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微笑为何如此凄凉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

　　张以沫坐在公寓的飘窗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楼下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枝桠在雨雾中摇晃，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全是辉哥发来的消息，他一条也没点开。

　　三天前，《风起长林》剧组官宣换角，原本由他饰演的男主，换成了王总的侄子——一个连台词都念不完整的新人。消息一出，网上炸开了锅。粉丝们在官博下刷屏质问，营销号们闻风而动，编造着“张以沫耍大牌被换”“得罪投资方遭封杀”的谣言。而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谣言。

　　王总被带走的第二天，辉哥就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王总的公司虽然倒了，但圈子里的资本都是互通的，王总的“朋友”们放话了，要让他在娱乐圈彻底消失。原本谈好的代言被取消，待播的剧被压着无法上线，就连之前合作过的导演，给他发消息时都变得小心翼翼，话里话外都是“暂时避避风头”的暗示。

　　这就是雪藏。

　　无声无息，却又致命。

　　张以沫抬手，把那支烟凑到嘴边，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打火机打了好几次，火苗刚冒出来就被窗外吹进来的冷风熄灭。他烦躁地把烟和打火机扔在一边，身体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冰冷的玻璃上，疼得他皱了皱眉，却又觉得这疼很真实——至少能让他从麻木中清醒一点。

　　公寓里乱糟糟的，沙发上堆着没洗的衣服，茶几上放着空了的外卖盒和啤酒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自从被换角后，他就没出过门，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喝酒、发呆。曾经那个注重形象、连头发丝都要打理整齐的演员张以沫，如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胡茬长了满脸，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惫和颓唐。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张以沫吓了一跳，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坐直身体。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会是谁？辉哥？还是粉丝？

　　他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洛念初。

　　她穿着警服，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眼神却依旧清亮。看到她的那一刻，张以沫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

　　洛念初没说话，先是打量了他一眼，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走进公寓，目光扫过乱糟糟的客厅，鼻尖动了动，闻到了空气中的酒气和霉味，脸色更沉了。

　　“你就住在这里面？”她转头看向张以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张以沫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嗯。”

　　洛念初把保温袋放在茶几上，弯腰收拾起那些空啤酒罐和外卖盒。她的动作很轻，却又很坚定，像是在收拾一个破碎的瓷器。张以沫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狼狈、不堪，像个失败者。

　　“别收拾了。”他上前一步，想拦住她，“脏得很，我自己来。”

　　洛念初没停手，反而加快了速度：“你自己来？你要是能自己来，这屋子能乱成这样？”她把垃圾装进袋子里，转身扔进门口的垃圾桶，然后又回来，拿起沙发上的衣服，“这些衣服多久没洗了？都快馊了。”

　　张以沫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他猛地抓住洛念初的手腕，力道很大：“我说了，别管我！”

　　洛念初停下动作，转头看着他。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直直地看向他的心底：“张以沫，你在躲什么？躲那些谣言？躲那些资本？还是躲你自己？”

　　“我没有！”张以沫松开手，后退一步，声音拔高了几分，却又带着一丝底气不足，“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几天。”

　　“休息？”洛念初冷笑一声，“你这叫休息？你这叫逃避！”她指着窗外，“外面那些谣言，那些封杀，你就打算这样坐着，任由它们把你压垮？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要当演员了吗？你忘了你说过，要靠作品说话，要让所有人都记住你的名字吗？”

　　张以沫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声音哽咽：“我没忘……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不让我演，我连机会都没有……我就是个失败者，一个没用的人……”

　　洛念初看着他蜷缩的背影，心里软了下来。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不是失败者。真正的失败，是放弃自己。张以沫，你听着，雪藏又怎么样？封杀又怎么样？只要你不放弃，只要你还想演戏，就总有机会。就算圈子里容不下你，我们还可以去演话剧，去拍独立电影，总有地方能让你发光。”

　　张以沫抬起头，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眼泪：“真的吗？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有我。”洛念初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暖，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冰冷的心底，“我会陪着你，不管多久，不管多难。”

　　张以沫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嫌弃，没有失望，只有坚定的信任和温柔。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颓废和逃避，是多么可笑。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洛念初，还有那些支持他的粉丝，还有他对演戏的热爱。

　　他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点了点头：“好。”

　　洛念初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对。走，我给你带了粥，趁热喝。喝完了，我们一起收拾屋子，然后……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以沫看着她手里的保温袋，心里暖暖的。他站起身，跟着洛念初走到茶几边。保温袋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有他爱吃的小菜。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气，也驱散了心底的阴霾。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张以沫知道，他的世界里，已经开始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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