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疮与疤
傅凌赶到时,纳西索斯已经不剩多少意识了,他不安地坐在砾石滩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看上去凄惨又可怜。
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冲不掉的血腥味,傅凌指尖颤抖,什么都没问,立刻把纳西索斯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血衣扒了个干净,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脱下风衣把人给裹了起来。
被傅凌拦腰抱起时,纳西索斯迷迷糊糊地睁眼,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问点什么吗?”
“……你现在需要的是治疗。”傅凌脸都拉到了地上,动作却依旧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怀里的人,“不过纳西索斯,这次我真生气了。”
“是吗?”纳西索斯闭上眼睛,忍不住悄悄勾起了唇角,“我会哄好你的,不过恐怕要明天了。”
瓷白的悬浮车驶离大桥,浅蓝色的尾灯很快消失不见。
纳西索斯没怎么受伤,只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又实打实淋了一个多小时大雨,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彻底漏成了筛子。
他烧了两天,甚至没力气像上次那样调戏傅凌。
人倒霉起来真是连喝水都塞牙,3126年才过去了二十来天,纳西索斯就在床上躺了十五天。
“好好喝哦,你手艺是不是见长啦?”
纳西索斯靠床上喝着牛肉汤,偶尔眼神飘忽地悄悄偷看傅凌。
这人真生了两三天的气,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抬手吃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天天阴着张脸吓人得很,他试了八百种话术都没用。
“还要吗?”傅凌放下空碗,面无表情地问道。
“饱了,但是……”
“那就吃药休息吧。”傅凌把药和温水放在床头,端起碗筷头也不回的走了。
“……”
房间门“咔擦”一声关上,纳西索斯的心也跟着碎成了千万片,他躺成一个大字,惆怅地吸了吸鼻子。
呜呜呜呜,好过分,他是怎么舍得这样对待一个可怜巴巴的病人的?
傅凌是不舍得,但再不舍得也得舍得,不然纳西索斯永远不会改变,永远只会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
窗外风雨大作,乌云在林梢翻滚咆哮,为森林与大湖蒙上了一层灰绿的阴影,世界被压缩在大地与云层之间,只余下浅浅一线,寒冷,潮湿,喧闹却又寂静。
屋里有恒温系统,再盛大的风雨也无法影响分毫,傅凌只穿了一件亚麻色的衬衣,静静坐在桌前,翻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资料。
“我有朋友看到了是霍行川把老师接走的,但他们后来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实在查不出来。”樱舟在通讯里说道,“没办法,我就这点本事,手上没兵是这样的,要不你换个人问问?”
“好,谢谢。”
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中,傅凌打开通讯录,准备看看接下来还能问谁。
“那你先忙吧,我去问问别人。”
“诶,等等,先别挂!”樱舟呆在实验室里,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惊叫一声后乱七八糟忙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你前两天问我那个,那个啥来着……”
“创伤性应激精神障碍的症状和触发机制,是这个吧?”
“我抽空找了十几篇论文,都发给你了,要是有看不懂的去问安德莱尔,他是临床医学和心理学双学位,之前还做过有关战后心理创伤的课题,这种事情比我专业。”
樱舟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傅凌也没有纠正。
拉斐尔帝国的资料库浩如烟海,可许多前沿论文需要高级权限才能查阅,所以他只好把这件事委托给了樱舟。
至于安德莱尔……他是纳西索斯的另一位学生,实验室里的主刀医生,不存在的幽灵,专门负责给人开膛破肚更换零件。此人社恐到人神共愤,平时能不见人就不见人,非要见人就弓腰驼背缩在老师同学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以上叙述全部来自樱舟。
傅凌没见过安格莱尔,在纳西索斯带他回阿瓦隆前,这位传说中的主刀医生就去乌列尔参加学术峰会了。
他们在樱舟的介绍下加了联系方式,然而两个月过去,聊天框里依旧只有几句干瘪的“您好”。
“谢谢。”傅凌存好文件,打算非必要不去打扰这位喜欢独处的前辈。
“嗨,小事,大家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过那家伙有点社恐,还神经敏感,龟毛事多,除了搞研究没有任何爱好,你跟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点。”
“好。”
傅凌挂断通讯,继续思考起了两天前的那个雨夜。
又是霍行川……
傅凌写下这个名字,翻遍了通讯录也不知道究竟该问谁,他没有势力,也没多少可以信任的人,情报的获取途径几乎为零。
算来算去,好像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洛伦佐勉强能问。
如果他们两算是认识的话。
傅凌没再犹豫,直接从纳西索斯的通讯录里找到了洛伦佐。
那边接得很快,听环境音好像是在打游戏。
“喂,谁啊?”
“是我,傅凌。”傅凌面无表情,但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你现在方便吗?”
“?”洛伦佐扔开手柄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不是,你他妈打电话给我干嘛?”
“有点事想问你,方便吗?”
听见这话,洛伦佐差点气笑了,甚至怀疑他和傅凌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关系已经进化到可以互帮互助的程度了。
“咱两很熟吗你就问?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两不仅不熟还有仇?要不是纳西索斯,老子早就把你扇飞八百里远了,自觉点别往老子跟前凑,懂了吗?”
然而傅凌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纳西索斯受伤了,前天晚上,有人看见他是坐霍行川的车走的。”
闻言,洛伦佐的呼吸声顿了一下,然后半晌没有说话。
傅凌知道自己问对人了。
“你知道些什么对吗?告诉我。”
洛伦佐沉默片刻轻啧一声,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确实知道,但……”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有关你眼睛的事。”傅凌迅速打断了他,非常上道地给出了报酬。
洛伦佐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拔高声音开始输出:“妈的,纳西索斯不是不让我告诉你吗?怎么自己说了?你们两把老子当套使呢?”
“果然,你的眼睛和他一样。”傅凌无视了他粗俗的话语。
“?”
洛伦佐表情一僵,瞬间坐直了。
什么意思?诓他呢?
不是,他可什么都没说啊,傅凌自己猜出来的,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啊!
“洛伦佐,我真没见过几个比你蠢的。”
纳西索斯的声音突兀地从扬声器中传来,把洛伦佐吓了一大跳,傅凌倒是毫不意外,毕竟这座别墅完全在纳西索斯的监控之下,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纳西索斯,你说过不会插手的。”
“我就听听嘛,听听又不犯法。”纳西索斯撇撇嘴,悄悄缩了回去,却依旧在光幕上监视着傅凌的一举一动,心情紧张又期待。
没办法,他就是这种人,傅凌运气不好,遇见他了就得受着。
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傅凌和洛伦佐却迟迟没再开口,或许是被某人吓出了心理阴影吧。
过了半晌,洛伦佐假咳几声,突然就老实了:“算了算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行。”
“霍行川前天晚上遇袭了,听说被人捅了十几刀,差点没救过来,现在还躺在ICU里,不过他住的是六合镜旗下的私人医院,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洛伦佐压低声音,难得严肃了一次。
“他1月6日去了一趟17区,理由是商业考察,但我觉得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刚查了他的出入境记录,他是出境前一个小时才给梅林打的申请,也就是说这事是临时起意。”
梅林负责整个接骨木星的安保,所有高官的出入境申请都必须由他审核。
“要我说,这小子绝对没憋好屁,搞不准琢磨着怎么谋反呢。”
虽然是主观臆断泼脏水,但不得不说洛伦佐又蒙对了。
“其实我看他不爽很久了,装啥呢一天天的。”说起讨厌的人,洛伦佐瞬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我跟你说啊,我这人第六感准的不行,第一眼就讨厌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纳……”
“哈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说霍行川呢,哈哈。”
“总之,我的第六感绝对准!弗洛伊德那家伙把这称为‘野性的直觉’,是万里挑一的稀有天赋!1”
傅凌眉头拧得死紧,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两行小字,然后看似礼貌实则很不礼貌地说道:“谢谢,虽然还没见过弗洛伊德殿下,但他应该是个很有耐心,也很有想想力的人。”
“?”
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等洛伦佐琢磨出什么不对,傅凌又继续道:“我还有些问题,鉴于你和纳西索斯的约定,你不需要作出任何描述,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卧槽,搁这卡bug呢?你两直接面对面问会死吗?我请问呢?
洛伦佐在心里吱哇乱叫,面上却依旧安静如鸡,见纳西索斯始终没有出声阻止,才绝望地答应了下来。
“行,你快点问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没事也得有事,完全不敢想这些事要是被阿兰德知道了,他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傅凌将笔记本翻回前页,捏笔的手微微发颤。
他知道有些秘密一旦揭开,迎接他的只会是深渊而非坦途,可他生来就有一双清明的眼睛,没办法蒙着眼睛得过且过,况且纳西索斯还在等他,等他做出某种艰难的选择。
“你的右眼是不是也有金环?”
“是。”
“你是不是无法自由控制金环的出现与消失?”
“是。”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追到了那个刺杀者。”
“是。”
“你是不是认识他?”
“不是。”
傅凌问得很细,几乎每个节点都问了一遍,他虽然查不到洛伦佐的档案,却可以从其他地方打听到洛伦佐的过去。
他昨天去探望了正在休假的芙蕾雅,以后辈的身份问了问现役圣心骑士们的成长史,芙蕾雅很高兴,拉着他说了许多,其中自然也包括洛伦佐眼睛受伤的事。
“最后一个问题。”
傅凌目光落在眼前亮蓝色的光幕上,声音带着些砂石磨砺过的血腥气。
“变成这样的过程,是不是很痛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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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死宅外科医生出差八百年,终于要回来了,咱们小石榴的两个学生和一个傅凌是超级重要的主角团,少一个就玩完了()()()
顺便还是决定把文名文案改回最初版,感觉改来改去。还是那时候的灵光一现最对味,现在老觉得别别扭扭的,开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