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败露
宁菱压根没想到,江玦不打招呼就把蔺医官带到她跟前,更是从未想到,儿时敬仰的前辈就这么赫然出现在自己跟前,自己却没有一点激越与畏怯,反倒是即将东窗事发的心虚。
防风站在一侧,垂眸垂首,身子抖得如临三九。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江玦的眼睛。
原本他还为自己不打招呼把人带到她跟前来而有些愧意,但这主仆二人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
本以为宁菱会跟自己生气,免不了瞪他几眼,亦或是索性不愿理会他,连一丝表情都不屑于给他,可眼下,那张脸竟然是平静地一丝波澜都没有,冷静得过分。
那丫鬟就更加奇怪,主子看病,她手脚哆嗦地像遇见豺狼虎豹一样,一张脸更是白得一点人色都没有。
江玦的心陡然一沉,似乎是有所猜测,回头递给南风一个眼神。
蔺道央面色凝重,依旧是诊了近两刻的脉,没诊一遍,面上都不由得浮现诸如震惊、不可置信的神情,甚至还摇头叹息了几次,许是后来顾忌到江玦越发沉重的脸色,这才克制了些。
“大人,老夫能否问夫人一些问题?”
江玦颔首。
蔺医官转向那面色苍白的宁菱,问道:“敢问夫人,最近月信可有什么异常?”
“偶尔提前两天,偶尔延后两天,其余的尚未有。”
蔺道央眉头拧地更深,“若按娘子所说,月信并无异常……可娘子的六脉沉迟细弱……”
“日子热,我喜凉,前些日子让人从冰窖带了许多冰,冷着蔬果吃了。许是如此才导致了脉象异常。”
江玦的目光在那冰鉴上瞄了一眼,而后又落到宁菱身上。
那目光灼热又锋利,照得宁菱后脑不觉发麻,她
咬紧了牙关,将先前准备好的话一一说出来,“若说有什么不对,就是我手脚比往日冰凉了许多,但这也是我一贯的毛病了,我自小心气虚弱,致生血无能,六脉皆比常人弱些。”
如此病证,倒也是不无可能。
只是……蔺道央见她一脸平静,一侧的江玦却是满面阴沉之色,直觉地不对。
“可娘子的尺脉甚是微细,这可不是好的病证……”
尺脉微细,便是将要经断之人也不易现这脉象,也难怪那江大人求子不惜求子求到佛祖跟前,这样的脉象,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我这病证一贯如此,手足不温都是小事,心气虚弱,也带着脾肾阳虚,对尺脉的影响确实大了些,也怪我最近贪图安逸,不曾忌口,寒凉侵了身子,加重了尺脉微细之证。”
“如此,既已知道病证之处,娘子还需多多调养身子,这冰凉之物虽好,也不得多吃,娘子身子特殊,还是少进些为妙。”
“是。”
他话里的怒意已经昭然若揭,几欲喷薄,“你们这些人都是死的吗,主子任性,你们就任由她胡闹!”
满屋的奴仆惶惶,接二连三地跪下,颤声喊着主君息怒。
江玦简直被这荒诞的事实给打得晕头转向,这么多人,竟就这么任由着她胡闹。以至于外人在场也迫不及待地训斥着这满屋昏头昏脑的仆人。
话里说着你们,那道阴厉的目光却是径直望向防风,宁菱便知他要去迁怒他人,连忙将罪认下,“她劝过我,是我一意孤行,想念家乡的冰果。”
江玦真是费了极大的定力,才压下了在外人跟前与她争执的愤怒。
蔺道央自知不宜多留,便出声告别。
江玦亲自去送。
一路上,不论是那主仆二人还是那蔺医官,皆是沉重而凝滞。
蔺道央在心里斟酌着该不该说些不该说的话。纵使先前那江夫人的阐述的确在理,也确有可能,可那脉象,他还是觉得甚是奇怪。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尺脉之细微,实在不像是疾病显现……
先前那走马章台的沈家公子曾让他去为一烟花之地的女子诊治身子,虽不为子嗣之证而延请医官,但那时他谨慎地将把了数次脉。今日这江夫人的尺脉脉象,与那女子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此念一出,反倒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稍用余光瞥那江大人,便见他眉眼威压,阴厉之气不散,面色紧绷,一看便是心绪不佳,而他又拿不准这感觉是真是假,若是最后是乌龙一场,引得人家夫妻争执一番,到最后反倒是他出力不讨好。
罢了,横竖那江夫人的说辞确有几分道理,若是来日当真出了什么事,他下的诊断不论如何也挑不出什么错。
“蔺医官可是有话要说?”
不知何时,江玦已经停了脚步,而他也走出许远。
他连忙又后退了几步,道:“老夫老了,不如年轻的后辈了,这些年越发力不从心,连走路都做不到心无旁骛了。”
那审视质询的目光沉沉落下,蓦地让人浑不自在,他想了想,终沉沉叹了口气,道:“不过有一件事,老夫想与江大人讨论一二。”
“蔺医官请说。”
“夫人的脉象,有些奇怪,可老夫却说不上来。”青楼女子的事他自是不敢拿来说道,只能隐晦而委婉地道:“血脉气虚,若为天生之象,倒也无甚奇异,夫人虽的确有此原因促成,但更多像外力干扰牵制,断了体内平衡所致的紊乱之象。术业有专攻,老夫虽得圣上抬举为医官之首,到底不专于妇人之症,此诊断有所偏差,大人或可延请擅于此道的医者来辨证,更为妥当些。”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江玦站了整整一刻,久到南风都试探地出声道:“主君,日头正毒辣,不如先回去?”
江玦的目光渐渐凝拢,眼底翻涌。
“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
南风道:“已经遣人去抓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能能把人绑回来。”见身侧眼眸陡然眯起,他便读出了那静默的不满。
“两刻,有几口人,全都给我带回来。”
南风连忙应下,继而翻身上马,往那处胆大包天的医馆奔去。
**
“所谓术业有专攻,我想还是得寻些擅长那夫人之症的能人来诊断才为妥当,不知道徐姨诊了这两刻有余,可有成果?”
徐秋荣的手颤颤巍巍地从宁菱腕上抬起来,
若是她没瞧见将才那破门而入的护院,二话不说把她儿子相公都给绑了去,她当真以为这一来,不是鸿门宴开场。
宁菱按下了徐秋荣颤抖的手,望向正端着茶杯却无甚心思品茶的人。
“官人,徐姨一家皆是受我委托,若要……”
“何德何能,能让宁大娘子叫江某一声官人。”江玦眼底一片寒凉,“江某当真担待不起,况这妇人之证,自是由妇人来诊治最为妥切。徐姨。”
江玦的目光打向一遍不住发抖的妇人,“往日宁大娘子对你的医术那可是颇为赞赏,你说,她这尺脉微弱,可是因着何缘故?”
徐秋荣甫一抬头,便见那不达眼底的笑猎猎扫过她,一股阴冷之气莫名升起,而彼时,外间日头正盛,斜照在木板,泛出金尘。
以前坊间常闻人言,江玦此人在战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冷情冷性,一身血腥,而她的儿子,她的相公,都在这个人手里,她连他们的是生是死都不知。
屋内阒寂了许久,久到那茶盖漫不经心地捋沫声都已然静止。
“官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追问她?”
到底是宁菱破了这阵僵持。
“我尺脉微弱,不是心气虚弱所致,而是久用性凉之物,寒凉侵骨,压了经脉。那性凉之物,”宁菱对上那道攀上血腥之气的眼眸,说出了那可以夺走她命的事实。
“是避子汤。”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