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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绝
烟尘尚未完全落定,枯骨涧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土气息。
寒曦以剑拄地,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一步步走向那片废墟中央。
那里,玄阴如同一条腐烂的蠕虫,瘫在碎石与血污之中。
他身体干瘪,面容枯槁,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深壑皱纹与爆裂的血痕,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寒曦的声音沙哑,字字如冰锥,“三百年的血债,该清了。”
她缓缓举起手中那柄沾染了鲜血的软剑,剑尖因她不稳的气息而微微颤抖。
玄阴浑浊不堪的眼睛却猛地睁开,燃烧着不甘与怨毒的火星,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
他死死盯着寒曦,眼中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反而浮现出一种诡异的嘲讽神色。
“清?寒曦……你以为……你赢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本座……纵横数百年……岂会……没有……最后的……手段!”
寒曦不想听他拖延时间,举起剑就要刺进他的喉咙。
剑尖即将触及他皮肤的刹那——
玄阴那看似枯竭的体内,猛然爆发出一股极其阴邪的乌光!这乌光并非源于丹田,更像是从他心脉深处强行逼出的本源。
嗡——
乌光如同一面实质的盾牌,不仅轻易荡开了寒曦疲软无力的剑锋,更产生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
“噗!”
寒曦本就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弹开,踉跄着倒退十余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她惊愕地抬头,看向玄阴。只见那乌光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缠绕上玄阴的身体。
他干瘪的躯壳在这乌光的滋养下,竟如同枯木逢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充盈起来。
虽然远未恢复巅峰,但那奄奄一息的状态竟被强行扭转,他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周身散发出的邪戾之气,比之前更加令人不适。
“咳……咳咳……本座的‘噬心血源’滋味如何?”玄阴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中气,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意,“此乃燃烧心魂换取的力量……虽代价巨大,但拉你垫背……足矣!”
他不再废话,身形一动,虽略显僵硬,速度却奇快,直直扑寒曦。
寒曦脸色凝重。
她灵力近乎枯竭,伤势沉重,面对玄阴这搏命般的反扑,竟真的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
她只能凭借身法和战斗本能,勉力周旋,软剑与缠绕乌光的手掌不断交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气血翻腾,手臂发麻。
“寒曦!”
“我也来帮你!”
两声呼喊声同时响起。
白灼和银月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白灼和银月赤手空拳,狼爪是她们唯一的武器,但身形敏捷是白狼族的天生优势,她们专门攻击玄阴的侧翼与后背,每每交手后又快速退去,玄阴竟抓不到她半分。
狼爪划过皮肉对于伤痕累累的玄阴来说和瘙痒无异,但这样的打法却让他逐渐烦躁起来。
有了两人的加入,寒曦总算可以稍稍喘口气。
但玄阴这“噬心血源”确实诡异,力量阴毒霸道,而且仿佛不知疼痛,对白灼和银月的攻击只是硬抗,主要目标始终锁定在寒曦身上。
废墟中,力量不断碰撞,激起漫天烟尘碎石。
寒曦觑得一个空隙,软剑如毒蛇出洞,直刺玄阴肋下,却被其护体乌光挡开。
她顺势后撤,目光扫过白灼空空的双手,心念电转间,左手灵光泛起。
“白灼!接住!”寒曦呵道,而后用力一掷,一道银光如流星般射向白灼。
白灼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微沉,触感冰凉。
定睛一看,竟是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
枪身不知由何种材质打造,闪烁着内敛的寒光,枪尖雪亮,隐有流纹,重量与长度都是刚刚好。
……
翰清轩院中。
白灼挥舞着一杆普通的红缨枪,眉头越皱越紧,总觉得不甚顺手。
她收势而立,对着廊下看书的寒曦抱怨:“这些枪都太轻了,要不就是太长,使起来别扭。要是有杆量身定做的就好了……”
寒曦当时并未抬头,只是翻过一页书,淡淡嗯了一声。
……
白灼只当她是随口敷衍,未曾想……她竟一直记在心上,还打造了这杆如此合她心意的银枪。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白灼全身,冲淡了此刻的紧张与疲惫。
“谢了,曦姐姐!”她朗声应道,手腕一抖,银枪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有了称手的兵器,白灼战力陡增,枪出如龙,点点寒星直逼玄阴老祖周身要害。
寒曦看着白灼的招式,心道她的悟性确实很高。
白灼说自己想以长枪为武器时,寒曦以为她学着学着便会放弃,毕竟彼时的她从未舞过长枪,可以说是一点基础都没有。
寒曦寻了一本枪法,白灼高高兴兴收下之后就去自己研习了。
没想到,白灼不光坚持下来了,还将长枪舞得这样流畅利落、虎虎生风。
玄阴凭借邪功的支撑,依旧顽强无比。
他招式狠辣,经验老到,三人合力,虽能与之周旋,却一时难以将其拿下。
就在战局胶着之际,玄阴老祖却突然感觉体内一阵诡异的滞涩。
那原本顺畅流转的“噬心血源”之力,竟像是掺入了杂质,变得有些凝滞不听使唤,同时一股阴寒麻痹之感,开始沿着经脉悄然蔓延。
“障毒?”玄阴心中一凛。
这枯骨涧的散灵瘴气确实含有毒性,但对修为高深者影响不大,他之前也服用过辟毒丹药,按理说不该如此。
而且,这毒性的感觉……并非来自外界环境,更像是从内部滋生……
他猛地看向气息紊乱、脸色苍白的寒曦,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你……你竟然主动将障毒纳入己身?!”
寒曦擦去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冰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嘲弄:“咳咳……这枯骨涧的障毒,对我而言,不过是疥癣之疾。但混合了我的本源灵力,再渡入你这具早已被各种妖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躯壳……滋味想必不错吧?”
她竟是故意中毒!以此作为隐藏的杀手锏,将计就计,通过灵力连接,将这加剧的障毒反灌给了他!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玄阴又惊又怒,他感觉到体内的邪力运行越来越滞涩,那阴寒麻痹之感正在快速削弱他的力量。
白灼和银月,虽她们修为较低,也受到了些影响,但并没有那么大。
当听闻寒曦不光耗尽灵力,受了伤,还中了障毒,白灼不禁一阵担忧,恨不得立刻冲到她身边。但看寒曦隐隐带着诡异兴奋的神情,又自知此时并非是好时机,便只能硬压下心中的繁杂情绪,专注于眼前的战斗。
此消彼长,战局开始倾斜。
寒曦强忍着重伤与毒素的双重折磨,剑法愈发凌厉狠绝,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白灼银枪如虹,与她配合默契。银月狼爪撕风,身形矫健,总会在难以预料的时候给玄阴一击。
玄阴左支右绌,身上不断添上新的伤口,那强行提升起来的气势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下去。
邪功的反噬开始显现,他的心脉如同被万千钢针穿刺,剧痛难当。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碰撞后,寒曦硬受玄阴一掌,软剑如同灵蛇出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穿了他的肩胛,将其死死钉在了一块巨大的残垣断壁之上,
“呃啊——!”玄阴发出痛苦的低吼,挣扎着,但障毒入/体让他浑身麻痹,难以发力。
寒曦的情况也同样糟糕,为了制造这一击必中的机会,她结结实实挨了那一掌,胸骨不知断了几根,此刻全靠意志支撑着没有倒下,鲜血不断从嘴角淌落。
白灼和银月也气喘吁吁地围了上来,三人皆是强弩之末。
结束了……吗?
寒曦眼中杀意沸腾,准备给予玄阴最后一击。
就在这一刻,玄阴那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了寒曦一眼,又猛地转向一旁,白灼正弯腰去扶因力竭而险些摔倒的银月。
这最后一击,杀了寒曦,他或许没有把握。但……
杀了这只小狼,让寒曦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这比杀了她,应当更令人痛快!
“一起……下地狱吧!”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甚至不惜彻底引爆自己的心源。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邪力,化作一道迅疾无比黑色流光,直射向背对着他的白灼后心!
“白灼!小心!”银月恰好抬头,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失声尖叫。
白灼闻声下意识回头,只看到一道黑光在眼前急速放大,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寒曦的黑眸霎时间变成了金色,瞳孔骤缩成了针尖状。
她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转身冲向白灼,将自己的速度催动到极致,甚至为了能够缩短距离,将下半身幻化成了蛇尾。
就在那道毁灭性的乌光即将洞穿白灼心脏的前一个刹那,青衫身影没有任何格挡或闪避的动作,只是张开双臂,用自己的后背,将白灼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前。
噗嗤——
那道乌光毫无阻碍地,从背后贯穿了寒曦的胸膛。
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和白灼一起向前踉跄了几步。
寒曦僵硬地低头看了一眼从自己胸前透出的乌黑尖刺,又缓缓抬起头,看向已然呆滞的白灼。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一股灼热的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她手中那柄跟随她多年的软剑,在主人遭受致命重创的瞬间,寸寸断裂,化作凡铁碎片,叮叮当当散落一地,玄阴的身体没了支撑沿着石壁滑落在地。
白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冰蓝色的眸子中满是茫然和惊恐。
“曦……姐姐……?”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寒曦胸口处的血洞,又看向她逐渐溃散的眼瞳,唇瓣翕动,低低唤出声。
寒曦卸了力,软软倒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白灼眼前轰然崩塌。
玄阴费力地转动眼珠,看着这“意外之喜”,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满足的笑,随即头一歪,眼睛都没闭上,气息便彻底断绝。
银月也僵在原地,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枯骨涧内,只剩下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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