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已被感化

　　两人收拾一圈后,即将出门时，温喻问谢庭想去哪里。得到回答,哪儿都行。于是他思考一番,就在家附近走走。

　　冬天阳光正好像揉碎的金箔,泼在鳞次栉比的玻璃墙幕上。最高的摩天楼的尖顶率先接触阳光,又顺着楼梯躺下来,给每扇窗镀上光色。

　　远处不少高大建筑,在薄雾里淹成浅灰的线。高架路上，车身挤成一片。风裹着汽车尾气涌入温喻鼻尖,他轻声打了个喷嚏。

　　忽然他身上传来重量,侧目望去，是谢庭将他的外套盖在了身上。温喻抿了抿唇,单手揪着左肩膀布料,正想开口，谢庭率先打断：“我不冷,你穿吧。”

　　“谢谢。”温喻呼出口冷气,将外套彻底穿好,随手指了家店：“喝奶茶吗？我请你。”

　　街道巷口有抹靓眼的蓝色,门楣上写着“bzg”三个圆滚滚的字。蓝色螺旋踢蜷在店角,员工们穿着同款印着大叔头像的工服。

　　其中一个店员正拿勺搅动锅里的红糖浆,咕噜裹着奶香气,顺着敞开的门传到外面。谢庭不可避免闻到,下意识想起温喻爱喝甜味，于是道：“嗯,全糖。”

　　他要是拒绝,温喻恐怕不会喝。

　　谢庭站在寒风中默默等待。没一会儿，温喻就举着两杯印着白胡子大叔的纸杯跑向他。

　　“很好喝。”谢庭喝口下去，先撞进喉咙的是老糖熬瘦的焦甜。裹在心里的糖芯顺着奶茶醇滑漫开,珍珠又带了点嚼劲。

　　温喻嘴里喝满奶茶，目光平静地望向他：“当然,奶茶我只爱喝他家。我请你喝了奶茶,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吗？”

　　他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入深潭。

　　谢庭握住奶茶杯的手指微微停顿,真相在唇齿间转了几个来回。时间在沉默中无限拉长,最终他只是垂下眼睫,避开那道探寻的视线：“我没有恶意。”

　　“我看着很傻吗？”温喻不解蹙眉,随即舒展开：“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不然我昨天就报警抓你。”

　　奶茶杯壁有些发烫，把他手捂得很暖：“我想问你,是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温喻停下脚步,抬头微微仰视比他高半个头的谢庭。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吧,因为只有有利用价值的人,才会被人记住。

　　冬天的风掠过高楼,在光秃秃的枝桠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喘息,带走身体温度,让世界进入灰蒙蒙的真空,永无止境般。

　　谢庭盯了他很久,目光平静：“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爱。”

　　字字句句砸入温喻心中,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我长得不好看,家境很普通,甚至精神还有些……”

　　“哪怕你身体不好,长相普通，又或者是品行差劣,温喻你也可以被爱。”谢庭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像是有千斤般重。

　　“爱不是在你光芒万丈之时,也不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是你蜷缩在阴影,满身遍满泥污之时,为你奉上鲜花,认出你灵魂底色。”

　　“天上的月亮既洒满花园，又照耀泥巴。我爱你,在你褪去所有外人给你贴的标签后,仍旧爱你。”

　　这些话犹如无形冲击波,让温喻心脏漾开。他下意识松开嘴,端着奶茶的手僵在半空,好半晌后才找回声线：“谢谢。”

　　目睹全程的系统早已泪流满面,又拉不下面子，假装吐槽：“谢庭这些话你留着结婚说吧,早喜欢我家宿主,攻略度怎么还不满。”

　　谢庭无视它抗议,懒得叫板。

　　“虽然……但是……”温喻话长长拖着尾音,又喝了口奶茶道：“我们貌似几小时前才刚认识。”

　　“可我们刚认识十几分钟，你就让我留宿了。”

　　“……”温喻。凌晨定是有个小人控制他身体,或者是某种植入于灵魂的本能,替他做出决定。

　　仿佛他们见面是必然，是临时写好的剧本,而他只是履行承诺。

　　“……”系统。

　　又一阵风吹过，温喻搂紧外套：“你之前认识我吗？我最近总是做梦,感觉自己消失的几月里，一定是去了某个地方。”

　　谢庭一时间又没说话,场面看的系统直着急：“要不我直接帮他恢复记忆吧,有身为枢机干扰，他要不了多久就也会想起。”

　　“不用。”

　　“……”系统继续吐槽：“你们俩不要再调情了,能让我顺利完成的任务吗……”

　　本就在枢机世界排倒数第一的它,上次爆炸花费不少积分，甚至还欠了Y几百。

　　就算不再当系统，也得先把欠的债还完。

　　温喻走到树丛，将奶茶杯扔进隔壁垃圾桶,瞳孔微缩，抬头仰望天空转圈：“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出现幻听了吗？”

　　“……”谢庭,他在心里继续警告系统：“请你不要动不动就跑出来,安静。”

　　他上前拉住温喻手,学着模样仰望天空,满脸疑惑道：“应该是幻听,又或者是别人说话太大声传到这来。”

　　系统此刻觉得它要被气的断电,腹诽吐槽：“平常时候真的要命,现在装傻子挺有一套。”

　　正想继续说呢，收到某人冷眼警告。只好将话咽回球体里，默默潜水去了。

　　远处长街沸腾,人流汇聚其中,摩肩接踵。鼎沸的人声和引擎轰鸣以及店内传来的音乐交杂一起,将这座城市的繁华煟烧的滚烫。

　　谢庭拉着温喻的手,将他带入这片人声鼎沸的洪流之中。有陌生的肩膀，时不时通过,于是便又伸出手揽住温喻肩膀。

　　所有声音都被搅成团,让人听着有些模糊不清。温喻向左侧目望去,眼神询问他要干嘛。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了解,不然你带我去你日常去的地方。”谢庭望着他，这样说道。

　　“你有手机吧？”温喻猝不及防来了句,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机,递到他面前晃了晃。

　　“有。”谢庭额头揪成团,究竟是留下怎样的印象，才会让温喻觉得他没有手机。

　　为了证明,他下意识摸裤兜,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脸越来越黑,再次呼叫系统：“圆球体,我手机呢？”

　　此刻系统正在呼呼大睡，潜水中……

　　这副样子落在温喻眼里，可是另外模样。他已经在脑海中想了几千种,无家可归男孩流浪街头,甚至连手机都买不起。

　　高敏感人群同情心爆发,温喻自以为高情商解围：“没关系,地铁站可以直接买。”

　　“……”谢庭有些无奈：“谢谢。”

　　列车在地下前行,将密集人群都装在车厢内。谢庭上车时和温喻都没坐到座位,于是都只好靠在冰冷玻璃门上,感受轨道震动从脚底传来。

　　温喻还好心安慰他：“这站上车人数最多,后面少了就有座位坐了。”

　　谢庭表示了解点头,随着一站又一站，车厢内的人开始清空。一阵短促提示音后,作为好听的电子女声在车厢内传开：下一站小塔尖，The next station is pinnacle，可换乘abc线。

　　车厢终于在这站全部清空,这回换成温喻拉着他的手走向地铁站b口标识。刚走出站台后,红灰相间的巨塔闯入他视线。

　　“我也不知该带你来看什么,不过外地人很爱来这打卡。”温喻随手一指,示意他往上看：“花钱就能上去,不过我比较爱在下面的桥走一走。”

　　谢庭顺着他视线,倒还真是看到不少拍照打卡的人。

　　温喻又随手拉起谢庭手,往前走出段距离过了个马路，正式到桥上。江风裹着水汽漫过来时,他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太冷了。

　　谢庭摩挲他手指试图递些温暖,和他一道面向江畔直刺云空的塔尖。河面上还有艘船,影子在江漾开,细看，还有飞鸟掠过。

　　温喻疑惑望着他,恰好谢庭也收回视线与他相看。他无意识向前颠了两下脚步：“心情不好时喜欢来散步,不过这个拍照打卡人多。”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谢庭问。

　　“人嘛活着总是累,年轻人很容易被小事打垮,恰好我就是心智不成熟的那个年轻男孩。”

　　温喻又替自己找补：“一码归一码,我心理接受能力很强,不然昨天我就报警抓你了。”

　　他说完一抬眼便撞进,谢庭深邃的眼眸中。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静静看着他,眼底漾开的笑意像冬日融化的溪水。

　　突然他笑了,像一把温柔的大提琴。温喻心脏漏了拍,所有未说完的话,都卡在那个名为心动的瞬间。

　　他不为理解,甚至想不通这种亲近和心动感从何而来,仿佛过去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眼前这人。

　　可他们素未相识,却有一种汹涌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像在茫茫大海中孤行许久的舟,终于望见命定的灯塔。又像首忘了词的老歌,旋律响起瞬间,每个音符都精准落回心底。

　　“枢机提醒,任务代号零零一任务攻略进度已达到百分之九十。”电子机械声,同时在谢庭和系统意识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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