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职运动番

　　顺风顺水是四个字，被天赋与幸运眷顾的努力少年毋庸置疑地拥有自己夺得冠军是理所应当的意识。国际赛首秀短节目落后，自由滑奋力直追夺银。凭借首站位居总分前四的成绩，获得大奖赛第二站的参赛名额，次站的短节目3a大赌怡情位列第一，自由滑保守clean单3a套却因同场炸烟花者不计其数而喜提金牌。
　　轻飘飘且毫无实感地凭一金一亚进入青年组大奖赛的总决赛，又凭借双3a的“稳健”套在各色3a四周大比拼中幸运地获得JGPF的铜牌。赛季开始时本就并非本国女单青年组的一号种子，还因为选拔赛上表现不佳而被忽视的藤丸立香，唰的一声便从国内名气不错化身国际媒体口中的“天才少女”。

　　“你会习惯的。”樱井教练的语气同样轻飘飘，她摸了摸立香手感颇好的头发。
　　常年被摸头的小孩习以为常，立香只是有些不解地问：“习惯什么？”
　　“灯光，镜头，媒体嘴里的吐不出象牙，被吹捧，被污蔑……”
　　“可是，”突然出口打断教练的未尽之意，立香向不远处等候已久的青木教练挥手示意，“只要我一直赢下去不就好了吗？”

　　前进的身影被头顶的灯光拖成长长的一条，语气中的理应如此那样明确：“没有3a四周的人会被裁判放在第二个梯队，拥有3a四周却始终发挥不稳定的人也会裁判戴上有色眼镜，而拥有3a四周的人却不能只有跳跃，滑行旋转表演都很重要。所以，每个小项都还表现不错的我上个领奖台应该也正常吧？”
　　“哼，”教练似笑非笑，鼻端呼吸的雾气将冬天已经到来的实感展现，“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是——”嘴上拖着长长的尾音往后台走去，因为是世青赛而比之前几站分站赛多了更多观众的场地中人声鼎沸，目光在不同的人脸上流转却始终未能找到想要见到的人，立香拉了拉队服的拉链——热身时间到了。

　　拥有不错的艺术鉴赏能力与表演能力，对于花样滑冰这一体育项目来说是个不错的技能，而善于从每个不同的角度夸赞所有选手的厉害之处也是一个好技能——便于热衷社交的立香选手旧识新交遍天下。
　　赛前六练后，在青木教练的执意要求下戴着运动耳机隔绝外音的立香停留在场边观看竞争对手兼朋友们的节目，边保持热身状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压着韧带。

　　青年组女单一贯比成年组竞争更激烈，自某位奥运二连冠选手后，被迫开始的3a四周大战如CTRL+C般层出不穷，尽管质量参差不齐也仍火花四溅烈如炉灶。

　　来自瑞士的玛格丽特拥有瑞系一脉相承的出众旋转与不可思议的刃跳天赋，3a与4s的手把手抓与欧系天生好表演的优势让她从升入青年组第一年起便是当之无愧的Jr大魔王Top2；俄裔美籍的斯蒂芬妮选手，3a不稳定的短节目时抽不抽，青年组首年便能在自由滑里上足3个四周捍卫俄裔能蹦擅跳之名，美系选手第一档的打分自有裁判来为PCS背书；霓虹选手佐藤爱音，3a不稳但滑表优越3lz3lo周数尚佳，拥有青冬奥金、世青银资历足，明年卡线升组追逐都灵奥运名额；加拿大选手琼安缺3a但4s4t低级四周跳种类齐全，自有温哥华奥运在不远的2010年等待……
　　每个人的节目都是不一样，所能感受的美丽也是不一样的。撇除所有场外因素，既能欣赏滑速惊人的步法覆盖率广、喜悦于超级陀螺转速与高度齐飞的完美3a，也能略过连跳二次发力的不适感，谨记内外刃不分但GOE高达2.1的Lz/F是不好的，藤丸立香善于集中注意力认真欣赏的态度允许她发挥出还不错的数学能力——在裁判出分前先行估算出大部分选手的技术分。

　　“立香？”青木教练的声音缓和，“好好发挥就好，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
　　“好，”嘴上是如此回答的，心里却仍在估算仅有双3a的自己需要追多少的基础难度分，年轻的选手与自己的教练笑道，“我会的。”

　　只有尽可能完成所有原定跳跃的节目与执行到最好的编排才能让她看到，手扶挡板等待入场，冰面的白刺入眼底虽习以为常却难以避免思绪的飘远——南极的雪原也是这样的吗？企鹅样式的纸巾盒就安坐眼前，仍然没能想起关于某人的过去与未来之事，感情却已被安放在心，等候表演之时的尽情释放。

　　轻快的韵律，舞动的节拍，以高滑速相映衬热情洋溢的曲调，《All That Jazz》作为音乐剧《芝加哥》的第一首歌曲与最出名的唱段之一，开篇便是热烈的管弦乐编排。即使是只允许纯音乐的赛场规定，也无法阻止强烈爵士节奏传达无声的歌词。
　　头戴爵士帽的发夹，身穿仿西装样式的来自哈贝特洛特工作室的裤装考斯藤，将内八脚尖的风格需要融入脚下的接续步，把下沉膝盖的舞蹈动作挪入步法的轻佻，指张而腕弯的“爵士手”姿势频繁运用以展示角色的挑逗与冷峻，风格鲜明的爵士舞节目应和音乐的变化而变幻着。

　　大一字进3a的稳稳当当是远胜赛季初的阿克塞尔三周成功率，跳接旋转难度滑出仍然保证神色如常与肢体运用，步伐进入3f与后半段双手高举的3lz3t接连完美落冰带来场外青木教练下意识的兴奋小跳。
　　在心中咀嚼着歌词，辛辣的讽刺变作脚下的步法衔接，飞身向前乘风而去或许总有一日会忘记挡板的存在，高速的燕式巡场拥有令选手展露笑颜的畅快感。Ending pose停于场地的正中央，未等音乐的最后一声彻底消散便已迫不及待的全场起立鼓掌惊起解说们的夸赞。

　　深呼吸着平复喘息，为保证步法定级而在赛季中往脚下塞入更多衔接的立香其实还是有些吃不消现在的节目编排，在心底暗暗想着之后加强体能的重要性，往场外滑出的立香向观众席上鞠躬又挥手地表以感谢，她顺手从地上捞起几个企鹅娃娃。

　　T（技术）分：43.19
　　P（节目内容）分：27.60
　　短节目总分：70.79

　　“今天实时定级全四，”樱井教练拧开瓶盖，将水递上前，“等会小分表出了再复盘吧。”

　　嘴上还在嘀咕自己抽到短节目第三组第一个出场的坏运气，立香坐在KC区上向青木教练要纸巾，抬眼看分数后颇感困惑地注视自己与赛季初相差无几、毫无进步的PCS，最终没说话。

　　“如果短节目还像之前那样不能上3a，只能2a加规定单跳加3a连跳的话，估计短节目的分差没有这么大。”青木教练打量眼前的排名：藤丸立香以领先第二位10分的成绩暂列第一。

　　“后面还有好几组选手呢，”对教练的话没什么反应，眼睛倒回去观众席却仍然未能找到什么的立香漫不经心地问，“我自由滑还是不能上3a3lo的连跳么？”

　　青木教练都没有说话，樱井教练打量选手剧烈运动后红扑扑的脸，只是拉紧立香外套的拉链，“只要你能承担得起失败的后果，要知道连Lo可比连T的风险大多了，亏本买卖也要做？”

　　赛前上了淡妆后明艳到锐利的眉眼，从来不畏惧于此的立香笑道：“那我要上！”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短节目暂列第三的成绩要如何凭借没有四周的自由滑确保排名呢？打定主意既要继续双3a又要把连跳升级的立香在赛前的公开训练合乐环节上毫不意外地连摔两个，附加自己滑完后体力尽失的气喘吁吁。

　　嘴上哼着“O lieb, so lang du lieben kannst! O lieb, so lang du lieben magst!”结束和竞争对手的朋友们之前约好的外出聚餐后，立香从房间里拎着冰鞋准备奔赴自己的夜间加练时刻——3a3lo和3a3t成功率还是一般，但是3a2t的bv还不如3lz3t……
　　空无一人的冰场，戴着耳机拿着mp3加练的选手慢慢悠悠地溜达着。第一次播放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温习脚下衔接、接续步与步法；第二次播放时，开始边低声唱边修改部分步伐衔接——在不影响定级的情况下；第三次播放的时候，将播放设备扔在了场边，一组十个地启程开跳，1a是热身，2a附带难度进入，3a是猛练找稳定性，3a3t是绝不允许接2t的尽可能提升成功率。

　　从半空中摔的时候，把自己当成玩偶一样圆滚滚地落冰；跳空的时候思考赛场上临时补成1a3lo会怎么样，自己干拔3t或者3lo还挺在行的；练着练着灵机一动开始3a3lo的尝试，尽管失败率“惊为天人”……待歌曲播到第不知道多少遍后，扶着膝盖回到挡板处准备回去休息的立香瞅了眼被搁置的手表，不由心生窃喜：：很好，离教练查岗还有20分钟——绰绰有余！

　　嗯……绰绰有余……

　　“今晚加练了多久？”
　　“如果我说只是去溜达了一会，您愿意相信吗？”目露真诚，一副表情真挚的装傻扮懵样，立香揪着樱井教练的袖子轻轻摇晃。

　　呵呵两声的教练收回自己的袖子，她笑眼眯眯：“现在，给我睡觉。”
　　“是——”

　　樱井教练在成为教练之前，是个很厉害的花滑选手，藤丸立香知道这件事，却又不曾知道得太多，对于电视与通讯不那么发达的过去，能有一卷纪录下曾经赛事节目的胶带已经很厉害了。
　　半夜睡不着又自觉天生精力充沛的立香摸出下午聚餐时朋友的友情馈赠，将樱井教练曾经的节目回看一遍便重新投入梦乡的怀抱，她在睡前思考了一下今晚会做什么样子的梦。

　　如果可以是《Jesu, Joy of Man's Desiring》的配乐就好了，如果能不要总是在刺耳至极“哈哈哈哈哈”与奇形怪状超建建筑物的梦境里反复徘徊就好了，毕竟自己还是未成年国中生急需良好睡眠质量的吧？！

　　观众席人山人海，场馆后台同样人声鼎沸，陆地跳跃尝试3a3t的立香在半空中转成陀螺的样式，她看着场上猛练4S的玛格丽特，目露羡慕与身旁的冠军竞争对手（短节目暂列第一）斯蒂芬妮嘀嘀咕咕高度不够的悲伤之处。

　　“你转速够快，冰上的高远度也还不错，如果只是重心不稳的毛病，或许你可以试试举双手的那种进入。”认真端详完立香陆地跳跃的斯蒂芬妮回答。
　　“依靠举双手来调整轴心？试试是可以试试～不过我现在只靠转速的话，发育之后如果出意外，转速回不来就糟糕了……今晚上冰的时候要不要试试比连lo？”火速调整好自己的立香兴致勃勃地提出邀约。

　　“立香昨晚加练了很久吗？我看她今天状态不错。”一旁的青木教练手上抱着立香说热而脱下的外套。
　　“有些人的体能天生如此。”樱井教练翻阅着手上每位选手赛前报备的自由滑技术构成。

　　在冰上飞是一种感觉，独自一人的冰面会拥有不一样的感受，热衷于高速滑行的藤丸立香曾经拥有过速滑的梦想，曾经。

　　“Representing Japan！Fujimaru Ritsuka！”

　　登场时的介绍语一如既往，习以为常地向两边的观众挥手表谢，在身体上划着十字确认重心，试跳1a确定状态，自由滑倒数第三个出场的藤丸选手立于冰场的正中央。

　　音乐的旋律是熟悉，节目的编排是凭借下意识也能完成的，技术构造是烂熟于心，终于在观众席上寻觅到熟悉面孔的心是滚烫的：必须成功，必须不能有任何失误地完成，必须完美无瑕地完成所有编排。

　　开场第一个跳跃是3a3lo的连跳，没有修改难度进入的计划，刃跳小能手只使用了时间极短的蓄力进入，向前方飞去的阿克塞尔三周拥有足够快速的滑行借势，高飘远起跳滞空转体顺势落冰直接再次点冰一气呵成地完成连跳。
　　单足大弧线滑出，将情绪沉入表演中，与赛季之初相比属于完全大改过后的技术构成与节目编排，难度升级之快难免令旁观者咂舌。正如该选手八岁才开始学花滑的事实一样，是个相当恐怖的故事。

　　内勾转三，结环步后直入阿克塞尔三周的单跳，心中还在低唱与音乐相符的歌词，完成空中腾空三周半后完美落冰的立香神色不变。脚下的衔接随着最重要两个跳跃的完成而愈发丰富，有力的肢体与舒展的身姿跟随韵律的流动而淌于冰面之上。跳跃错落有致地分布于节目前中后，3lz3t、3f2t2lo、3lz、3f以及最后一个跳跃3s——尽数clean完成，接续步与定级步法的完成度竭尽全力尽善尽美，旋转之时肢体仍沉浸于音乐与表演。
　　喘着气止步于ending pose，鼓掌声不绝于耳只带来自己可以退场的信号，打开裙摆向所有人鞠躬的瞬息捂脸掩饰泪水的将落未落，没有下一次登场机会的《爱之梦》已然完成了所有的使命。

　　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年轻的选手与观众席上戴着墨镜的花滑女王对视，女神的心血来潮与弱小人类的全力奔赴终将止步于命运之旅的终点。
　　爱，如梦似幻地随风而去，化作无法抛却的记忆一份。

　　O lieb, so lang du lieben kannst!
　　爱吧，只要你还能去爱！
　　O lieb, so lang du lieben magst!
　　爱吧，只要你还被爱所眷！

　　出现在沙漠中的水天宫就像许多童话故事中所说的那样，化作一夜之梦消失不见了。

　　选手的泪水大滴大滴打落在地，樱井教练摸着立香的头说：“已经很好了。”
　　她没有为等一下的领奖台打担保，也不曾为“下个赛季一定可以”说出四周跳的训练计划，只是一下又一下地为自己的学生抚顺呼吸。

　　Die Stunde kommt, die Stunde kommt,
　　那一刻终会，那一刻终会到来，
　　Wo du an Gr?bern stehst und klagst!
　　那时你只能伫立墓前，空自悲叹！

　　出现在眼前的分数，出现在眼前的排名，以及已经出现在耳边的下一位登场选手的音乐，需要坐到等候席的暂列第一的藤丸立香仍在低低喘息，多到爆炸的脚下工作换来了定级4的步法，从未在正赛成功完成过的双3a及高级3塞满的难度构造换来了略低于双4无3a选手的自由滑分数，随后凭借有3A短节目的分数勉强压过对方的总分。体能一贯很好的立香却没有和教练嘟嘟囔囔任何的话语，她平静地欣赏赛场上另一位选手的节目，如同泪水从未出现过。

　　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吧，神明的眼中拥有如此慈悲的慷慨，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藤丸立香’的吧？

　　一路喘着气地拼尽全力，一路奔波绝不放弃地走到明天、后天、大后天与一辈子，直到终于学会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四周跳，直到能够将3a4周兼容到一套节目里，直到每一次参赛都一定能够得到奖牌，直到终于登上第一名的位置，直到因为永远停留在第一名的位置而被冠以大魔王的称号，直到如同曾经的某个人一样手握青年组的大满贯等待升入成年组后万丈光芒的未来。
　　无需拯救，无需毁灭，轻快的步伐立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之上，想要为什么付出什么都是基于自己的梦想与愿望。

　　可是、可是，电子之海中的水の夏日早已结束了。花样滑冰中未来可期的年轻选手藤丸立香，会拥有滑南极野冰的梦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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