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娲学院

　　尽管死神的镰刀即将落下，茜脸上也没露出多少惊慌的神色。

　　在她种族的信仰里，并没有所谓的神神鬼鬼。

　　“想跟我借命？沈涵特工，在这里，你们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到此为止吧。”

　　她的声音很冷静。

　　站在沈涵旁边的水湶却听得一脸的麻木，没别的，经历了十八次的循环，这个叫茜的人，总是以这种音调和方梦泽对话。

　　劝方梦泽放弃别抵抗，劝她收手。

　　而此时此刻，也是同样的话术。

　　沈涵听到她的话，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手中的枪缓慢往下移，抵在她的颈项处，只需轻轻扣动扳机，枪内的毒针就会直接将她送下线。

　　“你住嘴吧，我们不是来观光的，你得带我们出去。”

　　说着，沈涵推着她，一步步拾着楼梯，往天台方向走。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茜道：“我们不曾想过伤害谁。”

　　沈涵道：“我现在并不在乎你们到底有什么意图，我只想逃出这里。”

　　沈涵抬脚将拦路的机器人保镖踢到一边。

　　茜转动着眼球，扫了眼地上死机的机器人保镖。

　　“沈涵特工，这里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逃得出去。”

　　一语双关。

　　三鸦她们逃不出去，这个虚拟游戏，她们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与此同时。

　　陆离之前派出的另一队人马，终于爬上到十七楼。

　　如果不是有人在上头放冷枪，他们早赶上来了。

　　一队人马又分成两批，一半冲进安羽的实验室，一半继续向楼顶前进。

　　保镖冲进实验室，发现他们的部长正盯着地上的碎布发呆。

　　“部长，天台发生袭击，茜女士让您撤离。”

　　保镖提到茜，安羽一怔，这才回过神来。

　　他竟然差一点忘记了茜。

　　不，不是差一点。

　　而是——

　　他的脑子早已被某人的脸容身躯占满。

　　“走，上十八楼。”

　　说着，他率先走出去，发现通往十八楼的楼道里躺着茜的保镖，而楼上，枪声不断。

　　保镖道：“部长，这回的人有些棘手，还请您暂时退回楼下。”

　　楼上正在枪战，现在上去被偷人头的机率很大。

　　安羽没有动，开口道：“支援。”

　　他身后的保镖迅速走上前，与前一批人马汇合。

　　二人一猫还押着一个茜，被打得有些懵。

　　“靠！”

　　雷钰一阵爆发，这一回的雷电竟比刚刚的威力还要强，嗞啦几声闪过，十八楼整层的玻璃纷纷被劈碎，天花板阵阵灰尘扬下。

　　瞬间，楼道里的武装人员倒下一半。

　　枪声又歇了下来。

　　被保镖护在中间的安羽走上向，扫一眼雷钰，又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胖猫，最后视线落在被沈涵劫持的茜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沈涵看着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眼神一眯，心中那点愧疚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什么的……

　　那一脚，还是踢得轻了些。

　　安羽垂下眼帘，黑沉沉的瞳底泛着幽冷的光泽，他对上沈涵的眼神，二人互瞪了几秒。

　　安羽率先开口，对沈涵道：

　　“放下枪。”

　　沈涵此时对他也没好气，冷声回道：

　　“你退后。”

　　安羽没有动。

　　一双晦暗黑眸直直的盯着沈涵看，眨也不眨。

　　沈涵道：“我手中的枪是特制的毒针，见血封喉，都别动，谁敢开一枪，我就杀了她。”

　　安羽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所有保镖放下手中的枪。

　　沈涵拖着茜，迫使她跟着自己一步步从楼梯上倒着往顶层走，雷钰在前头开路。

　　“矿泉水，跟上。”

　　沈涵见水湶没跟上，朝他吼了一句。

　　立在台阶上的水湶，这才回过神，他瞅了眼沈涵，朝她“喵”了一声。

　　特么的你的脚正在哗哗流血啊喂，不痛的吗？

　　沈涵不知道他喵啥，深一脚浅一脚缓慢倒退。

　　她刚刚才变来回，五岁时的鞋子自然穿不下，只能赤着一双脚跑，楼道里全是被雷钰的异能劈下的沙石和玻璃碎片，光脚踩上去，不受伤才怪。

　　安羽听见她叫那只猫的名字，错愣一下，顺着视线望去，那辆圆润的灰猫跳到她的脚边，朝她喵一声，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她身上紧紧裹着他的长外套，只露出半小截小腿，那双脚小巧而白皙，而此时却沾满了血，所过之处，每一级台阶上都印着一只血色的脚印，触目而惊心。

　　然而，她的脸上却不见半点痛苦的神色，仿佛并不在意那点伤口一般。

　　安羽眉头紧拧，深邃的眸眼一凝，双唇紧抿，台阶上的鲜红仿佛刺痛了他的眼，他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很难受。

　　*

　　二人一猫顺利退到天台。

　　雷钰上到天台，才发现，确实疯了，大家都疯了。

　　水湶爬到天台的时候，险些被那架势吓到。

　　幸好自己现在是只猫，有四条腿，不然早撑不住，趴地上了。

　　天台上的枪战刚好停下。

　　三鸦上百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已经将裴越他们团团围住，站在前头指挥的，正是陆离。

　　陆离定定的看着沈涵扣着茜，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情绪。

　　倒是看到沈涵穿的衣服和赤着一双脚，而身边还跟着一只胖猫的时候，眉头拧了拧。

　　这只猫……

　　她忽而反应过来，脸上神情有些复杂。

　　地上倒下不少人，有三鸦的，也有帝娲的。

　　而沈涵这边，则劫持着三鸦的指挥官。

　　情况对双方都不太利。

　　二人一猫对着上百名三鸦的武装。

　　沈涵瞅了眼，只认识两个熟人，裴越和姚鸿与，至于其他特工，应该是帝娲的外勤特工。

　　道颜和华亭不知道在哪，至于凌烨么，他是卧底，不方便露面，沈涵猜测他现在应该在某一处准备放冷枪。

　　茜微微仰着脖子，红唇轻启。

　　“沈涵特工，你们没有胜算的，投降吧。”

　　沈涵扣住她的手松开了一些，茜其实完全有能力反击，她的身手可不比自己差，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任由自己挟持。

　　她不明白，茜又想搞什么动作。

　　“或许你们不知道，我们人类，还有一项特点，那就是明知道事情很难挽回，我们还会抱着一丝幻想一丝希望，不顾一切的向前扑。”

　　听见她的话，茜侧了侧眸。

　　“沈涵特工，有些东西是无法挽回的。”

　　沈涵眼眸沉沉，有些泄气。

　　“是啊，有些东西是无法挽回的，你们害死了很多人命。”

　　茜反驳道：“不是我们，是你们自己做的事情，我们只不过是给了你们所想要的，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这不能怪我们。”

　　沈涵差点都要被她气笑了。

　　“少装无辜急着撇清了，你们把我们当囚犯一样困在这里，而自己则站在最高处，控制着一切。我们都清楚，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完全触犯了星球互不干扰法则。”

　　茜回道：“沈涵特工，我们明明可以合作的，可是你们不配合。”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雷钰举着枪，示意沈涵，“得撤了。”

　　他话刚说完，那边安羽带着一帮保镖，押着两个人走上前。

　　正是藏在天台的华亭和道颜。

　　“沈涵！”道颜唤了一声。

　　沈涵扭头问道：“你们没事吧？”

　　华亭举着双手，任由保镖将她身上的铁棍和枪收走。

　　“暂时没事。”

　　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安羽朝一旁的保镖伸出手，要来了一把枪，他本想将枪口举向道颜，忽地想起什么，举到一半的手拐了个弯，指向一旁裴越，视线则与沈涵对上：

　　“我说，你放下枪。沈涵，你要是敢伤到她分毫，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举起枪的同时，雷钰的枪口也对准了安羽。

　　紧接着三鸦武装人员又同时举起枪，齐唰唰对准沈涵和雷钰。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沈涵眼神一沉，听见他的话，抿了抿唇，半会才开口道：

　　“你放开他们，我就放开她。”

　　突然被枪指着的裴越吓了一跳，强烈的危机感从脚板底蹿直冲脑门。

　　据他所知，三鸦的部长安羽，是个疯子。

　　“沈涵，别让他开枪。”道颜见状，苦着一张脸崩溃道，“别惹他，他就是个虐待狂，神经病。”

　　安羽一定会开枪的，道颜顿觉这一回大家死到临头。

　　华亭也道：“他真的会杀了他。”

　　改造营里那么多条无辜人命，他照样眼也不眨的下令扫射。

　　沈涵也很害怕，她害怕安羽真的会开枪。

　　她放轻了语气，选择暂时妥协。

　　“安羽，只要你放我们离开，我立即放开茜，我保证。”

　　与此同时，在远处大楼上扛着阻击枪的凌烨道：

　　“你别挪动脚步，我来处理，已经瞄准了安羽，可以立即开枪射杀。”

　　举着双手的裴越立即回道，“别开枪，一旦开枪，我们都完了。”

　　一旦安羽倒下，在场的所有三鸦武装人员，就会将他们剩下的人扫成筛子。

　　凌烨道：“我不开枪，他就会开枪，你就完了。”

　　“别……”

　　裴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陆离缴走了耳里的通讯器。

　　“看来还有漏网的。”

　　她回过头，对身后的武装人员命令道：

　　“派一支队伍再搜一遍天台和附近大楼。”

　　失去最佳射杀机会，凌烨只得收起狙击枪，跑回小型战斗机里，准备硬闯。

　　安羽回过头对沈涵道，“我不相信你，沈涵，你满嘴都是谎言。”

　　说着他一枪打在裴越脚边的空地上。

　　“啊！”

　　裴越没叫，叫的是道颜。

　　道颜比他还紧张，她吓得后退一大步，小脸煞白，哭喊道：

　　“沈涵，求你了，别让他开枪，裴队会死的，在这里死了，就真的死了。”

　　裴越见沈涵似是要放开那个叫茜的指挥官，立即出声道：

　　“沈涵，别管我，你要是放开她，我们都得死。”

　　姚鸿与默默瞅他一眼，被那么多枪指着，放不放开她，感觉我们今天都死定了。

　　沈涵蹙着眉头，问安羽：

　　“安羽，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羽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她身上。

　　“我说了，沈涵，你先放下枪。”

　　蓄力半天的雷钰终于再次扬起手中的闪电，他摊开手掌，电流在手心酝酿，他威胁安羽道：

　　“你说是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雷电快？”

　　水湶站在沈涵的脚边，仰着猫脸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

　　他脖子都快要扭断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叫安羽的，不会真的会开枪吧？

　　方梦泽这货，你也没跟我说过，大家都疯成这样了啊。

　　这都是些什么修罗场？

　　安羽如渊的眼神一眯，他讨厌这种事情无法掌控的感觉，他讨厌这个女人总是能逃出他的控制，他讨厌看到这个女人穿着他的衣服还与另外一个男的站得那么近。

　　他用余光瞥了眼雷钰，冷冷道：“应该先解决你的。”

　　沈涵道，“似乎陷入僵局了。”

　　安羽不放她们离开，她就不会放下枪。她不放下枪，安羽就会开枪杀裴越。安羽开枪，雷钰也会开枪杀他，顺便用异能攻击在场的人。

　　可是人员站位有些复杂，雷钰若想用异能对付三鸦的武装，就是无差别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

　　雷钰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目标只是安羽，对准安羽一人就行。

　　沈涵害怕安羽开枪，也害怕雷钰杀安羽。

　　“安羽，我们一人退一步怎么样？”

　　安羽黑眸微眯，垂眸凝着她，回道：

　　“三鸦绝不妥协。”

　　意思很明了，要退你们帝娲的退，他们三鸦绝不退。

　　沈涵指尖扣着枪。

　　“安羽，你就不怕我真的开枪？”

　　安羽眉眼抬起，一字一句道：

　　“怕。现在在场的反抗分子，之所以还有命在，不过是因为你沈涵手上那把握着的枪。但是你要是敢开枪，你早开了，因为你知道，你一旦开枪，所有人都会没命。”

　　沈涵闻言顿了顿，忍不住冷笑。

　　“你说得有道理。”

　　她刚刚还抱着一丝希望，安羽没下命令杀他们是因为内心还有存在丁点善良。

　　到头来，还是因为他的茜。

　　茜看着与沈涵对恃的安羽，嘴角抿着些自信的笑容。

　　道颜见状，疲惫的捂了捂脸，声音累极无奈。

　　“这不是真的，这世界不是真的，他根本不是我们认识的安羽，疯了，都疯了，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

　　唉，毁灭吧，累了。

　　“行了。”茜听见道颜的话，出声打断众人的对恃。

　　“安羽，你放下枪，放他们离开吧。”

　　她已经看到，也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安羽选择的还是自己。

　　安羽听见道颜的话，眉心一蹙，扭头问她：

　　“你刚刚说什么？”

　　道颜索性一甩衣袖，朝他大声喊道：

　　“我说这个世界是假的，都是假的，只有我们是真的，你这个疯子神经病，不可能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安羽。”

　　安羽轻哼一声，不屑。

　　“你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你就这么跟你三鸦的上司说话的？”

　　道颜继续道：“我认识的安羽，不会拿枪指着他的伙伴，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涵受到伤害，连重一点的话都不会说，更别提开枪打她……”

　　“荒谬之极。”

　　“是真的，你只不过是忘记……”

　　“够了！”茜叫出声，“今天这事到此为止。”

　　安羽看她一眼，没有动，他继续质问道颜：

　　“那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道颜回答，“因为你被洗脑了，这个世界也是假的，在真实的世界，你是我们的同学朋友战友……”

　　雷钰看着眼前的情况，一脸懵逼，他扭头问沈涵：

　　“是我们疯了，还是这位道博士疯了？”

　　沈涵眼里满是无奈，她有些心累回道：

　　“大概是，我们都疯了吧。”

　　水湶：“喵？”

　　现在，可能就他一个正常“人”了。

　　茜朝安羽唤了声：

　　“安羽，这才是真实的你，你是三鸦的部长，我的爱人。”

　　安羽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道颜，问道：

　　“那这个女人呢？”

　　他抬指点了点沈涵。

　　道颜回答，“沈涵，你俩青梅竹马，你喜欢她，我认识的安羽是愿意为沈涵献出自己心脏的人，甚至为了救她，跨越黑暗维度，你自己说的，她就是你的命……”

　　安羽愕然。

　　他扭头看了眼脸色有些苍白的沈涵，眼神复杂，墨色的眸子里流动着不明情绪。

　　“安羽。”茜发现安羽停留的视线，叫道：“你听到了吗？她们想毁掉我们的感情。”

　　道颜反驳，“她骗你，她在撒谎，她对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不过是想你帮他们完成那些项目。”

　　“我爱你，安羽。”茜眨着美眸，盈盈看着他，“她们想从我身边抢走你。”

　　道颜又说：

　　“这个世界确实是假的，但安羽，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以变得更好，你可以做个好人，你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你是个好人，你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不是个虐待狂。”

　　雷钰忍不住又插了句话，他左右瞅了眼，询问：

　　“ok，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什么假的？”

　　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个叫道博士的疯成这样了啊。

　　姚鸿与问旁边的裴越，“话说，你听明白他们在说啥了吗？”

　　裴越老实摇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明白。”

　　他也听不明白道颜说的什么黑暗维度，什么项目之类的，至于这个世界是假的真相，他本身只一知半解。

　　而一直站在旁边的陆离，一双眼迷茫的眨了眨。

　　这个世界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至于水湶：“……”

　　这两货居然是男女朋友。

　　行吧。

　　多大点儿事，完全表示没有被惊讶到的说。

　　才怪。

　　要死啊，真是修罗场啊喂。

　　安羽按了按额角，他沉吟了一下，对道颜说：

　　“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那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道颜：“这不能怪你，是他们给你洗了脑。这一切都不怪你。”

　　安羽定定看着道颜，声音低而沉。

　　“你错了。”

　　沈涵听见他的话，心头猛地一提，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来。

　　轮到道颜怔了下，只听安羽又道：

　　“我很清楚我是谁，我是三鸦的部长安羽，我很清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我自己内心的选择，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

　　说完，他手指轻扣，朝裴越开了两枪。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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