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说

　　沙发旁的倾诉与治愈

　　演习后的第二天，项莲拎着袋桃酥去老林家 ，是小林特意让她带的，“小时候爱吃的那家，酥皮里裹满核桃碎”，袋子还没打开，甜香就顺着门缝钻了进去。老林开门时，眼里的红血丝比昨天少了些，灰色夹克的领口系得整齐，不像往常那样松垮垮的，手里还攥着刚泡好的茶，茶叶是小敏送的龙井，罐子里还剩小半罐，放在玄关的柜台上。

　　“快进来，刚烧了水，正好配桃酥。” 老林的语气比以前自然，没了拘谨，侧身让项莲进门时，周身的雾霭淡得快要看不见，只在提到 “昨天的警报” 时，才轻轻笼上层薄纱，又很快散了。客厅的茶几擦得干净，摆着个青花盘，是他妻子生前用的，项莲上次来就见过，当时还蒙着层灰，现在亮得能映出人影。

　　“昨天警报响的时候，” 老林把桃酥倒进青花盘，没等项莲问，就主动提起了演习，指尖在盘子边缘轻轻划着，像在摹妻子以前摆点心的样子，“我攥着她的照片，突然想起她总说‘遇事别慌，慢慢来’，以前我做饭忘关煤气，火差点烧到锅沿，她就是这么说的，没怪我，就笑着帮我把火关了，还说‘下次记着就行，慌也没用’。” 他顿了顿，眼里泛起点光，“要是她还在，昨天肯定也会这么跟我说，说不定还会给我泡杯茶，让我坐着等警报过。”

　　项莲拿起块桃酥，慢慢咬了口 ，酥皮掉在盘子里，脆得像小时候吃的糖，她没说话，只是慢慢嚼着，给老林留足倾诉的空间。她知道，现在的老林不需要 “这不是你的错” 的安慰，不需要 “要向前看” 的劝说，只需要一个愿意听的人，接住他藏了三年的话，接住那些没说出口的疼。

　　“那天火灾，” 老林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指尖在茶几上攥得发白，周身的雾霭又浓了点，却没像以前那样裹得密不透风，反而透着点透明，能看见他眼里的湿痕慢慢聚起来，“我在楼下倒垃圾，刚走到垃圾桶旁，就听见楼上有人喊‘着火了’，我往楼上跑，烟已经从门缝里冒出来了，黑色的，呛得人喘不过气。她在里面喊我的名字，声音哑得厉害，我想撞门进去，却被消防员拦住，说‘里面温度太高，进去就是送死’。”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没停，反而说得更细了，像在把压在心底的碎片一片片捡出来：“后来火灭了，他们把她抬出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我的毛衣 ，前一天我跟她说‘毛衣袖口破了个洞’，她说明天给我补，还说‘补好了冬天穿正好’……” 话没说完，他的肩膀抖得厉害，雾霭里慢慢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不是混乱的浓烟，是女人攥着灰色毛衣的手，指缝里还夹着根没穿线的针，毛衣的袖口处，补了一半的针脚还留在上面，暖得让人心疼。

　　项莲没递纸巾，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夹克传过去，没说 “别难过”，也没说 “都会过去”，只给了个安静的支撑。此刻的倾听比任何话都有用，老林需要的不是 “被安慰”，是 “被看见”，是有人知道他的疼，知道他的自责，却没觉得他 “矫情”。

　　老林擦了擦眼泪，拿起茶几上的照片，指腹在妻子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声音里多了点释然：“以前总不敢说这些，怕一说就撑不住，怕别人觉得我没用，连自己的老婆都没保护好。” 他抬头看向项莲，眼神里没了以前的躲闪，多了点坦然，“现在说出来，好像…… 疼也轻了点，不是忘了，是敢记起来了，敢跟人说‘我想她’了。”

　　他周身的雾霭，在说这句话时，慢慢散了，像被风吹走的薄纱，露出他眼底的坦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照片上，女人的笑脸泛着暖光，老林的手指轻轻搭在照片上，没再像以前那样攥得发抖。项莲看着这一幕，治愈从不是 “忘记过去”，是 “敢提起过去”；不是 “不再疼”，是 “疼的时候，有人愿意陪着你，听你把话说完”。老林终于在这一次次的陪伴与倾听里，找到了温柔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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