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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军之际君舍身
就在这时
“咻——!!!”
一支通体漆黑的狼牙重箭,从侧前方溃散的人群缝隙中,以刁钻无比的角度,电射而至!目标直指独孤逸少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箭,狠!准!毒!
带着必杀的决心!显然出自叛军中某个隐藏极深、对独孤逸少恨之入骨的亡命之徒!或许是怨恨他引来了赫连泽的屠刀?或许是纯粹泄愤?箭矢撕裂空气,瞬间已至咫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划过他空茫的脑海。
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必然降临的、冰冷的终结。
然而,预想中撕裂躯体的剧痛并未传来!
“呃啊——!!!”
一声蕴含着巨大痛苦与狂暴怒火的嘶吼,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在耳边炸响!
“噗嗤!”
一股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般腥气的液体,如同滚烫的雨点,猛地喷溅在独孤逸少苍白的侧脸和脖颈上!
那粘稠、温热的触感,带着生命特有的腥甜气息,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麻木与死寂!
独孤逸少猛地睁开眼!
时间恢复了流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如同山岳般挡在他身前的高大背影!那背影是如此熟悉,此刻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与……荒谬!
是赫连泽!
他竟然……真的冲到了这里!冲到了这混乱杀戮场的最中心!用他的身体,挡住了那支致命的箭!
那支漆黑的箭矢,没有射中独孤逸少的心脏,而是深深地贯穿了赫连泽挡在他身前的左肩肩甲!锋锐的箭簇带着倒钩,撕裂了坚固的玄铁甲叶,深深没入血肉!箭杆兀自在他肩后剧烈地颤动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赫连泽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猛地向前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沉重喘息!但他如铁钳般有力的右手,却依旧死死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扣在独孤逸少冰冷的手腕上!仿佛那是他在狂暴怒海与无边剧痛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独孤逸少彻底僵住了!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足以劈开混沌的惊雷狠狠劈中!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支兀自颤动、深深嵌入赫连泽肩膀的箭,和顺着冰冷玄甲蜿蜒流下属于赫连泽的鲜血!
那触感……滚烫得如同岩浆!灼烧着他的皮肤,更灼烧着他早已冰封死寂的灵魂!
怎么可能?!
为什么?!!
那个视他为禁脔、掌控他生死、将他尊严踩在脚下践踏的暴君!
那个坐拥万里江山、一声令下伏尸百万的帝王!
那个他恨入骨髓、日夜诅咒的仇人!
竟然……会为他挡箭?!
为他这个“勾结逆贼”、“背叛于他”的俘虏?!
为他这个在叛乱旗帜下、即将被碾碎的棋子?!
荒谬!荒谬绝伦!
巨大的冲击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独孤逸少心中所有坚固的壁垒!那沉寂如万载寒冰的湖面,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燃烧着鲜血与疯狂的巨石,狠狠砸碎!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猛地抬起头,透过散乱发丝的缝隙,死死地望向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剧烈喘息的高大背影!
赫连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死死地盯着独孤逸少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的脸上!
那眼神,独孤逸少竟然清晰地看到了一丝……一丝连赫连泽自己都未曾察觉、或者说极力掩饰的——
恐慌!
一种失而复得、却又害怕再次失去的巨大恐慌!
一种如同守护濒死幼崽的受伤猛兽般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呃……” 赫连泽的喉咙里再次溢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摇晃。
但他扣住独孤逸少手腕的铁掌,却更加用力!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几乎要捏碎独孤逸少的腕骨!他猛地一拽!
“走——!!!”
一声如同受伤暴龙般的、充满了痛苦、狂暴与不容置疑的嘶吼,从赫连泽口中迸发出来!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
随着这声嘶吼,周围反应过来的玄甲铁骑如同最忠诚的猎犬,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他们如同黑色的怒潮,以赫连泽和独孤逸少为中心,疯狂地扑向四周所有试图靠近的溃兵和可能的暗箭来源!
刀光剑影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风暴,将任何胆敢威胁帝王的存在撕成碎片!
赫连泽不顾左肩那支仍在汩汩冒血的毒箭,不顾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如同木偶般僵硬的独孤逸少,踉跄着、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玄甲军阵最核心、最安全的方向冲去!
独孤逸少被他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泥泞的血泊之中。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那铁钳般不容抗拒的力量,让他无法挣脱。
他只能被动地奔跑,目光却死死地、无法移开地,钉在赫连泽那不断渗出暗红血液的左肩!
那刺目的猩红,如同最灼热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灵魂的最深处!
赫连泽沉重的喘息声,混合着血腥味,灼热地喷在他的耳畔。
那支兀自颤动、深嵌血肉的毒箭,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
那滚烫的、属于帝王的鲜血,正沿着冰冷的甲胄,一滴滴,砸落在他的心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为什么?!
这个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问题,伴随着巨大的、颠覆性的震撼,如同无数疯狂的毒藤,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那冰封了数年的、对赫连泽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认知,在这一刻,被这滚烫的、为他而流的鲜血,冲击得摇摇欲坠,濒临崩塌!
他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抬起了那只未被抓住的、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手,似乎想要……想要触碰一下那不断涌出鲜血的、狰狞的伤口边缘……
然而,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染血的玄铁肩甲时,却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烫伤般,猛地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
“保护陛下——!!”
“有冷箭!!西北方向!!”
数名反应极快的玄甲卫发出惊怒的嘶吼!他们如同钢铁壁垒般瞬间收缩,将赫连泽和独孤逸少围在核心!手中的巨盾猛地竖起,组成一道临时的钢铁屏障!
“咄!咄!咄!” 几支力道强劲的羽箭狠狠钉在巨盾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箭尾兀自剧烈地颤动着!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赫连泽的动作猛地一顿!剧痛和失血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再次踉跄!
扣住独孤逸少手腕的铁掌,也因为这瞬间的眩晕和分神,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
就是现在!
这千钧一发的松动,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独孤逸少灵魂深处那被巨大震撼和混乱压制的、最原始的本能——逃离!
逃离这为他挡箭的疯子!
逃离这颠覆他所有认知的荒谬现实!
逃离这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血色炼狱!
“呃啊——!!!”
一声如同濒死困兽挣脱枷锁般的嘶鸣,从独孤逸少干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声音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与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甚至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潜能,猛地一拧手腕!
赫连泽那因剧痛和眩晕而略有松懈的铁掌,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性的力量,硬生生挣脱!
巨大的惯性让独孤逸少猛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粘腻的血泥之中!但他根本顾不上疼痛,甚至来不及看赫连泽一眼!
他手脚并用地、如同最狼狈的野兽,在泥泞的血泊和尸骸间疯狂地爬行、翻滚!玄色的大氅被撕扯开,沾染着更多的污秽,他却浑然不顾!
“独孤逸少——!!!”
身后,传来赫连泽如同心胆俱裂般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与狂暴的嘶吼!那声音穿透混乱的战场,带着一种被彻底背叛和即将失去的恐慌!
独孤逸少的心猛地一缩,仿佛被那吼声狠狠刺穿!但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猛地从地上弹起,撞开一个挡路的溃兵,朝着战场边缘、那片更加混乱、更加黑暗的区域,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身影瞬间没入了那片弥漫着血腥与烟尘的、如同地狱迷宫般的黑暗之中!
“抓住他——!!!给朕抓活的——!!!”
赫连泽目眦欲裂的咆哮,如同受伤巨龙的悲鸣,响彻整个血色荒原!他看着那道决绝消失的背影,看着自己那只刚刚还紧握着对方手腕、此刻却空空如也、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掌……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喷涌的鲜血,剑锋指向独孤逸少消失的方向,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
“追——!!!就算把这片荒原翻过来!也要给朕把他——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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