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覆乾坤

　　第四卷：京城诡云录

　　第二章：抽丝剥茧寻迷药，密室惊魂遇故人

　　鬼市一夜，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在王奕鸿心中层层扩散。那卖药老者的诡异手段、仓库阴影中飘忽的白影、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都指向一个超出寻常犯罪范畴的谜团。这绝非简单的装神弄鬼，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次日清晨，皇城司值房内，王奕鸿面前摊开了厚厚一摞卷宗。他重点调阅了近期所有与“离奇死亡”、“失踪”、“精神癫狂”相关的案件记录，尤其是沈放提及的富威镖局镖师暴毙案和几起疑似服用药物致死的悬案。

　　“大人，这是您要的，‘极乐散’可能相关的卷宗。”沈放将另外几份文件恭敬地放在桌案一角，低声道，“属下私下查访，此物在鬼市出现不过两月，但流毒甚广。最初只是些纨绔子弟寻求刺激所用，后来竟蔓延至市井苦力乃至部分军中底层。服用后飘飘欲仙，力大无穷，但药力过后便精神萎靡，且极易成瘾，为求药散尽家财、鬻儿卖女者不在少数。更可怕的是，过量服用会致人疯狂，力竭而亡，死状凄惨。”

　　王奕鸿翻阅着卷宗，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卷宗记载，死者多为青壮男子，死前皆有精神亢奋、幻觉频生、力大无穷的表现，死后尸身却迅速干瘪，仿佛精气被抽空。仵作的验尸格录语焉不详，多以“疑难杂症”或“邪风入体”结案，显然是不愿深究，或无力勘破。

　　“官药局和太医署对此有何说法？”王奕鸿问道。

　　沈放面露难色：“回大人，官药局称未曾见过此等药物，太医署则言乃‘江湖邪术’，非医家所能解。也曾查抄过几个售卖点，但抓获的都是些小鱼小虾，问不出源头。此物似乎……有其独特的流通渠道，隐蔽性极强。”

　　王奕鸿沉吟片刻，手指点在那份富威镖局镖师暴毙的卷宗上：“这个案子，死者生前接的暗镖，查不到任何线索？”

　　“富威镖局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是趟普通私镖，收货人信息不全。属下怀疑……镖局可能知道些什么，但不敢说，或者，也被牵扯其中。”沈放分析道。

　　“不敢说？”王奕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就让他们不得不說。沈录事，准备一下，本官要亲自去富威镖局走一趟。”

　　富威镖局位于西城，门庭还算气派，但此刻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总镖头姓雷，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听闻皇城司副使亲至，连忙迎出，神色间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

　　寒暄过后，王奕鸿直接切入主题：“雷总镖头，贵镖局那位暴毙的镖师，姓张名猛，据卷宗记载，死前接了一趟暗镖。本官今日前来，就是想了解这趟镖的详情。”

　　雷总镖头脸色微变，支吾道：“王大人明鉴，就是趟普通的私镖，护送一件古董去城郊别院，路途不远，酬金也寻常。那张猛或许是自身隐疾突发……”

　　“隐疾？”王奕鸿打断他，目光如炬，“雷总镖头，张猛在贵镖局多年，身强体壮，可有隐疾记录？再者，仵作验尸，可非隐疾所致。本官既然来了，便要知道真相。若总镖头执意隐瞒，那本官只好请镖局上下，一同回皇城司衙门细细询问了。”

　　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威胁。雷总镖头额头冒汗，他知道皇城司的手段，更清楚这位新副使连庞太师都扳倒了，绝非易与之辈。他咬了咬牙，挥退左右，压低声音道：“王大人……非是小的隐瞒，实在是……此事牵扯太大，小人不敢妄言啊！”

　　“但说无妨，本官为你做主。”王奕鸿语气放缓，但威势不减。

　　雷总镖头擦了把汗，低声道：“张猛接的那趟镖……根本不是什么古董。镖物是一个密封的铁盒，委托人身份神秘，付了重金，要求务必在子时前送到南城‘听雨楼’的后门，交给一个穿灰衣、袖口绣金线的人。还特别叮嘱，途中不得打开，不得延误。”

　　“听雨楼？”王奕鸿记得那是一家颇有名气的茶楼，背景似乎也不简单。“后来呢？”

　　“张猛按时出发，但……那一夜后就再也没回来。第二天清晨，被人发现死在离听雨楼不远的一条暗巷里，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但那铁盒……不见了。”雷总镖头声音发颤，“小人觉得蹊跷，曾派人去听雨楼打听，却被告知从未有过什么灰衣金线袖口的客人，也无人接收镖物。小人怕惹祸上身，这才……这才不敢声张。”

　　铁盒？子时？听雨楼？灰衣金线袖口？王奕鸿敏锐地捕捉到这些关键词。这绝非普通镖物，张猛之死，也绝非意外。那铁盒里装的，会不会就是“极乐散”？或者与之相关的东西？

　　“委托人的样貌，可有印象？”王奕鸿追问。

　　雷总镖头努力回忆：“是个中年文士模样，戴着斗笠，看不清全脸，但……说话带着点古怪的口音，不像是京城本地人，倒有点像……西北那边的腔调。”

　　西北？王奕鸿心中一动。鬼市那个卖药老者，以及传闻中的“西域术士”……线索似乎隐隐串联起来。

　　离开富威镖局，王奕鸿立刻吩咐沈放：“两件事：第一，严密监视听雨楼，尤其是夜间动静，留意任何袖口绣金线的灰衣人。第二，查一查京城内，近半年有无从西北或西域来的、形迹可疑的商队或旅人，特别是与药材、香料有关的。”

　　“是！”沈放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两日，王奕鸿一方面处理皇城司日常事务，借着几起小案子整顿内部，树立威信；另一方面，则紧锣密鼓地追查“极乐散”的线索。监视听雨楼的人回报，并无异常，那灰衣人再未出现。而对西北来客的调查也进展缓慢，京城人员流动巨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王奕鸿考虑是否要再次夜探鬼市，直接对那卖药老者下手时，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看守鬼市那片区域的巡官上报，那名卖药老者及其同伙，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连那个经常传出诡异动静的废弃仓库，也变得空空如也。

　　对方察觉了？动作如此之快！王奕鸿心下一沉，知道自己遇到了极其狡猾和谨慎的对手。

　　线索似乎又断了。但王奕鸿并不气馁，他相信只要对方有所图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极乐散”本身。此药药性猛烈，配置必然需要特殊的原料和场地。京城之内，何处能满足这样的条件？

　　他想起鬼市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腥甜气味，又联想到卷宗中死者干瘪的尸身……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这“极乐散”，莫非是以某种……活物精气或特殊药材炼制而成？其炼制场所，必然隐蔽且充满邪异。

　　“沈录事，京城之中，可有废弃的宅院、庙宇，或者……地下密室之类的地方，近期有异常传闻？”王奕鸿召来沈放询问。

　　沈放思索良久，忽然道：“大人这么一说，属下倒想起一事。城南有一处前朝废弃的‘永乐观’，据说几十年前香火鼎盛，后来观中道士莫名失踪，便逐渐荒废，近年来常有闹鬼的传闻，平时无人敢近。但前阵子有更夫说，曾深夜听到观内似有异响，还有奇怪的光亮闪烁，以为是鬼火，没敢细究。”

　　永乐观？王奕鸿目光一凝。道观……炼丹……邪药……这几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去这永乐观看一看。”王奕鸿下定决心。这次，他不仅要带皇城司的好手，更要请林墨然一同前往。面对这种诡谲之事，林墨然的武功和机变，是不可或缺的保障。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探查鬼宅的最佳时机。永乐观坐落于城南僻静之处，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阴森之气。

　　王奕鸿、林墨然，带着沈放以及四名精锐好手，悄无声息地靠近道观。观门早已腐朽倒塌，院内死寂一片，唯有风声穿过破败的殿宇，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林墨然感官敏锐，低声道：“有味道，很淡，和鬼市那个仓库附近的有点像。”

　　王奕鸿精神一振，示意众人分散搜索，重点查看大殿、偏殿和可能存在的丹房、地窖。

　　众人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穿行。大殿内神像倒塌，蛛网密布，并无异常。偏殿也是如此。就在王奕鸿怀疑是否找错了地方时，一名手下在道观后院发现了一口被乱石半掩的枯井。

　　“大人，这井口有近期摩擦的痕迹！”手下禀报。

　　王奕鸿上前查看，果然，井沿的青苔有被踩踏和绳索拖拽的新鲜痕迹。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我下去看看。”林墨然主动请缨。她系好绳索，手持短刃，如同灵猫般滑入井中。王奕鸿等人则在井口紧张戒备。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井下传来林墨然压低的声音：“下面有暗道！通向一个密室！安全！”

　　王奕鸿心中大喜，立刻让其他人留守井口接应，自己则顺着绳索滑了下去。井底并非死路，侧面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钻过洞口，是一条向下倾斜的潮湿暗道，空气中那股腥甜气味越发明显。

　　暗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的石门。王奕鸿与林墨然对视一眼，轻轻推开石门。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密室，墙壁上镶嵌着几盏发出幽绿光芒的长明灯，映照出室内诡异的陈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青铜丹炉，炉火虽熄，但余温尚存，炉壁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四周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药材、器皿，以及一些……刻画着诡异符文的骨片和皮毛。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密室角落堆积着几个麻袋，袋口敞开，里面露出的，竟是些干瘪萎缩、面目狰狞的动物尸体，看形状像是狐狸、黄鼠狼之类，但体型异常巨大，而且……这些尸体的眼睛都被挖去了！

　　这里分明是一个炼制邪药魔丹的场所！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王奕鸿强忍不适，仔细搜查。在丹炉旁的一个石案上，他发现了几页散落的纸张，上面用古怪的文字和图形记录着某种配方和炼制方法，其中反复出现一个类似蔓藤缠绕骷髅的图案。

　　此外，他还在一个隐蔽的石龛里，找到了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里面是少许猩红色的粉末，散发出浓烈的腥甜气，正是“极乐散”！

　　就在王奕鸿准备进一步搜查时，林墨然突然拉住他，低喝：“有人来了！”

　　暗道方向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而且速度很快！

　　两人迅速闪身躲到一座巨大的药柜之后，屏住呼吸。

　　石门被推开，走进来三个人。为首者一身黑袍，身形高大，脸上戴着一副狰狞的鬼怪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身后跟着两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鬼市那个卖药的老者！另一人则是个身材矮壮、面目凶狠的汉子。

　　“废物！”黑袍面具人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怒意，“一点风吹草动就慌慌张张撤离，差点毁了这处基业！若不是‘圣使’急需这批‘魂涎散’，我岂会再回来！”

　　那老者吓得跪倒在地：“主人息怒！实在是那皇城司的新副使王奕鸿盯得太紧，鬼市那边已经暴露，小人怕……”

　　“王奕鸿？”黑袍人冷哼一声，“一个侥幸爬上去的商贾罢了，能有多大能耐？等‘圣使’大事已成，整个京城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皇城司副使！”

　　魂涎散？圣使？大事？王奕鸿心中剧震，这些人所图非小！

　　那矮壮汉子瓮声瓮气道：“主人，此地不宜久留，既然药散已成，我们赶紧取了离开吧。”

　　黑袍人点了点头，走到丹炉旁，熟练地打开炉底一个暗格，取出几个装满红色粉末的玉瓶，小心放入怀中。

　　“把这些收拾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黑袍人吩咐道。

　　老者与汉子连忙动手，开始销毁现场的证据。

　　王奕鸿心知不能再等，一旦证据被毁，再想抓他们就难了。他对林墨然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暴起出手！

　　王奕鸿直扑那黑袍面具人，袖中短尺如电点向其要害！林墨然则剑光一闪，分别袭向那老者和矮壮汉子！

　　“什么人？！”黑袍人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王奕鸿的袭击，反手一掌拍出，掌风凌厉，竟带着一股阴寒之气！

　　王奕鸿只觉一股寒气扑面，气血都为之一滞，心中骇然，此人武功极高！他不敢硬接，施展身法游斗。

　　另一边，林墨然剑法超群，那老者和汉子虽也有些功夫，但远不是她的对手，几招之下便险象环生。

　　黑袍人见手下不敌，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弹丸，往地上一摔！

　　“砰！”一声闷响，浓密的黑烟瞬间弥漫整个密室，刺鼻的硫磺味掩盖了腥甜气，同时伴有强光，让人睁不开眼！

　　“墨然小心！”王奕鸿急忙提醒。

　　待到烟雾稍稍散去，密室中已不见了黑袍人和那矮壮汉子的踪影，只有那卖药老者被林墨然制住，点了穴道，瘫倒在地。暗道方向传来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追！”王奕鸿当机立断。

　　两人冲出密室，沿着暗道追到井底，却只看到井口上方留守手下焦急的脸。

　　“大人！刚有两人从井中冲出，身手极快，我们没能拦住！”

　　还是让他们跑了！王奕鸿懊恼不已，但好在擒住了关键人物，并拿到了“极乐散”的样本和部分配方。

　　回到地面，王奕鸿立刻下令封锁永乐观，仔细搜查。同时，将那名卖药老者押回皇城司大牢，严加审讯。

　　这一次，虽然未能将首脑一网打尽，但无疑取得了重大突破。“极乐散”的源头、神秘的“圣使”和黑袍人、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巨大阴谋，都浮出了水面。

　　京城的夜，愈发迷雾重重。而王奕鸿知道，他与这股隐藏在黑暗中的邪恶势力的斗争，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阶段。

　　（第四卷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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