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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
十一月廿二日,农历十月廿八。天机晦暗,凶星临照。运蹇时乖,授人以柄。
今天上午,崔珏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才寻摸到鬼市的入口。
好不容易搞定武器,两神片刻未停,立即启动传送法阵,到达了西北一带的中心,库木鲁克。
他们本想着坐飞机赶往阔纳巴扎,然而神算赶不上天算,库木鲁克昨天刚下了一场大雪,航班全部取消,他们只能改乘火车。铁轨上的积雪虽经清理,仍影响了车速,火车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硬生生晚点了三个多小时。
直到下午六点,阎王和崔珏才随着稀疏的人流,走出了阔纳巴扎车站简陋的出站口。
“大人,去雅尔勒克没有直达的大巴。”崔珏划拉着手机上的地图,皱起了眉头,“咱们得找个本地司机带咱们过去了。”
阎王伸长脖子,张望一番,很快找到了出租车司机的聚集点:“去那边问问。”
“嘛地方?”正在擦车的司机直起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这两个风尘仆仆的外乡人,“那戈壁滩里头?不去不去!把车陷进沙窝子可划不来!”
两神不死心,又问了几个蹲活儿的司机,结果都被拒之车外。
有个年轻司机还好心提醒:“老板,那地方晚上有沙暴的嘛。前两年有个勘探队就是晚上进去,遇上沙暴,迷了路,最后连人带车都没找到!”
一旁收停车费的白胡子大爷一直坐在小马扎上,揣着手看热闹。
见这两神接连碰壁,他慢悠悠地开口劝道:“老板,去那个地方做啥子嘛?又没有好看的,要水没水,要草没草,就一堆烂石头,不值当专门跑一趟的。”
烂石头?
阎王突然想起来,在订火车票的时候,屏幕上好像弹出过什么“神秘古城丝路遗珠”的广告。
他心头一动,转向那个大爷:“大爷,雅尔勒克那片儿,是不是有座西夏时期的古城?”
大爷眯着眼,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狡黠笑容:“哦——闹了半天,是来找宝贝的?”
崔珏上前一步:“我们是……民俗研究所的。”他竖起三根手指,“任务紧急,只要能尽快到那边,我们可以出三倍车费。”
听了这话,几个司机似乎都颇为心动,但最后还是没人接这一单。
一个被晒得黝黑的司机瓮声瓮气地嘀咕道:“老板,真不是钱的问题嘛。大白天的还好说,这个时间走,等进了戈壁滩,天肯定早就黑得透透的。万一老天爷不高兴,刮起风沙来,那咋办呀?”
大爷突然一拍脑门:“哎!要不喊艾力江跑一趟?”
几个司机闻言,脸色顿时活泛起来:
“对对对!喊他!那个巴郎子,一向是钱袋子比命还要重嘛。”
“那可不,去年那雪都能把车轱辘埋了,他还敢往外跑。啧啧,跑那一趟挣的票子,顶得上咱们在城里吭哧吭哧跑一星期的了!”
“哎,话不能这么讲,人家开车的手艺就是比咱们好,胆子大,心还细得很……”
大爷从兜里掏出一个老式诺基亚手机,慢吞吞地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用方言冲着对面嚷嚷了半天。
挂断电话后,大爷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老菊花:“成了!你们运气好,他说正好今天闲得很,一会儿就来接你们。”
崔珏上道地递给大爷一包软中华——用法术临时变的,算作“中介费”。
大爷眉开眼笑地接过烟,提点了一句:“那个艾力江嘛,脾气是驴一样的倔!你们千万别跟他抬杠,他说了啥,你们就当耳边风刮过去了。”他想了想,又给了一颗定心丸,“不过你们把心好好地放在肚子里,他既然答应拉这趟活儿,肯定能把你们平平安安送到地头上。”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老式越野车喘着粗气,一个猛子扎过来,急刹在众人面前。这车的车身漆面斑驳,车门上满是凹坑,看起来随时要吹灯拔蜡。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跳下车,抱着胳膊,冷冷横了阎王和崔珏一眼:“就你俩要去那破地方啊?”
阎王一听这能把人撞个跟头的冲劲儿,就知道此人不好惹,当下也只能满脸堆笑,连连点头:“哎,就是我俩。”
他脸上笑得跟向日葵一样,心里的小人已经在跳脚了:还没人敢这么对阎罗王说话呢!就算是夜凤家族的族长……
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一想到那两个人,就忍不住回想起昨晚被剑架在脖子上的冰凉触感,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闷。
崔珏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和颜悦色道:“我们赶时间,麻烦师傅开快点。”
艾力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车。”他拉开车门,提高嗓门道,“先说好……”
阎王顿时紧张起来。
这个怪胎要提什么奇葩要求?
是把身份证抵押给他,还是得先签个“生死状”?总不能是逼着我们跟他那破车载广播合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吧?那本王的面子往哪儿搁?
“吐车上五百。”艾力江已经发动了车子,透过摇下一半的车窗对他们一瞪眼,“到底走不走?”
两神被这气势一吓,连滚带爬地钻进后座。
崔珏刚关上车门,还没来得及坐稳,越野车就“呜”一声咆哮,像颗炮弹似的冲上了公路。
看那辆越野车冒着黑烟蹿远,大爷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捶了捶后腰,自言自语地嘟囔:“哎呦,水喝多了,得去放放水喽。”
他溜达到停车场后一个僻静的角落,左右瞧瞧没人,这才摸出他那宝贝诺基亚,拨通了另外一通电话:“哈喽?人接到啦……对,刚走一小会儿。”
挂断电话,大爷美滋滋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
他在这个停车场干了小半辈子,每天除了收停车费,最大的乐趣就是端着保温杯,跟天南海北的游客唠嗑扯闲篇儿。没想到啊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过一把戏瘾,当一回“地下工作者”!
虽然他也闹不明白,艾力江那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古怪主意,让他在这头牵线搭桥,更不知道刚刚电话那头的“上级”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嘛,管他呢!戏演完了,酬劳也到手了,这才是最值当的!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背着手,心满意足地晃回了收费岗亭。
等到越野车驶出城市,一头扎进荒原,几个黑影才从某座土包后鬼鬼祟祟地冒出了头。
“他们要去雅尔勒克。”一个死神侍从揉着发麻的腿,报出了自己偷听到的消息。
说完,他满脸嫌弃地扯起自己的袖子闻了闻,被呛得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那群司机一直在抽烟,他躲在车底盘下,都快被腌入味了。
而那只东方的小僵尸,关节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门铰链,蹦跶起来像个失控的弹簧玩偶,脑子却意外地活络。自从他在伊斯塔布面前爆出血珠的消息后,这帮死神侍从就看他是哪哪都不顺眼,每天有事没事就给他使绊子——物理意义和职场意义的使绊子。
此时,他笨拙地蹦到侍从头头面前,试图将功补过:“大人,其实……关于那颗血珠,小的……小的还知道一点点别的事情,或许有用?”
侍从头头捏着一块麂皮,专注地擦着匕首鞘上那颗一看就是玻璃仿制的蓝宝石,根本懒得理他。
小僵尸一看侍从头头没反应,连忙竹筒倒豆子般说:“血珠之所以叫血珠,就是因为它产生之时吸取了古神的杀伐之气。要想让血珠现身,就要制造血光之灾,用新鲜的血气和混乱来引它出来。”
“那你怎么不早说?”侍从头头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了它一眼。
小僵尸试图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可惜面部肌肉根本不听使唤,最后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鬼脸:“上次是我莽撞,不该抢大人的风头。这回,大人要是亲自造出血光之灾,必定能顺利找到血珠,加官进爵,那个……水到渠成,指日可待!”
侍从头头这才吝啬地露出一个微笑,满脸和善地拍了拍小僵尸的肩膀:“算你有眼色。”
话刚说完,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快如闪电地送出,穿过了小僵尸的心口。
小僵尸保持着咧嘴的表情,直挺挺倒了下去。
周围的其他死神侍从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后退三步,又惊又疑地看向侍从头头。
侍从头头抽出匕首,在僵尸的旧袍子上蹭了蹭血迹,冷笑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它敢在大人面前抢功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这种祸害,还是趁早解决了好。”他轻描淡写地对手下吩咐道,“回去以后随便编个理由,就说……它不幸被阎王那伙人发现,英勇殉职了。”
一个机灵的侍从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地吹捧:“还是大人英明,这样一来,找到血珠的头功必定是大人的!这东方的小僵尸,哪儿配跟大人争功?”
侍从头头志得意满地伸手指向越野车消失的方向:“追!”
死神侍从们化作黑雾,乌泱泱地追着越野车远去。
等最后一缕黑雾也消失在天际后,那个躺在地上的小僵尸的身体突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躯干和四肢就像漏气般迅速瘪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张薄薄的人形皮囊,软塌塌地瘫在沙土地上,很快就被大风卷走了。
原来,那只是一个傀儡。
艾力江的脾气又臭又硬,但开车技术确实没得挑。
在狭窄的县道上行驶时,他把速度险险卡在限速之下,还能穿针引线般在车流中左右变道,不断超车。偶尔遇到大货车占道,他手腕轻轻一扭,车子就游鱼般越过笨重的货车,继续向前滑行。
阎王舒舒服服地坐在后座,觉得自己就跟坐在阎罗殿的椅子上一样,四平八稳,丝毫不觉得颠簸晃荡。
他不由得冲着艾力江竖了个大拇指:“老哥,您开车真稳啊!”
就这平稳程度,就是八十岁的老太太端着一碗热汤面坐在车上,那面汤也休想洒出一滴来。
艾力江嘴角向上扯了半厘米,算是笑过了。
崔珏也暗暗点头。照这个速度,他们应该能在半夜之前到达雅尔勒克。
可等到艾力江一打方向盘,从平坦的公路拐进戈壁滩时,两神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没了限速的束缚,艾力江彻底放飞自我,直接化身为秋名山车神,驾着破旧的越野车在戈壁滩上奔腾跳跃。
这可苦了后座的阎王和崔珏。两神顿时变成了炒锅里的豆子,要不是安全带死死勒着,他们高低得在车里表演一番布朗运动。
在又一个毫无预兆的急转弯中,阎王一头撞上了车窗,好悬没把钢化玻璃砸出裂纹。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只觉得艾力江是不是就靠那句“吐车上五百”发家致富的。
而崔珏气沉丹田,扎稳马步,试图把自己扎根在座位里,却还是在一个充满激情的大摆尾漂移中被甩到阎王身上时,他才痛心疾首地醒悟,当时应该跟这位狂野的司机强调一下安全驾驶的重要性,而不是光顾着让他开快点。
等阎王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用仅存的力气向崔珏投去“本王不行了,快准备好五百块”的绝望眼神时,艾力江猛地踩下了刹车。
阎王手脚并用地爬下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靠着有些发烫的车轮,仰头望着稀疏的夜星,恍惚间觉得星星都在天上转圈跳舞。
崔珏也好不到哪儿去,扶着车门把手才勉强维持了直立状态。他强忍着眩晕抬起头,视野摇晃了好几下,才终于聚焦在前方那个小小的村落。
一小片胡杨树在旁拱卫,把肆虐的风沙都挡在了村落之外。大多数土坯房的窗户都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
崔珏按了按胸口,好歹把那股想吐的冲动压下去一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这一路上,他们基本都在住酒店,唯一一次借宿民宅,还是因为他们帮村民解决了大麻烦。
可眼前的这个村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别说酒店了,估计连招待所都没有。
这深更半夜的,难道要挨家挨户敲门问“能不能在你家住一晚上”吧?
艾力江锁好车,冲着两神冷冷道:“喂,你俩,找好住的地方没?”
阎王和崔珏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上哪儿联系住处去?
艾力江从鼻孔里喷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转身就往一栋还亮着灯的土坯房走去。
他刚走出几步,发现背后没有脚步声,立即扭过头,眼神凶得像要吃人:“快点!”
阎王赶紧拽住崔珏的袖子站起来。两神互相搀扶着,勉强进化回直立行走的模式,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这人看着穷凶极恶,剃个光头就能直接扮演警匪片里的头号大反派,没想到还挺热心……就是这帮忙的态度,跟训孙子似的,实在让人感激之余,拳头有点发硬。
艾力江站在木门前,二话不说,举起大拳头,咣咣地砸了几下门。
这几拳头砸下去,全村的牧羊犬都吠了起来。阎王缩了缩脖子,感觉这动静说是上门讨债都算客气了,简直像来寻仇拆房子的。
屋里有个男声用方言说了一句话,大概是在问来者何人。
艾力江粗声粗气地报上名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和艾力江同样壮实的男人站在门口,浓密的大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他热情地拍了拍艾力江的肩膀,随后看向艾力江身后的阎王和崔珏,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语速缓慢的汉语招呼道:“进来吧。”他想了想,又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萨吾提。”
阎王和崔珏站在原地没动。
深更半夜,荒村野店,两个彪形大汉……感觉下一秒对方就要亮出剔骨刀,和蔼可亲地问他们是想吃馕坑肉,还是想变成馕坑肉了。
艾力江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晚上零下十几度,愿意在外面呆着就呆着吧。”
两神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两权相害取其轻。
比起在能把神魂都冻僵的寒夜里哆哆嗦嗦地当“望门石”,还是和这两个汉子斗智斗勇更有胜算。他们未必打得过那两位开了挂似的夜凤家族族长,但对付两个凡人,总该是绰绰有余……吧?
阎王走进门,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的景象,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一大半。
地上铺着一块色彩斑斓的羊毛地毯,一个中年妇人盘腿坐在地毯上,身旁依偎着一对兄妹。那妇人眼神平和沉静,与她对视的第一眼,阎王就知道,这家人绝不会是坏人。
崔珏的警惕性反而更高了。妇人面前,烤馕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盘刚切开的哈密瓜,分明是早有准备。
他对阎王传音道:【大晚上的,热饭热茶,全家都醒着等客人?】
还没等阎王做出什么反应,女主人已经热情地招呼道:“快坐呀,别在门口站着。路上肯定没吃东西吧?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身旁的少年提起铜壶,为众人斟上奶茶,又把盛着馕的盘子往阎王和崔珏这边推了推。
另一边,艾力江和萨吾提则一直在用方言聊着什么。
似乎注意到了两位客人脸上的迟疑,萨吾提笑着转过来:“艾力江说,你们一路上都在担心时间。现在才刚过十一点,还不算太晚。”
那个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客人的小姑娘脆生生地补充道:“是不是路上堵车了呀?艾力江叔叔中午就给我们打电话说你们要来,结果我们等了好久,太阳都下山了,你们也没到。”
崔珏刚学着当地人的样子盘腿坐下,一听这话,脸色更黑了。
他们下午六点才出车站,艾力江明明是被那个大爷临时叫来的司机……他怎么会知道阎王和崔珏今天会来,而且目的地就是这里?
萨吾提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两位客人僵硬的脸色,只是向两神介绍了自己的家人:女主人玛依拉、十四岁的儿子纳吾扎提,六岁的女儿阿娜尔。
礼尚往来,接下来该轮到阎王和崔珏自我介绍了。
阎王犹豫片刻,决定沿用崔珏编的谎:“我叫阎之宇,这位是崔之宏,我们都是民俗研究所的研究员,来这边做些考察。”
两个孩子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明白这个“民俗研究所”是干嘛用的。
“他们是做大学问的人,是来研究咱们的老传统、老故事的。”萨吾提坐到纳吾扎提身旁,顺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们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也当有文化的人。”
这么一解释,两个孩子立刻恍然大悟,再看向阎王和崔珏时,眼里就是明晃晃的崇拜。
崔珏看到艾力江喝了一大口奶茶后,才跟着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试探着问道:“非常感谢你们的招待。不知道我们今晚住在这里,需要付多少费用?”
萨吾提笑着摆了摆手:“远方的朋友,沙漠里的泉水把我们连在一起,到了这里,就是到了自己家,哪有在家里住还要付钱的道理?”
玛依拉也点头道:“是啊,不用这么客气。这两个孩子最爱听外地客人讲故事了。你们要是方便,多陪他们聊聊天,讲讲外面的世界,就算帮我们大忙啦。”
听到这里,阎王和崔珏略微放下心来。目前看来,虽说艾力江处处透着古怪,不过萨吾提一家人的热心淳朴不像作假。于是,阎王抱着一个馕开始啃,崔珏也将奶茶一饮而尽。
“大哥哥,你们是不是也是来看古城的呀?”阿娜尔往看起来没那么严肃的阎王身边挪了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不等阎王回答,她就用唱歌般的语气继续说:“每个来我们这里的客人,都要给我们讲那个古城有什么故事。但是他们说的都不一样,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啦。”
那吾扎提揽着妹妹的肩膀,温柔地解释道:“因为他们来看古城的原因不一样啊。有的人是来找宝贝的,就说古城里藏着宝贝。有的人是来看风景的,就说古城里的居民很特别,才会把古城建得那么奇怪。还有人是来做研究的,像这两位大哥哥,还有今天乃孜尔家的那两个哥哥和那个姐姐……”
这个小伙子可能正处于变声期,声音跟公鸭子一样,所以只好压着嗓子说话,倒显得有些腼腆。
阎王心头一震,两男一女,不就是路西法和那俩族长吗?
他连忙把嘴里的馕囫囵咽下去,问道:“你刚说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一大早!”阿娜尔抢在哥哥前面,欢快地答道,“他们在古城里呆了一整天,太阳落山了才回来呢!”
“他们好像是来……考古的。”那吾扎提想了好几秒,才记起了那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词,“乃孜尔带着他们去了古城。回来以后,他还跟我说,这几个客人在古城里发现了不少陶片、骨头什么的。”
崔珏立即明白了,这几个人分明是在打着考古的幌子,四处寻找血珠的线索。有了考古勘探的名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古城里四处翻找,而不会引起村民的怀疑。
他笑着看向那吾扎提:“明天,你能带我们去看看那座古城吗?”
那吾扎提立即点头道:“好啊。我们学校刚好放月假,明天不用上学。”
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几人聊天的萨吾提突然开口道:“两位客人,你们去古城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虽然小孩子们天天在那里玩,但是我们这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
“我知道!”阿娜尔抢过了话头,一本正经地讲着故事,“很久很久以前,那座古城可是这一片最大、最热闹的城市!里面住满了人,有卖好多好东西的集市,还有又高又漂亮的宫殿……反正就是特别特别好!但是有一天夜里……”
她故意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些住在城里的人,一下子就全都不见了!”
阎王配合地做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逗得小姑娘咯咯地笑起来。
“你们等太阳升起来了再出发,天黑前一定回来。”玛依拉叮嘱道,“不要在古城里乱走,要是找不到出来的路了,就站在原地,大声喊那吾扎提的名字,让他来找你们。”
阎王和崔珏连忙点头应下。
看几位客人吃得差不多了,玛依拉便开始收拾餐具,萨吾提则在土炕上展开了厚厚的被褥。艾力江早已脱了靴子,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最靠近灶台的位置。
崔珏看萨吾提和玛依拉都准备打地铺,而自己和阎王却要占据宝贵的土炕,顿时感到过意不去:“这怎么好意思,我们……”
话未说完,萨吾提就一抡膀子把他按在了炕沿上:“客人睡炕上。”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胳膊更是粗壮有力,崔珏也只好服从安排。
玛依拉照看着两个孩子都盖好棉被,这才走到门边,“啪嗒”一声拉下了电灯开关。
窗外,风沙的呼啸渐渐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然而,屋内的“交响乐”才刚刚拉开序幕。艾力江和萨吾提的呼噜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一高一低,一悠长一短促,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最终,阎王和崔珏只能悄悄给自己罩了个隔音结界,这才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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