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囚牢

作者:米条mit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57章:月盈月缺


      哪里走?走去哪?
      四周一片混乱,大臣们兵荒马乱四处逃窜,有的竟撅着钻到案几底下。
      禁卫军将皇帝皇后层层簇拥起来,向后撤退。敌方箭手不停射击,途中外围禁卫军也有几个中箭倒地。
      一些侍卫和禁卫军立刻杀到舞台边,和那些耶谟刺客缠斗起来。但刺客们在舞台上处于高位,将台阶踢倒后,一时间竟让人难以上去。他们在上面肆无忌惮地射箭,占尽了地理优势。
      如沙惊惶失措,疯狂摇头摆手,身体瘫软到几乎坐不住,向一旁倒去。但还没等他倒下,就有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脑门。
      那些刺客能力极强,武功也高,在禁卫军的刀剑下仍能坚持几个来回,给了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和狙击手更多机会。
      雨墨和殷长河分工明确,雨墨上看台去保护月清明,殷长河去寻找并斩杀那些射暗箭的刺客。
      弓箭手的掩护让一些持短刀的刺客冲上了看台。
      场面更加混乱,月盈四下张望,月清明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章邺正与刺客缠斗,他没有武器,却力大无比。他用案几把刺客的刀挡住,带着案几一脚将刺客踢到看台栏杆上,栏杆在巨大的冲击下断裂破碎,那刺客跌落在了看台下。
      舞台之上,白砚用连弩射出的一支箭,朝着章邺击敌的背影飞驰而来。月盈猛然挣开月清明的手,挡在章邺与箭矢之间,理所当然地,她被箭射中。
      那箭刺进胸膛的一声结实的声响,让章邺回过头去。他希望不是,但他看到了此生最不愿发生的一幕。
      月盈被箭击地后退一步,便倒在了章邺怀里。
      “母亲!”
      “盈儿!!!”
      白砚又射出一箭,月清明拿着已死刺客的短刀扔出,将箭矢折断。
      “盈儿!盈儿!!!”章邺抱着她颓然坐地,那箭射穿她的心脏,已是无力回天。
      月盈嘴角流出黑紫色的血,这箭上涂有剧毒。
      “父亲!呃……”月清明喊着章邺,可章邺已无力再去战斗。他只能自己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出去,保护章邺和自己,徒手应敌。
      雨墨跑了上来,看到这场景,可是来不及说话多想,那些刺客又发起攻击,他只能护着月清明,不断挥刀应对,并趁机将横刀扔给月清明。

      月盈缓缓闭上眼睛,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章邺在那一瞬间,感到很后悔,很后悔。
      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沉浸在失去月盈的悲痛里。

      他想自己在后悔什么呢?
      是后悔不该带她来这典仪吗?不来,她也就不会死了。
      是后悔,不该爱她,不该娶她,让她孤身一人,从江南来到京城,成为自己的夫人,跟着自己饱经风霜、世故,最后落得一个替他身死的下场吗?
      是后悔虽知女子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一次不够,当拥有了第二个孩子,仍然再次让她经历那些痛苦吗?
      后悔……后悔什么呢?后悔也没用了啊。

      两方人厮杀起来,那些刺客像是不要命一样,浑身插着好几把剑,仍然冲过去疯狂砍杀……殷长河随禁卫军一起,杀了几个弓箭手,又去截杀短刀刺客。
      人数多寡的差距终是让刺客的攻击逐渐变弱。

      看台上刺客暂时没有了,月清明观察着台下情况,看到白砚死死瞪着他,手持剑刃向他冲来。
      他正要冲下看台与白砚正面厮杀,那些装点台柱的彩绸竟突然在一瞬间倾斜而下,向四处飞来,遮挡了视线,月清明和雨墨被困在这彩绸做成的屏障之中。
      根本不清楚敌人会从哪里出现。
      雨墨用刀砍着这些绸缎,无奈它们以柔克刚,无法斩断,反让人觉得刀刃变得绵软无力。
      斜前侧又有刺客过来,月清明将之一刀划破喉咙杀死。
      他用横刀将绸缎拉下,雨墨配合他,将“月牙”插进布里,硬生生将其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可是一条撕破了,后面又是另一条。
      那些绸缎向两侧抽飞,他们一边对抗时不时杀进来的敌人,一边终于撕扯开了最后一条。
      在撕裂布帛的裂口中,看到白砚飞身而起,他的剑尖直指月清明。
      绸缎打落的打落,拉开的拉开。此刻视线又变得一览无余,禁卫军已把刺客杀得几乎不剩几个。
      雨墨与月清明差着两个身子的距离,他立刻跑到月清明身边,要替他挡下白砚的剑。
      月清明想躲开白砚,他将要侧身撤步,在台上站定的白砚眼神未动,剑尖方向却一变,朝雨墨刺过去。
      不。绝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雨墨不能死。
      月清明抱住了他,白砚的剑刺进了月清明的右肩。
      只恨刀太短,和剑相比,终是不能在稍远处制敌。
      在那一刹那,雨墨感到了月清明几乎撞向自己的怀抱。他眼睁睁看着白砚的剑刺入月清明的肩膀,周身被这剑推得一震,耳旁听到一声吃痛的闷哼。
      “你!!!”
      白砚刺得很深,甚至无法立即拔出。手持着剑,顺着月清明倒下的身体一起下落。
      这个凶手,该死的畜生!雨墨在一瞬间暴起怒火和杀意,燃烧了他的所有理智,恨不得将白砚扒皮抽筋。
      “你!!!去死!!!!”他像疯了一般咆哮,抡起手臂用“月牙”猛砍到白砚的颈侧,但是颈椎骨是何等坚硬,他砍不断,便用左手狠狠打在自己握刀的右手上向下冲压,力气之大直接把白砚砍倒在地。
      砍断了他的脖子、削断了他的头发。
      鲜血在顷刻间喷射四溅,血花溅了雨墨全身、全脸。

      在刀砍下的时候,在临死前,白砚无比平静。
      他心下坦然,轻松,感到解脱,因为他为了自己的祖国,作为耶谟王阿烈都的儿子,光荣赴死。
      就是不知道是自己的头颅先落地的,还是身体先落地的。

      那睁大眼睛的头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滚进月清明倒下的视线里。
      他只想着,雨墨真是出息了。

      月清明曾庆幸被刺中的只是肩膀,不会死,但是他逐渐麻痹的身体和意识告诉他,剑上是带毒的。
      模糊中他听到雨墨大声叫他:“殿下!殿下!!!”
      “殿下!!!殿下!!!”
      到了最后,已经变得像是号哭。他很心疼,可是终究无力说话、动弹不得,随着喉口一腥,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便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听到任何声音。
      刺客被全部杀死了,这片华丽的场地布满了鲜血,一地的尸体。红色的毯子被染得更加深红,几乎变成黑色。
      雨墨不停唤着月清明,可是他怎么也叫不醒他。
      到最后他忍住痛苦,试着用手指探月清明的鼻息,他感到了温热的吐息,眼泪瞬间如泉涌般无法控制,他抱着月清明的头,用袖子不停擦他嘴边的血。
      “大夫!大夫!快叫大夫啊!!!救救殿下吧!!!救救他啊!!!”
      他不停地叫喊,哭到无法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来了,却无法把月清明从他怀里拉出来。
      殷长河只能不停说,“大夫来了,来治殿下了,雨墨你放松一点,大夫来了!”
      他终于松开了,看着大夫给他的伤口迅速做排毒放血的治疗……

      后面是如何回到王府的,他的意识已经不甚清醒。
      再回过神来,只是站在床边,一直呆愣愣地,一边哭,一边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月清明。
      为什么治疗了还是没有好呢?
      他想如果被刺的是自己就好了。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行啊……

      雨墨终日在这床边,谁拉都拉不开。
      床上的那张脸除了有些苍白,几乎和他睡着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怎么都不会醒呢?
      大夫和他说,月清明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只是什么时候能醒来,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命数。
      大夫交代如何服用汤药、如何照料时,他却又十分冷静,将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身后的小鱼在背后轻声提醒他,今天便是头七了。
      雨墨点点头,让小鱼好生照看殿下,自己转身去往灵堂。

      本是富丽鲜艳的庆典红色绸绫,此刻全都变成了一条条悬挂的素白长条灵幡。
      灵堂里月盈的身体被盖着白布,白布之下,浑身苍白、冰冷。
      章邺跪在地上,不停往盆里烧着纸钱。烟灰、碎烬漫天飞舞,灵堂中呜咽一片。
      已经七天了,章邺烧完纸,抬头向着天上问道:“盈儿,你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周围跪坐吊唁之人哭声又起,尤其是嬷嬷几乎哭昏过去。
      “你的小猫小狗我可不给你养!”
      章邺笑着说道。说罢,便又哭。
      雨墨跪下来,对月盈磕头。想起十年多前她每一次给自己盛粥、给自己披上衣服、拉自己回家的样子,泪水又在不知不觉中流了满脸。
      这些天哭了多少回都已经记不清了,甚至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他不停磕头,不停磕头,直到旁边人拉住他的胳膊,便也无力再跪。斜坐在地上仰头呆望着那灵柩。
      痛恨自己为什么连她,和她的儿子全都没能保护好。
      幸运的是,月清明这次不会看到这悲伤的场景。

      这天,月盈远在江南的娘家赶来吊唁,女儿的死去、外孙的昏迷,让那对苍老的夫妻难以承受,在家里听到消息,月盈的母亲便已晕了一次。
      家中小辈担心老人的身体,让他们不用前来,他们还是坚持要来看一眼。
      月盈的姐姐、哥哥,父母,和一些娘家别的亲戚都来了,章邺强撑着洗把脸,招待了他们。
      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在回忆中哭泣,席间大家没有说一句话。
      上一次一家人这么整整齐齐在一起,还是章邺与月盈在年少时刚见面的时候。只是那时的笑脸如今都变成了哭脸。

      那时章邺二十岁,早已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龄,先帝先后张罗了好几家名门贵女、高官嫡女,他都一一推辞。只说自己不曾心悦,也没有成亲的心思,既然没有感情,就莫要辜负了人家。
      月家是江南一户世家大族,他代先帝出巡之时,曾经受到月家的招待,居住于月氏府邸。
      正值盛夏,江南气候湿润、气温升高,在去往月家的途中章邺路过一汪池塘,见着一位姑娘在池中戏水。兴许是天气太热了吧,那姑娘将袖子挽到手肘上面,裙子系成裤子直卷过了膝盖,露出白生生的两条腿。
      章邺别开目光不再去看。只是余光里,那姑娘和旁边侍女丫鬟玩着互相泼水的游戏,透亮清澈的水花四处飞溅,几乎要泼到他脸上,清脆悦耳的嬉闹声不断响起,都让他无法忽视。
      他没见过这样顽皮的小娘子,他想,江南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吗?
      到了月府之中,他们和月氏家主寒暄着。他们这一行人引来了月家小辈们的好奇。
      月家老爷向他一一介绍这些与他平辈的孩子们,他眼睛跟着扫过去,竟然看到了那个戏水的少女。
      章邺高大、英俊,身姿挺拔,带着些无法洗去的皇室傲气。
      别家姑娘都是羞怯,而她却直勾勾地看着章邺的眼睛。

      她是月家最小的孩子。她的大姐从小养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以后父母心怀愧疚,事事让着。
      哥哥又是唯一的男孩,受到举全家之力的托举和宠爱。
      月盈作为小女儿,爹娘从小就没怎么管过,却又天性乐观,肆意生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们成亲之时,在王府中,章邺掀开她的红盖头。迎上他的是那一张笑意粲然的脸,明眸皓齿,喜气盈盈。
      章邺便问道:“别的娘子成亲都哭得不行,你怎么反而笑呢?”
      想起来接亲当日,在接她离开月府时,她还掀开了盖头,对家人招手呢,她母亲在抽泣之中慌忙做着手势,示意她快把盖头放下来。
      而月盈听了章邺的话,只是不服气道:“结婚是喜事,我为什么要哭!我要开开心心地!”
      饶是嘴中这样说,她眼睛里也慢慢盈满了泪水,但还是噘着嘴,瞪着章邺,强忍着不让泪掉下来。
      章邺看着心疼,但他也无可奈何。他把月盈抱在怀里,那泪水马上被章邺身前的衣料吸走,月盈起身时,还是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就当她从来没有哭过。
      他安排好马车,让月盈想什么时候回去就可以回去,想要去哪玩就去哪玩。这份自由、无拘正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不是吗?
      只是后来月盈向他抱怨,说自己的父母怪她回去得太频繁,让她好生在王府待着,免得惹王爷生气。
      之后月盈再回娘家,章邺有空便会亲自陪她去。
      有了月清明之后,便回去得越来越少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自己身边,越是出格顽皮,章邺越是喜欢。
      他最喜欢月盈笑了。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250756/5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