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页未完成的夏

　　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将高三积压的疲惫和紧张尽情释放后，那个悬在所有人心头、既期盼又恐惧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高考成绩查询日。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一种无声的焦灼就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林家别墅里，灯火通明，气氛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之下涌动着巨大的暗流。林朔、李成瑞、林闫西三人，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齐齐亮着，停留在那个令人心跳加速的查询登录界面。时间还没到正式开放的时刻，但三个人已经像是即将发起冲锋的士兵，手指悬在鼠标上方，蓄势待发。

　　林父坐在主位沙发上，看似沉稳地端着茶杯，但仔细看去，那茶杯里的水面却漾着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涟漪，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的眼神不再专注于新闻，而是时不时地、极其迅速地瞟向几个孩子的屏幕。林母更是坐立难安，在客厅与餐厅之间那短短几米的距离里来回踱步，双手交握，指尖用力到泛白，嘴里无声地念叨着祈求好运的话。

　　李晞家则是另一番景象。她的父亲，那位平日里日理万机、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集团董事长，竟然破天荒地抛下了所有公司事务，提前一天就将工作周密部署妥当，专程赶了回来。此刻，他脱下了象征权威的严肃西装，换上了柔软的家居服，和李晞的母亲一起，一左一右地坐在女儿身边，如同两尊守护神，目光紧紧锁着茶几上那台不断被刷新、却始终显示“系统繁忙，请稍后再试”的平板电脑屏幕。李晞的手指因为频繁点击刷新键而有些发麻，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嘴里不停嘟囔着：“崩溃！怎么这么卡！是不是人太多了……”

　　许嘉禾家里，气氛同样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她坐在书桌前，电脑页面同样在不停地旋转加载，那个小小的缓冲圆圈仿佛转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她戴着耳机，正和陈瑾安打着视频电话，仿佛通过这根无形的线能汲取一些力量。屏幕那头的陈瑾安，背景是他家简洁的书房，他同样守在电脑前，眉头微蹙，镜片后的眼神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紧抿的唇角还是泄露了真实的情绪。他偶尔会低声对许嘉禾说一句“别急，大家都一样”，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许家父母站在女儿身后，如同两座沉默的雕塑，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那脆弱的网络连接。

　　而视频窗口里的陈瑾安家，也并非平静的港湾。他那向来以严谨和严厉著称的教授父亲，此刻也罕见地没有待在书房，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陈瑾安侧后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紧锁着儿子电脑屏幕上那个迟迟不肯变化的界面，平日里敲击学术论文键盘的修长手指，此刻正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木质扶手，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哒、哒”声。陈母更是紧张地攥紧了衣角，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下一秒屏幕上就会跳出决定命运的数字。

　　林朔又一次烦躁地按下了F5键，页面依旧顽固地显示着错误提示，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成瑞，李成瑞坐姿依旧挺拔，表情在旁人看来或许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但林朔却能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以及放在触摸板上那根因为用力而指节凸起的手指，看出他内心同样翻涌的惊涛骇浪。林闫西则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试图用网上学来的方法平复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她甚至偷偷看了一眼手机，许嘉轩之前发来的“别紧张，相信自己”的信息，在此刻这种全民网络瘫痪的局面下，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别墅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片刻后，风尘仆仆的李建斌推门而入，他肩章上的徽记还带着室外的寒气，显然是刚忙完警局的重要事务，连制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第一时间赶了回来。他看到客厅里这如同前线指挥部般严阵以待、却又被无形的“敌人”（拥堵的网络）扼住喉咙的场面，脚步顿了一下，坚毅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凝重。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李成瑞身后的沙发坐下，目光沉静而有力地落在儿子和他面前那个不断旋转加载的电脑屏幕上。他的到来，没有打破僵局，反而让空气中那份等待的焦灼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沉重。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在挑战着耐心的极限。网页上的那个小圆圈，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它每一次微弱的转动，都牵动着几家人紧绷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呐喊、焦灼的祈祷和一种几乎要实质化的紧张感，仿佛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会崩断。这刷不出来的页面，这漫长的等待，无疑是高考这场漫长战役后，最折磨人的加时赛。

　　当那折磨人的网络拥堵终于缓解，成绩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般清晰地展现在屏幕上时，几家别墅里几乎同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许嘉禾家：
　　看着屏幕上那个远超中央音乐学院文化课录取线的分数，许嘉禾一直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她没有尖叫，只是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这三年来所有的压力都吐了出去。眼泪无声地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她对着视频那头的陈瑾安，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极其灿烂的笑容。许家父母激动地抱住了女儿，连声道：“好！好！我们的女儿做到了！”

　　陈瑾安家：
　　陈瑾安看着自己的总分，比预估的中国财经大学金融系往年录取线高出了整整十分！他一向冷静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推了推眼镜，第一时间转向视频，对许嘉禾说：“嘉禾，我做到了！”屏幕那头，他那位严厉的教授父亲，终于露出了一个极为罕见的、带着欣慰和自豪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陈母更是喜极而泣。

　　林家：
　　林闫西看着屏幕上的分数，激动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旁边的林朔：“哥！我做到了！我能去北京了！我能去人大了！”林朔也被妹妹的情绪感染，用力回抱了她。他自己的分数也赫然在目，稳稳超过了人大经济学院的线。他抬头，看向父母，林父林母早已是满脸的激动与骄傲，林母更是抹起了眼角。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依旧坐在电脑前，脊背挺得笔直的李成瑞身上。

　　李成瑞的页面是最后一个跳转出来的。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总分和排名上，反复确认了三遍。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一向沉稳如山、情绪内敛到极致的少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椅子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紧握双拳，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脖颈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他转过头，看向林朔，看向林父林母，看向刚刚赶回来的、同样屏息凝神的李建斌，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响亮：

　　“考上了！我考上了！国防科大！”

　　这一声宣告，如同惊雷，在客厅里炸开。林朔第一个冲过去，重重地抱住了他，用力拍着他的后背。李成瑞也紧紧回抱住林朔，将头埋在他的肩头，肩膀微微耸动。没有人嘲笑他此刻的失态，只有理解与狂喜。李建斌看着儿子，看着他那张酷似亡妻的脸上绽放出的、从未有过的明亮光彩，这位铁血的警察父亲，眼眶也骤然湿润，他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宽厚的手掌，重重地、一下下地拍着儿子的背脊，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晞家：
　　李晞看着自己屏幕上那个险险擦过武汉大学录取线的分数，先是愣了三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啊啊啊！爸！妈！我考上了！武大！我和陈昊一个学校！”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父母身上，又哭又笑。李晞父亲激动得连说了好几个“好”，立刻拿出手机就要给生意伙伴报喜。李晞母亲则抱着女儿，心疼又骄傲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李晞当初确实动摇过，想和许嘉禾一样走艺术生这条路，会更轻松些，但最后关头，她还是想为了和陈昊一起，为了证明自己，拼一把文化课。这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陈昊家那跨越时差的喜悦

　　而当其他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时，陈昊的成绩才刚刚揭晓。

　　他此刻并不在国内。他的父母是常驻海外的富商，高考结束后，他便飞往国外与父母团聚。国内查分时，他那里正是深夜。

　　急促的越洋电话铃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是李晞打来的，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昊哥！出来了！他们都出来了！你快点查！快点！”
　　陈昊瞬间睡意全无，从床上一跃而起，冲进书房打开了电脑。他的父母也被惊动，穿着睡衣就跟了进来，脸上带着同样的紧张和期盼。

　　由于跨国网络和时差问题，他登录国内查询网站格外艰难，页面加载得异常缓慢。陈昊紧盯着屏幕，手指焦躁地敲击着桌面。他父母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屏息凝神。

　　终于，在经过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等待后，页面跳转了！
　　陈昊的目光迅速扫过各科成绩，最终落在总分上——一个远超武汉大学录取线，甚至足够冲击更顶尖学府的分数！

　　“爸，妈！考上了！分数很高！”陈昊猛地回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对着父母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陈父陈母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喜悦。陈母更是激动地抱住了儿子：“太好了！儿子！太好了！”
　　陈昊立刻拿起手机，先是给李晞回拨了过去，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晞晞，我考上了！分数没问题！我们武大见！”他声音响亮，带着跨越重洋的兴奋。
　　电话那头传来李晞更加兴奋的尖叫和欢呼。

　　紧接着，陈昊立刻在【八仙过海】的群里，发出了自己的成绩截图，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感叹号和“考上了！！！”的消息。

　　群内瞬间被新一轮的恭喜和庆祝刷屏。八个人，在不同的地点，以不同的方式，都迎来了他们努力三年的成果。这一刻，所有的汗水、泪水、压力和疲惫，都化作了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无法抑制的喜悦。他们的青春，在这场盛大的考试中，写下了最圆满的注脚，而属于他们的、更加广阔的天地，正等待着他们携手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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