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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谢无妄的“沉默”
撤离的过程,是一场与时间和空间乱流赛跑的死亡芭蕾。
云昭凭借“灵犀真瞳”和玉简中谢无妄提前标注出的、极其有限的空间稳定点信息,强行在葬星渊核心区域那片狂暴的能量风暴中,计算出一条九曲十八弯、险象环生的逃生路径。每一次短距离空间跳跃,都像是在雷区中精准地寻找落脚点,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石猛的罡气护罩承受了最大的压力,在连续数次跳跃后已布满裂痕,他本人嘴角也溢出了鲜血,却依旧死死支撑。秦绯和李辰一左一右,剑光刀影织成最后的防线,斩碎那些被空间乱流卷来的、蕴含死寂气息的规则碎片。冷清秋和杨炎则全力维持着一个小范围的隐匿和防御复合阵法,尽可能掩盖众人的气息和灵力波动。
林风几乎是拖着虚弱的云昭和小悠在移动,贾仁则发挥了他逃命的本能,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最危险的区域。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灵力剧烈消耗的嗡鸣声、以及空间跳跃时那令人心悸的失重感和周遭景象的疯狂扭曲。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云昭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神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全靠意志力和林风不断喂服的丹药硬撑着。她必须保持绝对专注,每一次坐标计算都不能有丝毫错误。玉简上的裂纹似乎又蔓延了几分,传递来的空间数据流也开始变得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心惊肉跳的跳跃,当众人终于感觉周身那令人窒息死寂威压骤然一轻,重新脚踏实地,看到远处那片相对“正常”的、只是荒凉死寂的荒古平原时,几乎所有人都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他们成功逃出了葬星渊最核心的死亡区域!
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暖流,暂时驱散了疲惫和恐惧。秦绯毫无形象地仰面躺倒,望着那片晦暗却不再扭曲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李辰靠着岩石,闭目调息,握剑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石猛盘膝坐下,默默运转功法修复受损的罡气。小悠直接靠在林风身边睡着了,贾仁则开始后知后觉地检查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冷清秋和杨炎虽然也消耗巨大,但依旧保持着警惕,一左一右占据有利位置,监控着周围环境。
云昭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确认了大致方位,这里距离他们来时发现第二个节点的区域不远,相对安全。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倒下,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林风及时扶住。
“她需要绝对安静的休养。”林风语气凝重,对众人说道。云昭的神魂损耗实在太严重了,连续承受记忆碎片冲击和超高强度计算,若非冷清秋那枚星辉凝神丹和谢无妄的远程干预,恐怕早已崩溃。
众人默默点头,自发地在周围布置下简单的警戒和隐匿阵法,为云昭营造出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这一休整,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当云昭再次睁开眼时,虽然神魂依旧传来隐隐的抽痛,虚弱感也如影随形,但至少意识恢复了清明,不再有那种随时会涣散的感觉。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易的帐篷里,身下铺着柔软的兽皮,身上盖着林风的外袍,帐篷角落里还点着一支宁神的安魂香,淡淡的烟气缭绕。
帐篷外传来压低的交谈声,是秦绯和李辰在轮流守夜。
她轻轻坐起身,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太阳穴,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放在枕边的那枚布满裂纹的玉简。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
里面存储着她拼死带回的海量数据:关于祭坛结构、关于“和谐灵波”的本质、关于那个漆黑球体散发的规则嫁接之力、以及最重要的,那些来自上古“灵核归寂”的记忆碎片。
数据庞杂而混乱,许多地方因当时冲击过大而记录不全,如同破碎的拼图。但云昭知道,这些是无比珍贵的,可能关乎整个世界命运的关键信息。
没有丝毫犹豫,她开始整理这些数据。忍着神魂的不适,她将最核心、最关键的发现——关于“规则嫁接”的本质、幽冥宗利用葬星渊“规则废土”特性的手段、以及她推断出的仪式真正目标(嫁接“谐律”框架)——提取出来,结合自己之前的分析和推测,形成了一份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的报告。
报告中,她特意强调了“谐律”之力与谢无妄所维护的“动态秩序”的根本性冲突,以及若不加以阻止,可能导致的“灵性死亡”和万物归寂的可怕后果。
完成这一切后,她深吸一口气,尝试通过玉简,将这份沉甸甸的报告发送给谢无妄。
然而——
玉简只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段表示“信息已发送”的简单反馈,便再无动静。
没有收到确认,没有询问细节,更没有……任何关于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一片沉寂。
云昭等待了片刻,帐篷内外只有风声和同伴们均匀的呼吸声。那种沉默,不同于以往。以往谢无妄的沉默,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冷静,仿佛一切尽在计算之中。而这次的沉默,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凝重,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迟疑?
这种感知极其微妙,源于云昭对他行为模式的深刻理解,以及“灵犀真瞳”对能量和情绪波动近乎本能的敏锐。玉简那头传递过来的,不再是那种绝对理性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稳定的“存在感”,反而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正在酝酿着风暴的沉默海洋。
他收到了吗?他相信吗?他……被报告中的内容触动了吗?还是说,这触及到了连他都感到棘手、甚至……不愿面对的领域?
无数个疑问在云昭心中盘旋。她回想起冷清秋的警告,关于天衍道内部对“谐律”相关知识的禁忌态度,关于谢无妄对此事的讳莫如深。她提供的这些信息,是否印证了他某些最深的担忧?还是说,带来了超出他预计的变数?
这种沉默,比任何疾风骤雨般的质问或命令,都更让人感到不安。它意味着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严重到连谢无妄都需要时间消化、权衡,甚至……重新评估整个局势。
帐篷帘子被轻轻掀开,林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粥走了进来,见云昭坐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醒了?感觉怎么样?先吃点东西,你昏迷的时候只能喂你些流质。”
云昭接过药粥,道了声谢,温热的气息驱散了些许寒意。她小口喝着粥,状似无意地问道:“林师兄,我昏迷了多久?外面……有什么情况吗?”
林风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道:“你睡了一天一夜。外面很平静,冷道友和杨道友轮流侦查过,附近没有幽冥宗活动的迹象,葬星渊核心方向也恢复了之前的死寂,那种不稳定的能量波动似乎平息了。”
平息了?是仪式被暂时压制,还是……已经完成了某种阶段的“嫁接”?
云昭的心微微一沉。谢无妄的沉默,和幽冥宗那边的“平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云师妹,”林风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语气带着关切,“这次真的太凶险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是继续探查,还是……先行返回天衍城?”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他们此行的探查任务,可以说已经超额完成,甚至触碰到了核心机密。但同时也彻底暴露了自身,与幽冥宗结下了死仇。继续留在葬星渊附近,风险极大。
云昭放下粥碗,指尖轻轻摩挲着布满裂纹的玉简。谢无妄没有指示,她必须自己做决定。
理性告诉她,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是立刻撤离,返回相对安全的天衍城,将情报带回,从长计议。小队成员状态不佳,尤其是她自己,需要时间恢复。
但直觉和那份研究报告带来的沉重责任感,却又让她无法轻易离开。幽冥宗的仪式只是被打断,并未终止。那个元婴首领绝不会善罢甘休。葬星渊深处隐藏的秘密,以及“规则嫁接”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更重要的是,谢无妄的沉默,像一种无声的考验。他是在等待她的判断吗?等待她这个“变量”在失去明确指引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帐篷外,秦绯和冷清秋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也在讨论接下来的去向。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这个小小的帐篷上,等待着她的决定。
云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神魂深处传来的虚弱刺痛,也感受着那份由冰冷数据和沉重记忆凝聚而成的责任。
玉简依旧沉默。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沉默。
她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决断。
“再休整半日。”她看向林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帐篷外每个人的耳中,“半日后,我们向葬星渊外围移动,但不是直接回天衍城。”
“我们需要找一个更隐蔽、又能观察到葬星渊动向的地方。”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帐篷,望向外那片死寂的荒原,“我要知道,幽冥宗下一步会做什么。也要等……一个答案。”
她在等谢无妄的答案,也在等自己对这场席卷世界的风暴,给出自己的答案。
那枚布满裂纹的玉简,静静躺在她掌心,如同一个沉默的枢纽,连接着风暴的两端。而它的沉默,此刻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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