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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黄昏
就在这百分之一秒的间隙!
陈文动了!她就像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所有的悲伤和解释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她不再是那个跪地乞求的脆弱者,而是将所有力量凝聚于一点的专业人士。她猛地蹬地,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窜出,目标不是谢林,而是她持刀的手!
“砰!”一记精准狠辣的手刀劈在谢林的手腕上!
“呃啊!”谢林吃痛,手指一松,匕首脱手飞出,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当啷一声掉落在远处。
几乎同时,陈文另一只手已经抓住林北的肩膀,用尽全力将他从谢林的钳制中猛地拽了出来!两人一起向后摔倒在地,陈文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缓冲垫。
“咳!咳咳!”林北摔得七荤八素,扯掉嘴上的胶带,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这时,天台入口的铁门才被“砰”一声猛地撞开!
一群身着黑色作战服、行动迅捷如同鬼魅的人影无声地涌了进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与陈文刚才孤身赴约的决绝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显然早已埋伏在外,只等这一个最佳的介入时机。
他们没有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陈文和林北,他们的目标明确——谢林。
谢林还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呆立在原地,仿佛还没从陈文的坦白和突如其来的反击中回过神来。他脸上的疯狂早已消失,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一丝解脱?
两名队员瞬间近身,一左一右利落地反剪他的双手,“咔嚓”一声扣上了冰冷的金属手铐。另一人迅速在他身上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武器。
直到被彻底制伏,谢林才仿佛惊醒。他没有挣扎,而是缓缓地、艰难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越过抓住他的那些人,死死地钉在刚刚从地上搀扶起林北的陈文身上。
陈文也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愧疚,有心痛,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唯独没有了恨。
谢林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那些黑衣人员将他押解着,走向与他来时相反的方向——不再是通往自由和未来的路,而是通往审判和终结的深渊。
那群黑衣人来时如风,去时亦如风,迅速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消失在楼梯口。
天台上,瞬间只剩下呼啸的风,以及相互搀扶、惊魂未定的陈文和林北。
远处,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冷漠地照耀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陈文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紧紧扶住林北:“没事了……结束了。”
但他们都明白,有些东西,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结束。那个名叫“谢林”的童年旧梦,以及他带来的这场血腥噩梦,将成为刻在他们记忆里,无法磨灭的伤痕。
天台的混乱迅速平息。
救护人员和警方迅速接管了现场。陈文的伤口被简单包扎,他拒绝了先上救护车,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被医护人员围住的林北。
林北坐在担架上,脸色苍白,身体还在轻微发抖。一位医生正在用手电检查他的瞳孔。
陈文快步走过去,声音里还带着未褪尽的焦急和后怕:“林北!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北闻声抬起头,看向陈文。
然而,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了以往看向陈文时的信任与熟稔,甚至没有了对刚才那场恐怖经历的恐惧残留。
那里只有一种彻底的、礼貌的、带着一丝困惑的……
陌生。
林北微微蹙眉,像是努力在辨认什么,最终却还是露出了一个略显虚弱且疏离的微笑:“谢谢你救了我。请问你是……?”
一瞬间,陈文感觉天台的风比刚才更加刺骨,直接冻穿了他的心脏。周围的嘈杂声——警笛声、对讲机的杂音、人员的脚步声——仿佛瞬间褪去,世界只剩下林北那双茫然的眼睛。
“你……你说什么?”陈文的声音干涩得发颤,他下意识地抓住林北的胳膊,“林北,别开玩笑!是我啊!陈文!”
她的触碰让林北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里的困惑加深,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轻轻但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我很抱歉,”林北的语气客气而陌生,带着上流社会惯有的、对待陌生恩人的礼貌,“我好像……我不太记得了。医生,我这是怎么了?”他转向医生,寻求帮助,仿佛陈文的存在让他感到不安。
医生安抚性地对林北点点头,然后严肃地对陈文说:“现在暂时还查不出来什么原因,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与这个绑架没什么关系,他现在的记忆只有两天和十六岁之前的记忆。”
陈文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将林北抬上担架,送进电梯。林北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揉着太阳穴,难道说他是因为时空错位的恢复而导致记忆的消散?
陈文独自站在空旷狼藉的天台,寒风卷过,刚才搏命的激烈与此刻冰封的寂静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她救回了林北的命。
却好像永远地弄丢了他。
那个与她并肩作战、共享无数秘密、是他唯一誓死守护的人,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忘记了她。
——三年后——
春末夏初的阳光好得不像话,透过巨大的橡树,在翠绿的草坪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青草修剪后的清新气息,以及悠扬的弦乐四重奏。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电影布景。
贺承宇站在宾客席的后排,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像是来谈一桩严肃的生意,而非参加一场婚礼。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气泡细密地升腾、破灭,如同他此刻胸腔里无声翻涌的情绪。
她来了。
林予晴挽着父亲的手臂,从铺满白色花瓣的小径尽头走来。她穿着简洁而优雅的缎面婚纱,头纱被风轻轻拂动,脸上带着一种贺承宇从未见过的、沉浸在巨大幸福中的光芒。她目光直视着前方——那个站在花架下,穿着黑色礼服、等待她的男人。
贺承宇的目光像被钉在了她身上。
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至少是假装放下。可此刻,心脏传来的尖锐刺痛如此真实,告诉他三年的时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沙堡,潮水一来,便溃不成军。
他看着她父亲将她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看着牧师宣读誓言。
每一个画面,都像慢镜头,一帧一帧地凌迟着他。
“我愿意。”她的声音清晰、坚定,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贺承宇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玻璃杯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站在她对面的人是他,听到她说“我愿意”的人是他。而如今,他只是一个多余的观众,一个被礼貌邀请来见证她幸福的、名为“朋友”的局外人。
新郎亲吻新娘。掌声雷动,夹杂着善意的欢呼和笑声。
彩色的纸屑和花瓣被抛向空中,在阳光下纷扬落下,落在她的头纱上,落在她的笑靥边,也落在贺承宇冰冷的肩头。
他跟着众人机械地鼓掌,嘴角努力向上弯起一个弧度,试图融入这派欢乐之中,却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与这温馨美满的场景格格不入。
酒宴开始了。他选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看着她在舞池中央与新郎跳第一支舞,裙摆飞扬,笑容璀璨夺目。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满是爱意和宠溺。
很好。他想。她嫁给了她爱的人,过得很好。这不就够了吗?
他一遍遍用理智说服自己,应该祝福,应该为她高兴。
可心底那个巨大的、豁开的洞,却呼呼地灌着冷风。那里面是全然的失落和不甘——为什么最终给她幸福的人,不能是我?
有人来敬酒,是几个旧相识。大家笑着寒暄,说着“好久不见”,“恭喜”,有人甚至开玩笑地问:“承宇,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
他笑着应付,得体地回应,将所有的五味杂陈死死压在平静的面容之下。
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只轻轻搭在新郎臂弯里的手。
阳光依旧明媚,草坪依旧翠绿,婚礼依旧完美。
他悄悄提前离了场。
坐进车里,他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只是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被鲜花和彩带装饰的婚礼场地,越来越远。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汇入车流。
阳光正好,花香馥郁。在婚礼上拥挤的人潮,陈文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林北。他穿着合体的西装,站在宾客中,笑容得体,却让陈文感到刺眼的陌生。
仪式结束后,人群散开,三三两两交谈。林北主动走向落单的陈文,依旧是那副礼貌的样子:“你好,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我看你好像一直看我。”
陈文的心像被狠狠揪住,她努力维持平静:“嗯,以前是同事。” “抱歉,”林北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我出过意外,很多事不记得了。”
或许是婚礼的氛围太柔和,或许是旧日情谊的牵引,两人没有走开,反而在草坪边缘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天边渐渐染上橙红。
夕阳西下,晚霞绚烂如锦。陈文看着身旁男人安静的侧脸,轮廓依旧是她记忆中最熟悉的样子。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过往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第一次在木屋救出他,在被许贞抓住的小院子里经历生死别离,在看见王玉白时他奇怪的反应。
他们坐在陈文每每被推下深渊的时间线,可陈文早就一点也不畏惧。
温暖的光线柔和了林北的脸部线条,也模糊了时间的界限。陈文沉浸在回忆里,心痛与不甘交织。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才忍住不去摇晃他,不去问他“你怎么可以忘记”。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些用生命铸就的印记会消失得如此彻底。她望着晚霞,眼神恍惚,仿佛透过此刻的宁静,看到了过去的烽火连天。
就在陈文几乎要被回忆吞噬的时候,一直安静看着晚霞的林北,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头,目光清澈而直接地看向她。
他的表情不再是之前的礼貌和陌生,一种更深层、更本能的东西似乎冲破了某种屏障。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在陈文耳边:
“虽然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眼神专注得让陈文心跳骤停。 “但我喜欢你。”
陈文彻底怔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天边的晚霞燃烧到最浓烈的地步,映照着他眼中那份陌生又熟悉的微光。
他忘了她,忘了所有惊心动魄的过往。
但在落日余晖中,在那片象征着重生与幸福的婚礼草坪上,他的心,似乎本能地再次为她跳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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