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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陵州初晨的角落里浓烟滚滚，充斥着血腥。过了许久，柳府家丁茫然相望，如梦初醒，一窝蜂尖叫着四散哄逃。
“慢着！”假柳月棠——姝妹沉声喝道。
众人停下脚步，方才这位“小姐”一直隐于柳福生身后，柳福生死时面色木然，未见丝毫悲痛之意。
冷静得像个假人。
另一边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小姐带着陈叔和风荷与狐妖站在一处，倒像平日里小姐的样子。
姝妹垂眸，抬手掩面，故作悲戚：“各位也看到了，今日有狐妖闯入柳府杀了父亲，一个假冒我的妖怪带走了陈叔与风荷，我柳府与此狐妖势不两立，必将请除妖师除之为父亲报仇！”
家丁愣住，一时无人敢应。
“各位若愿意跟随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各位，从前的月例银子往后双倍；若不从，我不介意用些手段，让各位也体会一下被火活活烧死的感觉。”
她声音轻轻的，却有万钧之力，麻木的脸上因为故作别扭的表情而显得僵硬。
“我愿追随小姐！”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追随小姐！”
一声声不确定、但又不得不相信的声音响起。
他们是没有出路的下人，柳家是陵州最大的商贾，平日里给赏银也算阔绰，离开柳府很难有更好的出路。
柳府的主人是谁，眼前的“小姐”是不是真正的小姐，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只要有一个人能撑起柳府，能成为他们的靠山，便足够。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陵州还残存着昨夜春花节的欢愉，柳府的下人大清早就在府后打扫。
听说柳老爷半夜被狐妖所害，柳小姐一个人撑起庞大的家业，实属不易，不少落魄的世家子弟盯着柳府，伺机而动。
凑巧的是，王家的公子也在那一夜失踪了。
父亲被害，未婚夫失踪，柳小姐数日把自己关在府里不肯见人。
再后来，柳家的几个长辈陆续被狐妖所害，有人说是柳小姐所谋，有人说是柳家得罪了狐妖。这些都是后话了。
沈惊澜不在乎这些事，她在蒙蒙亮刚睡醒的城中踏着屋顶瓦片飞奔，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卫昭明身边。
张少寻倒在地上半死不活，柳月棠身上的生死咒未解，虽知她是傀儡人，也不敢轻易动他。
没人知道生死咒对傀儡人是否有效。
张少寻气若游丝：“你们放了我，我保证长刀门不会为难你们。”
“柳月棠这个傀儡人是我亲手铸成，破解之咒早已在她体内，我若死，便会自动引咒，她会被活活烧死，你们若不信，大可赌一赌。”
裴、秦二人拿不准，变妖咒、傀儡人都是禁术，他们此前从未遇到过，平日看的书里提到也只是寥寥数语。
长林比柳月棠更气，掐住张少寻的脖子，但因受伤太重，手不停颤抖，一时竟握不住。
他脸色苍白，眼眸猩红：“你若不解此咒，我定会让你比现在痛苦百倍，让你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张少寻没有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挑衅的笑：“你可以试试。”
“你！”
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柳月棠抱住长林的手臂，声音轻轻：“长林，当心身体。”
“总会有办法的。”
她冲他微笑，可笑意不及眼底。
她还是难过的。
长林喉咙一紧，握住她的手，说不出话。
张少寻冷笑：“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现在放了我。”
柳月棠弯下腰，倒在泥潭中的张少寻脸上沾满污泥，浑身只有眼睛和嘴巴还能动。
“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你。”
张少寻死死盯着柳月棠，喉咙里发出瘆人的笑声：“小姑娘，何必嘴硬，没人不怕死，更何况你还有你的小情郎。”
“别吵。”躺在没有屋顶的房子里的沈惊澜被吵醒，有些不悦。
她变成牛的大小，用尾巴把卫昭明搂在怀里，正安然地睡觉，被张少寻吵醒后发出低吼。
“老大……”长林意识到不对，改口，“变得老大的阿兰姑娘可有什么办法？”
长林小心翼翼，她现在脾气不定，善心不多，不太好惹。
可或许唯一能帮他的只有沈惊澜了。
“张少寻不能死，傀儡人吸人气，吸他。”
吸他？
裴玄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似乎梦里也曾出现过一个声音：
吸他。
他脱口而出：“将张少寻的气养在柳姑娘体内，再设法压制，减少对柳姑娘的影响，或许这个办法可行。”
“柳姑娘可要一试？”
柳月棠点头：“我已经死过一次，是阿兰姑娘救了我，我相信她。”
“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也没有遗憾了。”
“好。”
阳光渐渐变得刺眼，张少寻提着最后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二人向自己走来，身体被法术定住动弹不得。
“长刀门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竭尽全力嘶吼。
秦秋冷声道：“长刀门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锦绣城也不会放过。”
“你们怎敢！你们怎敢！”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以为是谁让我来杀那个阿兰，是你们锦绣城！你们也不干净！凭什么杀我！”
“你们怎敢！！”
他喊得声嘶力竭，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巴还在动。
身体中最后一点力气被一丝一丝抽去，他的眼睛失去了聚焦，身体没有了呼吸的起伏。
秦秋引气至柳月棠体内，再将其化为一股温润的力量，沉在她的身体。
印堂的痕迹消失，柳月棠睁开眼睛。
“【系统提示】：恭喜恭喜！恭喜你完成拯救柳月棠的任务！”
好耳熟的声音。
沈惊澜身子一抖。
一些记忆涌入脑海：记忆里卫昭明和秦秋跳河去救柳月棠，没想到与于、张二人合伙要诛杀沈惊澜。
王绍平□□了柳月棠，柳月棠被困柳府，长林为救柳月棠死于于、张二人剑下。
沈惊澜化妖，裴玄身受重伤，危急混乱之际，沈惊澜想救长林不成，只救出了柳月棠。
沈惊澜本想以张少寻之气解她身上的生死咒，可她却夺过青风剑，自刎于长林的尸体前。
一人一妖惨死在春花节的夜晚，陵州城一夜桃花尽数枯萎。
她想起来了，想起自己穿越到书里，成为沈惊澜；而化妖之时，属于真正沈惊澜的一些记忆流出，她知道傀儡人和生死咒的解法，是沈惊澜救了大家。
“阿兰……”怀里的卫昭明眉头紧皱，低声呓语。
沈惊澜心里塌陷了一角，她用湿湿的鼻子蹭了蹭卫昭明的面庞，听到卫昭明微弱的声音：“不要骗我……”
鼻子突然酸酸的，她有点想哭。
她尾巴搂得更紧了些。变成狐狸也挺好的，至少可以有个合理的理由肆无忌惮地抱着他。
这一路走来，他越来越瘦，每一次毒发都得要他半条命，如今躺在她怀里，毛茸茸的身体都能感受到他的骨头硌人。
等她恢复法力之后，一定要回苍山给他找点滋补的草药，让他好好补补，即使自己最终要离开这个世界，也要让他身子好起来再说。
沈惊澜已经想好了，离开前要把所有的法力都传给他，让他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除妖师，谁都不能欺负他。
他会有最强健的体魄，会长命百岁。
“卫昭明，你一定要活下去。”她在他耳边轻声道，嗓音浑浊奇怪，含着无限的温柔。
“阿兰姑娘。”柳月棠搀着长林来到沈惊澜身边。
她回神，理智回归之后可以正常说话：“若是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救你们另有原因。”
长林瞅了眼一旁的裴玄和秦秋，凑到沈惊澜耳边低声道：“老大，你混在除妖师当中可有什么难处？”
“老大对我和月棠有救命之恩，我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哦不对，就算没有救命之恩我也愿为老大肝脑涂地。”
长林的嘴一旦张开就不会轻易闭上。
沈惊澜及时打断他：“谁是你老大？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个被迫变成妖的普通人。”说完，眼睛示意怀里的卫昭明。
长林了然，嘿嘿一笑：“对不住对不住，我认了个狐妖作老大，还以为是阿兰姑娘呢。”
然后清清嗓子朗声道：“阿兰姑娘喜欢卫公子吧？喜欢就大胆说，不要害羞，不要因为自己被迫变成了妖就不好意思，这没什么的，你看我与月棠也是如此，如今还不是神仙眷侣一对？”
沈惊澜咬牙切齿：“闭嘴。”
“阿兰，为什么……”卫昭明的声音适时响起。
“……”
长林虽然受伤，但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你看卫公子对你情深至此，你难道忍心看他真心付诸东流，孤苦伶仃一人茕茕孑立？”
“滚。”
沈惊澜亮出獠牙。
柳月棠怕长林死于嘴贱，连忙拉着他离开：“阿兰姑娘莫生气，长林嘴是碎了些，但心是好的，我这就让他闭嘴，不打扰你和卫公子。”
终于清净了。
“请注意查收任务奖励。”系统再次说话。
“什么奖励？”
一行金色的小字在眼前展开：恭喜你，获得奖励【秦秋的心愿】。
“【任务说明】：主人公秦秋可以许一个愿望，愿望一定会成真。”
“！！”沈惊澜猛地起身，卫昭明骨碌一下滚到地上。
这一滚许是把他撞疼了，卫昭明眼睛睁开一条缝，刺眼的阳光让他被迫眯起眼睛，一抹火红的身影在他面前打转。
小牛一般大的赤红小狐狸在空中跳起了舞，如同一团跳跃的火，她裂开嘴，一会跑到自己面前，一会去拱拱秦秋的手。
卫昭明心里微微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高兴，但她高兴，他便高兴。
阿兰，其实你是妖吧？
短暂的清醒之后，卫昭明再次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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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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