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兔子，他的药

　　周末傍晚，沈漾接到了父亲沈念白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久居上位的疏离：“小漾，下周你爷爷七十大寿，家宴必须回来。很多长辈和客人都在，别让你爷爷难堪。”

　　沈漾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电话里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觥筹交错的笑语，与他此刻安静的宿舍格格不入。他沉默了几秒，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和抗拒，从喉间挤出一个冰冷的单字：“嗯。”

　　挂了电话，他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那个地方，那个所谓的“家”，是他最不愿踏足的泥沼。但爷爷……终究是沈家为数不多曾给过他些许温暖的长辈。他无法拒绝。

　　寿宴当晚，沈宅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沈漾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独自驾车到来。他一下车，就与这喧闹奢华、宾客如云的场面格格不入。他没有理会门口迎宾的佣人，径直穿过精心打理的花园，步入装饰得金碧辉煌的主厅。

　　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沈念白正与几位商界大佬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显成功商人的圆滑与气势。陈丽华穿着昂贵的旗袍，周旋在贵妇圈中，笑容得体。沈沉则跟在沈念白身侧，学着应酬，看到沈漾进来时，眼神闪过一丝阴鸷和嫉妒。

　　沈漾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扫过这虚伪热闹的场面，只想尽快完成仪式离开。他准备了一份厚礼——一方上好的寿山石印章，请名家刻了爷爷的名号，是他用自己赚的钱买的，与沈家无关。

　　沈漾一进门随意扫视了一眼，看到一位穿着香槟色露肩长裙的年轻女子，气质高雅，容貌秀丽，正落落大方地与几位医学界的权威交谈。她叫萧轻语，萧家的千金，也是京市医学圈里小有名气的新锐，专攻心外科。

　　沈漾听说过她，才华出众，家世显赫。但记不得模样，也未正眼看过。

　　萧轻语转头看来，看到沈漾走了进来，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得体却疏离的浅笑。沈漾却连眼都懒得抬一下。

　　这时，沈念白看到了他，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萧轻语和她的父亲萧董。

　　“小漾，来了。”沈念白语气平淡，带着公式化的口吻，随即转向萧董，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萧董，这就是犬子沈漾，在京大医学院，马上也要进附属医院了。小漾，这位是萧世伯，这位是萧世伯的千金，轻语，刚从约翰霍普金斯回来，受邀到京大附属医院任副主任医师，你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要多向萧医生请教。”

　　萧董打量着沈漾，眼中闪过满意之色，笑道：“念白兄好福气啊，令郎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轻语，你们年轻人多交流。”

　　萧轻语再次对沈漾微笑，语气专业而客气：“沈医生，久仰。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她举止得体，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却很明显。

　　沈念白顺势接话，话语间充满了暗示：“是啊是啊，年轻人就应该多交流！我们沈家和萧家世交，你们又在同一领域，以后在京市，正好互相有个照应。” 这话里的联姻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沈漾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把他叫回来，根本不是为了爷爷的寿宴，而是把他当成了联姻的筹码。他面无表情，对着萧轻语和萧董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疏离得像在对待陌生人：“萧董，萧医生。”

　　然后，他转向沈念白，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先去给爷爷送礼。”

　　说完，他不等沈念白回应，径直朝着主位上的爷爷走去。他将礼物恭敬地递给爷爷，说了句“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语气总算有了一丝真心的温度。

　　爷爷看到他很高兴，拉着他手说了几句话。

　　沈漾耐心听着，但能感觉到身后沈念白和萧家父女那令人不适的目光，如芒在背。

　　简短寒暄后，沈漾便借口医院还有事，准备离开。沈念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但在宾客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压低声音带着警告：“沈漾！这么多客人在，你像什么样子！”

　　沈漾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飘散在喧闹的空气里：“礼已送到，我还有论文要改，失陪了。”

　　萧轻语眼神似有若无地一直盯着他，而他甚至连眼都没抬，对于沈漾而言，仿佛她与这满堂的宾客没有任何区别。

　　在众人或惊讶、或探究、或了然的目光中，他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家”。身后是虚假的欢声笑语和家族利益的盘算，而他，只想回到有姜早的温暖世界里去。

　　这场寿宴，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令人作呕的表演。联姻？他沈漾的人生，绝不会成为任何人棋盘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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