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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蝗灾
第五十五章蝗灾
今年的夏天格外得热，而且没有下过一滴雨。想起太武皇帝的托梦，众位臣子都担忧不已。莫非真的是蝗灾？
河间王到了寿春，立刻主持当地军政大事，王允让的灵柩被运回平城，由其兄中书令王允恭主持丧仪。
王允恭与王允让兄弟俩感情十分深厚，而王允让的离世，也让王允恭悲痛万分。
赫兰罕仔细打量，发现他竟显出了老态。从前他以为这个人永远不会老，不会累，更加不会死。
然而……
赫兰罕在心中算了算日子，王允恭的死期也不远了。
那个多次在太皇太后面前告状、差点动摇他皇位的人，那个永远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汉臣泰斗，如今两鬓斑白，声音也有些颤抖，步履也不再矫健。
一个时代要落幕了。
大臣们也看出了这一点，对待年轻的皇帝更为恭敬。皇帝私下所说的“托梦”一事，他们也更加重视了。
宁可信其有啊！
各地加大抢险力度，想尽办法保收，至于上头下发的“治蝗”的法子，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农都说，可以试上一试。
河间王一到寿春，首先接手的就是淮南一线的防务。赫兰罕给了他一个锦囊，其中提出了南朝可能偷袭的路线。
河间王仔细阅读，比对舆图，又和几位大将连夜商议，十分赞同，并提前排兵布阵，果然击退了南朝的进攻。
以为王允让一死，淮南防线就会濒临崩溃？以为河间王籍籍无名不通军事么？南朝这回可是吃了大亏。
南朝暂停攻势，河间王立刻着手“治蝗”。寿春一带也有良田千顷。供给淮南一线的军粮，大多产自附近。
然而今夏炎热无雨，军粮供给紧张。大家对治蝗的态度，前所未有的支持。果然，百姓在地里挖出了虫卵，看样子“太武皇帝托梦”一事，所言非虚。
河间王又下令建水渠引水，组织军民打水井，尽力浇灌农田，不惜一切代价保收保粮。他本人更是亲力亲为，甚至斋戒祈祷。
许是他的虔诚感动了上苍，三天过后，下了一场小雨。雨势虽小，却给了农人希望，大家干劲十足。
粟米、黍米陆续成熟，即便不熟，农人也抢着收割，否则还不是喂到蝗虫的嘴里？
入秋前，蝗虫果然来了。好在大家有所准备，不至于太过慌乱。
河间王亲临田间，树网设陷，捕杀飞虫，驱鸡鸭家禽，啄食蝗虫，在上风口燃起艾草，驱除蝗虫。
为了鼓舞士气，他甚至当着众人，大嚼虫子，还称赞其“美味”。
左右失色，想要阻拦，河间王大笑：“彼食五谷，我食蝗虫，有何不可？汝等皆可一试，便知蝗虫亦是珍馐美味。”
也有农人胆大，学着他的样子，嚼食蝗虫，居然感觉和肉食有些相似。
再一想，河间王殿下说得不错呀，蝗虫吃的是粮食，那牛羊家禽吃得也是粮食，不都一样么？蝗虫就是长得可怖，其实也是吸收了五谷之精华，怎么就吃不得了？
一想到大家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被这些蝗虫啃食光了，农人心中来气，也学着河间王的样子，一边啃食蝗虫，一边抢收粮食，誓要与蝗群决一雌雄。
经过多番努力，秋粮保住了不少。
正当大家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南边的蝗虫吃光了粮食，居然跃过淮河，往义阳寿春方向来。
众人气得大骂南朝无能，祸害四方，连小小的蝗虫都治不住。
骂归骂，还有最后一批豆子、稷米和荞麦没有收呢。没有豆子这些杂粮，油就没有了，马的口粮也要变差了。
等什么呢？继续战斗啊！
消息传回平城，大家对河间王的才干称赞不已。
郑蓁华得知后，却急得跳脚：“拔什金尊玉贵之人，怎么能吃蝗虫呢？快秋天了，他身体本就不好，哎……”
她想去寿春，可是河间王写信给她，说淮南一线还不太平，不准她去，顺便布置了一些课业，让她有事可做，不要胡思乱想。
章夫人叹道：“河间王是真疼你，他在寿春这么忙，却还给你写这么长的信，督促你的功课。蓁华，你好好听拔什的话，这些天就在家闭门读书，精进学业，切不可让殿下失望！”
郑蓁华只能答应下来。
而赫兰罕自河间王走后，又面临一个难题。当时醒祖节快到了，按制需派宗室去赤崖祭祖。去年派了河间王，今年该派谁呢？
赫兰罕正想在宗室中点将，太皇太后将他叫去，直接推荐了一人。
“咸阳王？”赫兰罕暗叫不好。
咸阳王赫兰诚不是旁人，是他的亲生兄长，先帝赫兰曜的长子。如果按照周礼，皇位应该是咸阳王的。
不过咸阳王生母是汉人歌姬，出身太差。他本人又体弱多病，得了咳疾，被送出宫抚养。当时赫兰曜被囚禁西宫，成了“太上皇”，太皇太后力挺赫兰罕登上皇位。
上一世，赫兰罕亲政之初，非常不顺，他又与太皇太后有了权力之争，王允恭兄弟曾多次进言，想要废掉他的帝位，另立新君。
他们想立的，就是咸阳王赫兰诚。
赫兰诚在宫外亲戚家长大，这个亲戚叫作崔铣，但是他并不是出自名门望族的清河崔氏，不过占了一个好听的姓氏，只能对着王氏兄弟摇尾乞怜，唯王允恭是从。
因此，赫兰罕对这个哥哥极为忌讳，这一世亲政之后，赫兰罕也像忘了这个人一般，根本不想给他任何机会。
听到太皇太后提起“咸阳王”，赫兰罕心中一阵变扭，莫非……王允恭又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了什么。
太皇太后却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咸阳王年纪也不小了，毕竟是宗室，也要学着为皇帝分忧了。另外他这些年养在宫外，连个大名也没有，我看，就取名‘虬’吧！王府修建不急在一时，如今淮南不太平，不宜大兴土木的，他暂时还是住在崔家……”
赫兰诚不是大名？
“诚”这个字分明是先帝亲自取的，他还抱着这个儿子对着众位大臣说他是“朕之第一子”，在他出生满月之后就封了“咸阳王”，咸阳是汉人第一个皇帝秦皇称帝的地方，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太皇太后毒杀先帝，自然不会扶先帝看中的人上位，皇位这才落到了赫兰罕的头上，也因此赫兰罕对太皇太后感恩戴德。
“虬”这个字好啊，除了赫兰罕，其他兄弟从“虫”字边，无角之龙而已，不是真龙天子。而“罕”这个字，在兀烈语中，是大汗中的大汗，也就是天可汗的意思。
赫兰罕思索片刻，终于应了：“如此，就派咸阳王吧！”
太皇太后笑着说“好”。
祖孙两个又说些琐事，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郑家三房，郑蓁华咬着笔杆，正在给自己的拔什写回信。这是草稿，所以她写得比较潦草，想什么写什么，写写停停，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八张纸。
“有这么多话说么？”走进屋里的郑叔民有些吃味，拿起草稿看了起来。
“王府一切安好，王府佛堂，供奉如常……”
“宫中，太皇太后身体欠佳，休养半个月，已经好转，恐是忧虑王允让大人辞世之故……李婕妤重身，众人皆盼其诞下皇子……”
“此次醒祖节，陛下着咸阳王前往赤崖……”
“京畿亦有蝗灾，但处置得当，秋粮得以保全大半……”
“然御河附近，鱼情不佳，近日垂钓数回，只得一尾，悲夫……”
读着读着，郑叔民笑出了声：“这都什么呀？钓不着鱼，也要跟河间王殿下抱怨。他公务繁忙，哪有空看这些？”
郑蓁华肃然道：“垂钓非小事。古人云：祸不单行。如果不是太武皇帝托梦，那么今年蝗灾，农人绝收，而河中连鱼虾都无，岂不是要饿死无数人？！灾荒之年，无粮，无野味，无鱼虾，人相食……”
“呀……”郑叔民大吃一惊，不防女儿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想起近日章家和北地大户开仓放粮，又将种子免租借给农人耕种，郑叔民便问：“可是你给外祖出的主意？”
“正是！”郑蓁华倒是老实。
“难怪呢！”郑叔民叹道。
他这个岳父，精明至极，做生意从来没有亏本的时候，这回免租借种，看着没有收益，其实所图更大。他图的是功德，是民心，是声望。
如今平城章家，虽然不能与五姓七家相比，但是已然有口皆碑。这次蝗灾后主持放粮的大公子章景，在羽林卫遴选中大放异彩的二公子章晏……章家的崛起是必然的。
“吾女，不要老想着章家呀！”郑叔民靠着女儿坐下：“也当为郑家谋事！”
郑蓁华抬起头，骄傲地细数自己的战绩：“大乐令！”
嗯，这个，是啦，女儿提醒她可以跑官……
“南阳公主！”
哦，确实，小机灵鬼给长兄和南阳牵线……
“小君！”
呐，菀柔，从凤之功不容小觑……
“阿耶！”郑蓁华提醒道：“二伯的门客，都是习惯太常寺事务的。如今有两位少卿，而正卿之位空缺……”
郑叔民叹道：“吾知矣，彼已代吾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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