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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铃与幻想的终章
海滨市的初秋总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海风卷着桂花香穿过教堂的彩绘玻璃,落在红毯尽头的林溪身上。他穿着定制的白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朵新鲜的铃兰——那是沈砚去年在古城买的木雕兔子同款花色,此刻花瓣上还沾着林溪特意喷的保湿喷雾,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沈砚站在圣坛前,指尖微微发紧。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胸前口袋里露出的手帕边缘绣着极小的“溪”字,是林溪前几天熬夜缝的。视线穿过宾客席,他能看到温辞芊和爻箴坐在第一排,手里举着相机;张叔穿着中山装,正跟古镇染坊的老人说着什么;车队的兄弟们穿着统一的黑色T恤,上面印着“沈砚&林溪”的卡通头像,格外显眼。
“新郎,你愿意娶林溪先生为夫,无论健康或疾病,富裕或贫穷,都永远爱他、守护他吗?”神父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沈砚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心脏像被温水裹着,软得一塌糊涂。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溪的场景——那天他刚比完赛,浑身是汗地冲进“溪涧花房”躲雨,撞翻了门口的向日葵盆栽,林溪蹲在地上捡花,抬头时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彩虹还亮。从那以后,花房的风铃、赛车场的引擎声、老城区的糖水铺、古城的糖画……无数个碎片拼成了他们的日子,每一笔都浸着甜。
“我愿意。”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出手,握住林溪的手。林溪的指尖微凉,掌心却带着熟悉的温度,那是常年握花剪、整理花材留下的薄茧,是他摸过无数次的触感。
林溪的眼眶微红,他看着沈砚,轻声回答神父的问题:“我愿意。”
交换戒指时,沈砚的动作格外轻柔。他拿起那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和他当初求婚时的钻戒是同一系列,蓝宝石的切割面正好能折射出铃兰的形状——小心翼翼地套在林溪的无名指上。林溪也拿起为沈砚准备的戒指,那枚戒指的内圈刻着他们相遇的日期,还有一行小小的“7&X”,是沈砚的赛车号码和林溪名字的首字母。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伴侣了。”神父微笑着宣布。
沈砚俯身,靠近林溪的唇。周围的掌声、欢呼声仿佛都隔了一层雾,他只能听到林溪的呼吸声,感受到林溪放在他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时,沈砚的眼前突然晃了一下——教堂的彩绘玻璃好像变得模糊,林溪的脸也开始重叠,耳边的声音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嗡嗡作响。
“溪溪?”沈砚下意识地开口,伸手想扶住林溪,指尖却扑了个空。
下一秒,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像被人猛地拽进了黑暗里。耳边的欢呼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单调的“嘀嘀”声,冰冷的触感从手背传来,刺得他指尖发麻。
“沈先生?沈先生,你醒了吗?”
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砚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教堂的穹顶,而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紧。手背上传来熟悉的凉意,他转动眼珠,看到一根输液管连接着针头,药液正一滴滴缓慢地落下。
“水……”沈砚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坐在床边的护工连忙起身,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他的嘴唇:“沈先生,你别急,医生说你这次昏迷了三天,身体还很虚弱。”
昏迷了三天?
沈砚的脑子像一团乱麻,教堂的场景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林溪的白色西装、铃兰的香气、交换戒指时的温度……那些触感、画面、声音都真实得不像话,怎么会是昏迷中的梦?
“我……我的婚礼呢?”沈砚看着护工,眼神里满是困惑,“林溪呢?他在哪?我们刚才还在教堂,准备亲吻……”
护工的眼神暗了暗,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沈先生,你先冷静点。你还记得吗?你已经在医院住了半年了,因为过度悲伤引发了应激性昏迷,医生一直在给你做治疗。”
过度悲伤?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输液管被扯得晃动了一下:“不可能!我昨天还跟林溪一起整理婚礼的宾客名单,他说要把古城的糖画师傅请来,你怎么会说我住了半年院?林溪呢?你让他来见我!”
“沈先生,你别激动,小心扯到针头。”护工连忙按住他,声音放得更轻,“林溪先生……林溪先生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三个字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沈砚的心脏。他猛地睁大眼睛,看着护工,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护工叹了口气,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册,轻轻放在沈砚的枕边:“这是你之前一直抱着的相册,里面有林溪先生的照片。你昏迷的时候,总是喊他的名字,还说要跟他结婚,要去古城看樱花……”
沈砚的目光落在相册上。那是一本棕色的皮质相册,封面已经被磨得有些旧,角落绣着一朵小小的铃兰——那是林溪亲手绣的。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相册,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翻开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张拍立得照片。照片里的林溪蹲在花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朵向日葵,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金色的光。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沈砚第一次来花房,撞翻了我的向日葵,罚他帮我浇一个月的花——2023.4.15。”
那是他们相遇的日子。
沈砚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林溪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记得那天的雨很大,林溪的白色衬衫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他笨拙地帮林溪捡花,却把更多的花瓣碰掉了,林溪非但没生气,还笑着说“向日葵很坚强,掉几片花瓣也能活”。
可现在,相册里的林溪不会笑了,不会说话了,不会再蹲在花房门口等他送午饭了。
他继续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他们的回忆。有沈砚在赛车场上夺冠,林溪拿着花束跑过来的照片;有他们在古城逛夜市,林溪手里拿着糖画的照片;有他们在老城区的糖水铺,一起吃红豆沙的照片;还有一张是林溪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沈砚送的小兔子木雕,笑得很虚弱,照片背面写着:“沈砚说等我好起来,就带我去看海——2023.10.28。”
2023年10月,那是林溪确诊癌症的第三个月。
沈砚的记忆像被打开的闸门,汹涌的碎片瞬间将他淹没。他记得林溪第一次化疗时,吐得浑身无力,却还强撑着给他发短信,让他专心比赛;记得林溪的头发掉光,戴着他买的毛线帽,笑着说“这样也挺好看”;记得医生找他谈话,说林溪的病情恶化,需要尽快找到匹配的骨髓,可他们找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没有合适的;记得林溪最后一次清醒时,拉着他的手说“沈砚,别难过,我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你比赛”。
2023年12月25日,圣诞节。那天的雪很大,林溪在他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穿着沈砚送的红色毛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刻着“Y&X”的银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塌了。
他把花房里所有的花都送给了邻居和朋友,只留下了那盆林溪最喜欢的铃兰;他把赛车停在车队的车库里,再也没有开过,车身上的号码“7”蒙了一层灰;他搬到了他们曾经一起住的房子里,每天抱着那本相册发呆,吃林溪喜欢的糖炒栗子,看林溪喜欢的电影,却再也等不到那个会笑着说“沈砚,你回来啦”的人。
半年前的一天,他在整理林溪的遗物时,看到了一本笔记本。笔记本里写满了林溪的愿望:“想和沈砚一起去巴黎看时装周,看温辞芊和爻箴的设计;想和沈砚一起去古镇开一家非遗工坊,教小朋友扎染;想和沈砚结婚,在教堂里交换戒指,一起吃甜甜的蛋糕;想和沈砚一起慢慢变老,看很多很多次日出日落……”
看着那些字迹,他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进入了那个漫长的梦。
梦里的林溪没有生病,他们一起经营花房,一起去看赛车比赛,一起设计幸运花束,一起在古城里逛夜市,一起筹备婚礼……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美好到他以为那就是现实。
可现在,梦碎了。
“沈先生,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别太激动。”护工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林溪先生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替他看看这个世界。”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相册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消毒水的味道和相册里残留的、淡淡的铃兰香气混合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想起梦里的婚礼,想起林溪穿着白色西装,领口别着铃兰的样子;想起梦里的慈善比赛,林溪拿着幸运花束,在观众席上为他加油;想起梦里的古城,林溪手里拿着糖画,笑得像个孩子;想起梦里的花房,林溪蹲在门口整理花材,风铃叮当作响……
那些画面那么真实,真实到他甚至能记得林溪说话的语气,记得林溪手心的温度,记得林溪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可现在他才知道,那不过是他的臆想,是他太想念林溪,太希望林溪能陪在他身边,才编织出的一场美梦。
他甚至在梦里臆想了林溪的轮回转世——梦里的林溪健康、开朗,像当初他们相遇时一样,眼里有光。他以为那是上天给他们的第二次机会,却没想到,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窗外。医院的窗外有一棵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变黄,风一吹,就有几片叶子落下来,像蝴蝶一样飞舞。
他想起林溪曾经说过,梧桐树的叶子落下来的时候,就说明秋天到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新的开始。
可对他来说,没有林溪的秋天,再美也没有意义。
护工帮他调整了输液的速度,又递给他一杯温水:“沈先生,你要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充足的休息。”
沈砚摇了摇头,他拿起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没有照片,只有一张纸条,是林溪的字迹:“沈砚,我知道我可能没办法陪你走下去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别为我难过,也别忘记我。你可以继续赛车,继续去我们想去的地方,把我的那份一起活出来。我爱你,永远。”
沈砚的手指抚过纸条上的字,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他知道,林溪希望他好好活着,希望他能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希望他能替他看看这个世界。
可他怎么能忘记林溪呢?忘记那个在花房里等他的人,忘记那个在赛车场上为他加油的人,忘记那个在他身边笑、在他身边哭的人?
他把相册抱在怀里,像抱着林溪一样,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场梦已经醒了,他不能再活在臆想里了。他要好好活着,替林溪看看这个世界,替林溪完成那些未完成的愿望。他会去巴黎看温辞芊和爻箴的设计,会去古镇开一家非遗工坊,会继续赛车,会去他们想去的所有地方。
只是,从此以后,他的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会笑着说“沈砚,你回来啦”的人了。
只是,从此以后,花房的风铃再响,也不会有那个蹲在门口整理花材的人了。
只是,从此以后,赛车场的引擎声再轰鸣,也不会有那个拿着花束跑过来的人了。
只是,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林溪了。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沈砚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他抱着相册,安静地躺着,脸上没有眼泪,也没有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化不开的悲伤,像深海一样,永远没有尽头。
他知道,这场关于爱与陪伴的幻梦,终究还是结束了。而他的人生,还要继续走下去,带着林溪的爱,带着他们的回忆,一个人,慢慢地走下去。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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