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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阿力见叶之萤对自家少爷的感情并不排斥,不忍再苛责她:“叶小姐,少爷如今的情况,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我们都能理解你,你万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想求你和少爷在一起。我知道,少爷他从未奢求过与你更近一步,他比任何人都介意自己的身体,他不想给你添任何麻烦。他只是想每天能看看你,与你说说话,在你需要帮助时愿意给他机会向你施以援手,仅此而已。他可以做到适可而止,不会令你感受到压力,更不会令你为难。因此对于少爷的感情,你不必逃避,你只要知道,能为你付出,他很快乐!这是他如今生命中难得的快乐,他不要求任何回报,不会束缚你的脚步,更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一个人的爱,真的可以如此卑微而伟大吗?什么都不图,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真的有吗?叶之萤想不通,也不理解。
阿力继续道:“今日这些话,请你千万不要让少爷知道。我只想恳求你,能不能不要再故意躲着他?”
“阿力,”叶之萤的声音有些嘶哑,坦白道,“我不是因为讨厌他才躲着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的痛苦是因我而起,对此,我很自责,因为我既做不到接受他,又做不到忘了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以前,我不确定他喜欢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去面对他,可是现在,我心里很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他相处了。”
“叶小姐,我明白你的感受,说到底,你对少爷是有情的,否则也不会这么难以抉择。但是你真的不必自责,少爷从来没怪过你,人要为自己负责,你有权利做任何决定。”
“为自己负责?”她反问道,这话倒不像是从阿力嘴里说出来的。
“是啊!我十五岁便跟着大将军上战场了,六年时间,我从一个连刀都不会拿的小兵变成了大将军的心腹,在战场上,大将军还曾救过我的命,倘若不是他,如今这世上也不会再有陈阿力这个人了。”一说起军营的事,阿力对温其玉的称呼就自然地改了口。
“在军营里,我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不仅为他处理各种事宜,也照顾他的日常生活,是他最信任的下属。没想到大将军突然出事,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我当即便决定离开军营,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直到他康复。当时少爷还只是双腿不能动,但即便如此,照顾一个那样的病人也比我想的要困难许多,我当时还不能像现在这样熟练的伺候,总是手忙脚乱,再加上一心为少爷的身体烦恼,所以情绪一直不好。少爷看我总是愁眉苦脸,以为我是不想照顾他又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叫我到他身边,问我将来有何打算,他想安排我再回军营,或在禁军中为我谋个差事。我当然说我哪儿也不去,要留下来照顾他。那时,他对我说了一番话,他说,‘阿力,不要因为旁人的眼光给自己戴上枷锁。你来这世间,是为你自己而活,并非为我而活,不必强迫自己留在我身边,我亦不会如此要求你。没了你阿力,还会有其他人来照顾我,或许比你照顾得更好,你大可不必如此纠结。’”
为自己而活!温其玉对身边人都这样说,可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替自己想一想?
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角,一抿嘴,那股咸涩便在嘴里晕开,叶之萤突然就不想喝茶了:“阿力,我们回去吧!”
出了茶楼,正对着上次买花的摊位,那些花沾上了雨水,更显娇艳欲滴。
“这是什么花?”那花杆约五十公分,长有细密的刺毛,从上到下都长满了花,最上面是待开的花苞,越往下开的越大,最大的差不多有碗口大,花瓣像餐巾纸一样,薄薄的,布满了竖纹褶,有白色、肉粉色、艳红色、粉紫色,叶子像手掌一样,又好像缩小版的梧桐叶。
“姑娘,这是蜀葵,早上刚采的,很新鲜,买一束吧!”那花贩说着便取了一支桃粉色的递给她看。
一摸上那花瓣,叶之萤灰蒙蒙的心情就被它着成了暧昧的粉色。
她买了三支扎成一束,看着这束花,心已经先一步飞到了那间屋里,想象着那人收到花的样子,忍不住开心起来。
挪开油伞抬头望天,雨虽然还下着,天边却镶了一圈明媚的金色光晕。
一路小跑,赶回了温宅。
当叶之萤推开温其玉房门时,荣祥正夹了一片山药喂到他嘴边,看到她进来,床上的人下意识把头往旁边一转,不再吃饭。
“为何……回来得这么早?”这是自那晚他当着她的面崩溃之后十天以来二人第一次再见面,他显然还没准备好,语气都有些不自然,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自己那日的窘态。
叶之萤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你赢了,我得给你读三天书!”
语气平常得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你被辞退了?”他睁大眼睛问她。
叶之萤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瞎说什么!是因为下雨没生意,我跟沈老板约好了等天晴再去一次,所以今天就早些回来了。”
他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只是赌局推迟了,也不算我赢。”
刚刚在路上,叶之萤满脑子都在想,见到温其玉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怎么才能让二人之间的氛围回到从前,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只是一看到他,她攒了十日的话匣子就再也收不住了,那些话急不可耐、争先恐后地想要往外跳,按都按不回去。
走到他床边,叶之萤看到上次送他的那束蔷薇花还插在床头的青玉花瓶里,正如阿力所言,那些花早已经面目前非,只剩一把枯杆,一想到阿力说他坚持不让他们扔掉这些破草,就觉得有些可笑,但更多的是感动。
“我又买了一束花,你看!”她把新买的那束蜀葵拿到了他面前。
“很美!”他笑着点头。
“这花……”她指着那把枯杆皱起了眉。
“我这就收拾!”阿力很有眼力价儿,迅速抱着花瓶出去了。
“别光顾着说话了,你先吃饭吧!”
“已经饱了。”他说完,便吩咐荣祥收拾桌子。
“可是少爷,您都没吃几口呢!”荣祥看了看桌上那几盘明显没怎么动过的菜,抱怨起来。
叶之萤也跟着说:“是啊,我看这些菜都没动过,再吃点吧。”
他还是不愿意在她面前低头。
“哎哟!”叶之萤在此时突然哼唧了一声。
“怎么了?”温其玉立马紧张地打量起她。
“那个……刚刚雨大,我衣服都被雨淋湿透了,先回房去换一下,等会儿再过来帮你插花。”不等他回应,便放下手中的蜀葵,迅速跑回了自己房里。
再次返回温其玉房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靠着床头坐着,床上吃饭用的桌子已经收了起来。荣祥正在整理书架上的书。
“少爷,我愿赌服输,你想让我给你读什么书?说吧!”叶之萤爽快地对床上的人说。
“《孙子兵法》。”
“好!”她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却打起了鼓,这《孙子兵法》难不难读?生僻字多不多?会不会读不下去?
正想着,一向看她不顺眼的荣祥已经把书主动送到了她面前。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接过那本书:“谢谢!”而后站在原地翻起了书。
“你在做什么?”床上的人问她。
她笑着道:“我得先看看这书我能读了吗?”
“不必紧张,不懂之处我会告诉你。”他为她宽心。
叶之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书你读过很多遍了吧?内容都刻在脑子里了吧?”
“是。”他如实回答。
“那还需要我给你读?”她反问他,莫不是又耍她?
“需要。”眼看她脸色逐渐阴沉,怕她误会,他赶紧又解释了一句,“常看常新。”
也是,这种典籍每隔一段时间看,感悟都会有所不同。
青玉花瓶已经被阿力放回原位了,她把书放在温其玉身边,先把花插进了花瓶。
“你的风寒可好了?”温其玉开口问她。
“嗯,好了!本来也不严重,就是咳得厉害。”
“那日的事,对不起!”他突然又向她道歉,态度非常真诚。
既然他主动提了那天的事,叶之萤心想,不如就此把话说开。她摆好花瓶,故意质问他:“哪儿对不起?说具体点儿。”
“我实在不该那样吼你,吓到你了吧?”
她“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
“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继续道歉,表情很是自责,想来这几日,他都在为此事所烦恼。
叶之萤在床边坐下,嗔怪道:“你啊,就是总为别人着想,不顾自己的死活,所以才把自己给憋疯了。以后,能不能少点妄自菲薄,别总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他抿着嘴,不说话。
“温其玉,我今天要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一件事。”她突然变得严肃。
床上的人也抬起眼帘,等着她说下去。
“你是我上辈子和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好的一个!这不是在安慰你,而是我的真心话。否则……我……也不会喜欢你,我眼光一向很高的!”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坦诚自己的感情,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对一个男性有过如此真挚的表达。笑容在她脸上渐渐绽开,望着他的目光也逐渐滚热。
至于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叶之萤的初心是想要通过认可温其玉的方式让他停止自我否定和自我折磨。可在表白的那一瞬间,心中豁然生出的那份愉悦和兴奋才让她惊觉,原来她已经不想再压抑自己,不想再装模作样地演戏。当硬币抛出时,她直面内心才发现,真实而坦荡地面对眼前的人,才是她想要的答案。
“能得到叶姑娘的垂青,温某荣幸至极。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奉劝叶姑娘莫要浪费大好光阴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这世间还有许多美好之事待你去体验。”温其玉平静地说着,甚至连眼神细微的变化都让人捕捉不到。
他的演技真是极好的,连叶之萤这个专业演员也自愧不如。
“噢。”她心中难免沮丧,随手拨弄起了旁边的蜀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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