眼水无心的状态,又道:“她似乎,入魇了?”
“嗯。”雪无情给水无心擦拭冷汗之时,才道:“无心幼时,遭遇过一些非常人所能承受的劫难,哪怕她现在已经忘了那段记忆,却还总是会在身体虚弱之时,噩梦不断。”
那魇梦如影随形,即使雪无情有心亦也无力,只能细心照顾着自家妹妹,等她自己从梦魇里脱困出来。
夜璃月听罢,扬袖取琴往床前侧榻落坐。
雪无情不明其意,夜璃月便解释道:“我习过一些安神之曲,兴许能让她静心凝神。”
随后,他食指微动,悠扬之音款款而出。
安神曲温和轻柔似溪水叮咚,最适宜安抚人心,见效也是极快,不过片刻,原本眉头紧皱成川的水无心,就已舒心展颜平稳下来。
雪无情放下手中巾帕,对夜璃月微微一笑:“这法子,倒还真心管用。”
“琴,也通情,是故善用琴音,亦可除忧解乏。”
夜璃月十指灵动,于琴弦上游刃有余,惹得雪无情竟生几分艳羡:“只可惜,吾不善此道。”
“无人天生善百技,皆靠后天培养而得。”如他自有意识开始,便在修行与剑法上刻苦相习,琴棋书画尤是一点即通。
“吾觉你所言甚是,要不,你教吾习琴怎样?”雪无情手抚着面具,稍有沉思忽而轻笑:“要是你教得好,吾也不妨考虑一下,将我们的赌约时限,缩短至半年如何?”
“嗯。”夜璃月点头应下,却非是因赌约减半之故,他转而又言:“但琴技之精,非一朝一夕就能学透。”
夜璃月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叫雪无情甚为意外,他原是以为夜璃月不会答应的,但现在看来,这人啊,还真是巴不得早早离开自己吧?
思及此处,他眸中水亮黯下三分,摇了摇头,既然现在都已这样骑虎难下了,还能怎么办呢?
就只能怪自己为何要突发奇想,有此提议了,故而勉强笑了笑:“既是朝夕难成,那吾便以年计,一年不行便十年,十年不成就百年,岁岁复年年,总有能成之日。”
夜璃月轻嗯一声算作是答案,手下未敢有歇一刻。
其后,二人也不再有多言,各自静默无声。
而这一夜看似平静,却有远在他处之人观星一宿不敢言睡。
这便又要说回,寒山凤鸣楼了。
自夜璃月烟北鸿等十名弟子下山,席墨因病亡故之后,寒山之中的气氛也似乎比往常沉默得多了,但这并不妨碍,那春时寒山花更娇的诗意盎然。
夜颐泽这段时日,除了日日照拂山中一应事务之外,还时常一得空,就带着些吃食用具,去了后山禁地探望姑姑。
今夜亦如是。
姑姑静坐于后山灵秀之地,垂线引钩,原是想引那鱼儿上钩的,可却是苦等了好几个时辰都无所得。
入夜后见了夜颐泽,自也苦笑:“我这也算是竹篮打水,白等了一场。”
夜颐泽放下物什,宽慰她道:“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今有姑姑仁心仁意,闲做野趣,倒也不尽是空错了年华。”
“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姑姑收了垂钓之器,拿起夜颐泽带来的名书古籍翻阅起来:“你时常往我这里跑,他也不责罚你的么?”
夜颐泽在她身旁落座:“姑姑不必多心,其实,父亲大人,对姑姑也是…..”
“不罚便好。”姑姑浅浅一应,像是故意打断夜颐泽的话:“不过,你也不必时常过来,我在这儿尚能自给自足。”
“想来,姑姑心中还是有怨。”夜颐泽心中自愧:“但也请姑姑放心,我来此非是为了其他,只是因答应过璃月,要替他好生照料姑姑,否则若是等他回来,得见姑姑风容轻减,他定会怪我照顾不周的。”
“不妨事。”姑姑放下古籍,似无心一问:“也不知,这小子在外头过得好是不好。”
叶颐泽知她心中忧思,却不能为之排解一二,只能再劝:“璃月少年已成,姑姑倒也不必时时为他心忧,只需好生顾着身子才是。”
“嗯。”姑姑执剪挑灯,复又拿起那本古籍:“时候不早了,你也别太苦累自己,早些回去歇着吧。”
夜颐泽知道姑姑这是在下达逐客令,也不好久留,可当他转身之后,又猛然驻足,回头向着姑姑郑重地跪下了身去:“颐泽知晓姑姑心有千结难解,也知道自己并无立场去问一个对错,只是今日之后,颐泽恐也不能再来与姑姑作伴,还请姑姑今后,多多保重。”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像是致歉,又像是在告别。
姑姑蓦地心中一痛,拿这古籍的手,微不可察地抖过一下,再也开不了口去挽留或是怎样。
直到夜颐泽走后,她才感知自己眼角那微薄湿意,抬手暗暗抹去之后,便昂首望着那半残孤月,自问道:“错也非是因你而就,但终究红尘相识一场,就、不与你道别了。”
夜颐泽离开后山之后,也未曾回屋歇下,而是去了夜天玄房门前。
夜天玄不愿见他,他便直接跪在了夜天玄的房门前,言道:“今,夜颐泽告禀尊主,此身去意已决,还望尊主应允。”
三长老劝言:“颐泽啊,你何必执着呢?”
另外几位长老得知夜颐泽自罚下跪,皆来劝解:“是啊,你这好好的,怎就忽然闹着要离开了呢?还是说,出什么事了?”
夜颐泽摇头不愿解释,一味只坚持去意,这就让旁人更是不解了。
但他自己却很明白,因为他怀里还揣着一封书信,那信上字字诛心,正如那风水轮流,恰好掀出了他心中那一丝愧疚。
夜天玄等人自是舍不得他的,于是他便与几人恭敬地行下三拜九叩之礼:“无论师尊许是不许,颐泽都会离开。”
叩完了礼,几位长老还想劝他,这时夜天玄才开口道:“你可知,你此一去,就不再是寒山首徒,凤鸣楼之承继者了。”
“师尊,您从小就教导我们,男儿行立于世,必承其责,颐泽如今,便是如此去做罢了。”夜颐泽敛眉喟叹:“而且,就算我不再是寒山首徒,却也还是师尊您的儿子,更何况,我本也从未想过要继承什么,父亲,其实你从来都不懂我,也从来都不懂璃月。”
这是夜颐泽第一次称呼夜天玄为父亲,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但他不悔,最起码,自己心中的愧疚,就该由自己去弥补偿还,这与身份和性别,并无关系。
故而,次日旭日东升之时,寒山又鸣钟鼎以告天下,言将夜颐泽此人逐出凤鸣楼,永世不得再入寒山一步!
夜颐泽于无数弟子眼前交还凤凰令,褪下凤鸣衣装,余下一身素衣岚裳,负一剑寒霜,执一箫瑟瑟,昂首阔步拜别寒山。
这期间,有弟子雨泪浅浅,不舍之意萦绕心头,却不敢于长者面前造次多言
夜颐泽只是淡然一笑,道一句珍重,便不再回头。
至于去向何地,只有他自己才知。
而当他走出寒山那一刻,易水蓝田之畔,栖梧苑庭之中,夜璃月心头猛然一悸,指尖用力稍重,却是叫那琴弦将食指指腹生生划出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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