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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
翌日。
施灵双今日和以往一样，在同样的时间醒来，穿衣洗漱后用早膳。
云娘今天早上做了红糖糕和莲子粥，清淡甘甜。
施灵双心不在焉地吃着，直到云娘叫了她两声后才反应过来。
她抱歉地笑笑：“云娘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云娘嗔怪地看她一眼：“小姐今早一早上起来就和昨日不同，这两日是怎地了？”
“我刚刚说，以前大房的大夫人与大少爷传信，说想见两位小姐一面。”
施灵双笑了笑，听到云娘的第二句话后眼中布满讶然：“大伯母和大哥想见我与姐姐一面？”
“是，小姐怎么还这样称呼他们？”云娘有些不忿，继续说，“信送到门房了，现在拿到大小姐那处了。”
施灵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她宽慰云娘两句：“这件事到底和他们也没有太大关系，其实大伯母与大哥也挺不容易。”
云娘眉毛一竖，想说些什么，不过马上被施灵双第二句话转移走了注意力：“可我倒觉得，老夫人挺让人难受的。”
“可不就是吗？老夫人当初对小姐你这么好，我还当是什么呢？”云娘顺着她的话说了好几句老夫人的不是。
施灵双被她说着，也勾起了几分刚到施府时的感受。
那时秦老夫人总是会把她叫过去，老夫人拉着她说话，小厨房会专门做两碟她喜欢的糕点。
老夫人在施宅众人面前那么严厉，但对她总是不同，她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施灵双摇摇头，依旧是那句话：“都过去了。”
不管老夫人怎样，是好是坏也都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所以，她也会和施清元找一天去见一下兰氏与施瑜方的。
……
季怀瑾今日没有去大理寺，下朝之后便跟随皇帝去了御书房。
“你前些日子就说有要事要和朕商议，怎么偏偏挑了今日？”今天一早几位老臣就刚刚送入京中的折子暗讽了他好几句，皇帝的语气有些不畅。
季怀瑾不慌不忙：“前段时期有些事情，现在尘埃落定了，便向您来禀报。”
皇帝看了他一眼，随意抽出一本公文碟子打开来看。
“侄儿有一个请求，还望您准许。”他用了一个较为亲近的自称。
“说来听听。”皇帝本以为季怀瑾是有公务找他，没想到听到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提起几分兴趣。
季怀瑾行礼，语气恭敬：“侄儿心属一位女子，还望陛下赐婚。”
皇帝闻言，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眉目间满是惊讶：“谁？”
“乃户部尚书施大人的次女，施灵双。”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皇帝下意识地皱眉，语气上也带上几分不喜：“她家的事，你应当是知晓的吧？”
季怀瑾略一点头，继续说：“我知道，但侄儿是这样想的。”
“施家大房固然做出了不可饶恕之事，有损我皇室威严。但这些都与施尚书、施二小姐所出的二房无关，二房也是这次案子的受害者。”他抓着皇帝最在意的事情慢条斯理地往下说着，“抛却侄儿本身的心意，施二小姐嫁与我，可彰显我皇室的风范，增进皇室在百姓前的威望。”
皇帝跟随着他的讲述，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
施灵双嫁与季怀瑾，能显现出皇室的气度，也可以自然而然地牵住端王一脉，确实是件好事。
他慢慢想着，看向前方恭恭敬敬的季怀瑾，听到他又说：“况且，侄儿是真心属意施二小姐，还望您成全。”
前段时日似乎确实听到了一些传言……皇帝细细思索着，愈发觉得季怀瑾顺眼。
“不错，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提议。”皇帝满意地看向他，点头应道，“难为你这般考虑了。”
季怀瑾顺其自然地道谢，看着皇帝当即就把赐婚圣旨写下来。
他离去后，另有几位宫人带着旨意前往施宅宣读。
施灵双此时刚刚把要送与施清元的荷包绣完，她听闻前面来了宫里的人，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情急之下还不慎被绣花针戳了一下。
云娘拿来冰帕子给她敷着，让施灵双坐下来，手指灵巧地在她的头上梳着发型。
“也不知这次宫里突然来人是为何？”云娘有些担忧，为她挽着头发。
施灵双心中大抵是知道这次宫人为何而来，低着头咬着唇瓣，不作声。
云娘手上动作飞快，嘴巴也没停下：“我这心里总是跳个不停，还好有大小姐在……”
挽好发换好衣，施灵双便快步走到前院。
施清元不明所以，见她来了，使小动作让她走到自己身后。
就连一向在外住着的施德生此刻也赶了回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施家次女施氏灵双，蕙质兰心，姿容端丽。今特赐婚于端王世子为世子妃，令礼部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以昭天下。钦此！”
施清元手有些颤，施德生惊诧至极，老夫人伏在地上默然如一尊石像，整个施宅，只有施灵双的心最安稳。
她此刻面色寻常，按照正常的礼节接旨过后还不忘让一旁跟着的侍女将碎银子塞给公公。
公公接过银子满脸笑意：“恭贺施二小姐，杂家就先行回宫向圣上禀报了。”
等全部宫人离去后，施清元才一把抓住施灵双：“阿双……”
施灵双反握住施清元的手，轻拍两下，两人现在的神色与动作较之从前仿佛交换了一般。
老夫人一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扶着一旁嬷嬷的手颤颤巍巍地离开，施德生倒是满脸复杂。
施灵双时隔多日再次见到施德生，还是在如此情况下，也心绪交错。
她抿了抿唇，正想开口，却被施德生抢先一步：“灵双，你愿意吗？”
他的面部表情是复杂的，但语气和内容又是关心的。
施灵双很难形容自己内心现在的感受，她垂眸安静片刻，忽而抬眼朝着施德生笑了一下：“愿意。”
尽管这一抹浅笑很快就收回了，施德生还是看了她许久。
“愿意就好，愿意就好啊……”他慢慢地说着，长叹一声，似是咽下了很多话。
施德生摆了摆手，往府外走去，他的马车早已停在那里。
许久未见，他的背影苍老了许多。
施灵双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叫住他。
施德生就这样一点一点慢慢地走进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起来，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施清元一直站在她身旁，等施德生的马车彻底看不见之后，她才轻轻开口：“阿双，这样多好。”
两人在前院安静地站了一会，施灵双才开口：“今日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她的语气很俏皮，施清元也放下心来，将注意力调回到这件事上。
“好啊你，这么大的一件事也不晓得告诉我，我今早听完圣旨的时候手都在抖。”施清元佯装生气，捏了捏她的耳朵。
施灵双笑着跳开：“我昨日知道的，没想到今日上午圣旨便来了。”
“我可是你的亲姐姐，最好速速如实告诉我。”施清元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很像她们儿时她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
施灵双眉眼弯弯地笑着去拉她的手，两人手挽着手亲密地走回了院子里。
“前两日，阿……端王世子来找过我？”施灵双斟酌着开口。
“他来问我愿不愿意同他定下婚约。”
施清元惊讶扬眉，没有想到季怀瑾竟然会专门过来询问她。
而且听这个意思，是专门等施灵双点头之后才去请的圣旨。
“我……我答应了。”说到这里，施灵双犹豫了一下，略带羞涩地看了施清元一眼。
她见到施清元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笑着看她。
“阿双。”施清元说，“一晃这么些年，都快要到你成婚嫁人的年纪了。”
施清元的目光柔和，心底依旧有些挥散不去的惊讶。
她半年前从未想过，妹妹会在自己之前嫁人。
当年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长成了这般大。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却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善良温和。
有人认为血债应该血偿，施清元在这件事上却坚持秉承着依诏律行事的态度。
事情已发生，罪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后，她不希望妹妹知晓了事情真相后仍然被仇恨蒙蔽，她也不觉得保持善良是一件不好的事，她喜欢妹妹现在平和舒缓的模样。
“姐姐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曾经讨论过。”施灵双回忆着。
那是一个布满星辰的夜晚，姐妹俩坐在一起，抬头望着星星。
小施清元说：“日后你的夫婿，我定是要牢牢把关。不能相丑，不能无能，也不可品行不端……”
比她更小一些的施灵双小时候比现在羞涩更甚，她捂着肉嘟嘟的脸颊，憋了好久才说：“姐姐，娘亲说这些话还很早呢。”
“人就是要早早做起打算，”施清元从小便很有自己的主意，她小时候从未掩饰过自己的与众不同，“但是我仔细想了想，你不嫁人也可以。到时候我护着你，我们姐妹俩这样过一辈子，我看有谁敢说我们。”
施灵双说着说着，想起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施宅，感上心头。
施清元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她的情绪，见她眼中明显带上了些别的情绪，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施灵双说：“姐姐，我知道你不满意世子。”
话音落下，施清元的眼睛也徒然睁大。
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世子他有些手腕，心思也不够澄澈，并不得姐姐满意。”她开始数落起季怀瑾。
施清元张了张嘴想打断她，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口，她想听听施灵双到底想说什么。
施灵双数落完季怀瑾，看向施清元，眼中是亮亮的感激：“但是尽管这样，姐姐后来也没有阻拦我，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施清元的表情此刻也变得复杂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笑了笑。
“除去这件事，姐姐愿意为了我接受这样一位你一点都不喜的男子，我也真的真的很高兴。”施灵双眼中的欢喜与感激越来越盛，她笑弯了眼，没有看见对面女子微妙的表情。
施清元用一种接近同情与探究的视线玄妙地看向施灵双，她此时内心一阵复杂。
如果季怀瑾真是完完全全像她数落的那样，她也断然不会放任妹妹嫁与他。
她自然是考量了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才允许施灵双继续同季怀瑾来往的，她施清元绝对不可能做出“仅仅是因为妹妹喜欢就同意”诸如此类的事情。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她说了，既然妹妹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写好下文了，施清元也乐意顺水推舟地做一个好人。
“阿双，我早就说过了，我与你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是最亲密的亲人。”施清元微弯眼睛，笑着拉过施灵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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