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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56 大哥
(蔻燎)
把人丢在床上,被子盖好,然后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东找西找才寻出一个家用药箱。
景重怿拿了一管安神补脑液,走到床边捏着陈绪风的下巴,强行把嘴打开,药水粗暴地倒了进去。
陈绪风喉结滚了几滚,药水往上涌,他猛的咳嗽,睁开了眼。
醒了后,就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瞳孔一动不动。
景重怿摸摸他的脸,问了声,“好点没?小狐狸。”
“小狐狸,是我手重了,我听到沉沉就控制不住。”他放缓声音,“你好好休息。”
“为什么?”
“什么?”
“你们都……那么重视他。”陈绪风轻声叹气,撇开头,不看景重怿。
景重怿立在床角,望着陈绪风瘦弱的肩胛,看着那苍白的侧脸,不知为什么,心里狠狠地颤了一秒。
心脏被什么东西没有征兆的撞击,撞得太猛,差点从身体里撞出来。
卧室没有开灯,他没来得及开灯。
屋外还在下雨,雨声潺潺,隔着窗户都那么真切的回荡在耳畔,像海边捡起来的海螺里吹出的音调,缥缈而悲凉。
景重怿知道,他来到这里,霸占着陈绪风的家,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陈绪风身子弱,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然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狠力使在对方身上,明知道陈绪风承受不了,却依然疯了一样刻意羞--辱他蹂--躏他,把他的脆弱折磨得更加不堪。
陈绪风和他,不过是住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不同性格不同世界不同力量的人罢了,往严格上说,就是没有什么大关系的两个人。
景重怿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早早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以前温和有礼,怎么可能干得出这种无赖恶心的事。
现在,他却是真真正正的干了,还做得极其彻底。
他真的变得这么坏了吗?
他后悔,他十分后悔五年前跟着哥哥景天怿离开安衡镇,如果不离开,他们两人怎么可能遇见那个人,如果不遇见那个人,哥哥也不可能被当成替死鬼死得那样惨。
今时今日,他周身的很多戾气与邪恶都是拜那人所赐。
他也想做回以前的景重怿,以前雍沉身边的景重怿,可现下,还回得了头吗?他还能回到从前吗?
回不去了。
已经回不去了。
现在雍沉身边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他必须剔除的人。
眼底的狠意裹藏起来,景重怿朝床边走去,大手拍了拍陈绪风的后背,仿佛在哄小孩子。语气特别温柔,特别温柔。
他说,“小狐狸,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不会这样?不会哪样?
陈绪风没有回应,侧躺在床上,身体有轻微的一起一伏,他均匀地呼吸着,好像已经沉沉睡去。
有些话,等别人说,会等一辈子。有些话,并不打算听,却无法避免地溜进了耳膜。世界就是这么奇怪,痴男怨女,缘起缘灭,都是闹剧,都是一场玩笑。
玩了笑了,也就该结束了。
不用留恋,从一开始就不用过分留恋,或许结尾收场的时候还能混个面色波澜不惊,仿佛很高深莫测的模样。
.
天是黄色的,闷热的。
西河桥边有生得十分葱郁的大柳树,柳树垂着枝丫,悠悠插-进河水里。
走过西河,路上吹起一阵尘埃。
尘埃没有落定,便被扬起来的拳头骤然挥得更高,更远,在阳光下,闪着细细的光。
前方有火红色,黄色,绿色,蓝色,紫色的五颗人头,飘在半空中。像夜里的鬼火四处乱窜,惊叫连连。
地上不知何时倒了一个人,原来是紫色脑袋被人一拳从身后揍翻在地,卷成一团瑟缩着发抖。
其余四个颜色皆吓得面色惨白,颤抖嘴唇望着这边。
景重怿扭扭硬拳,不看紫毛,专门指了指眼前火红色头发的男子,启唇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你……你他爷爷的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名字?”
看着对面脸上有很长一道疤痕的陌生人,袁振后退几步,吼了一句,十分底气不足。
不过为了不在自己小弟跟前跌面,他还是很勇敢地朝对方问候了一下。虽然,他经常跌面,也不差这一次。
“我问你,你是不是叫袁振?”
景重怿漫不经心地从裤包拿出一盒烟,又漫不经心挑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把烟点上,似笑非笑道,“问你话呢!你他大爷哑巴啊!”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袁振嘴巴跟安了架发动机似的一直抖个不停。
“你好啊,袁振。”
景重怿怪笑,朝对方吐着烟圈。
袁振还没从这人莫名的笑里反应过来,便被一拳头撂在地上,肚子一疼,对方的脚就一刻不停地朝他踹来。
每一脚都跟打磨光滑的刀子似的往他肚子上砍,前一声惨叫还没有发出来,后一声惨叫就接踵而至,忙得不可开交。
李有光和弯背老六,还有另外两个人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一时之间都忘了逃跑。他们想要上前去救人,可是看了看景重怿脸上的疤痕,动都不敢动了。
心里不免暗自思索,他们老大到底又惹到谁了,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没有见过的人,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打。
景重怿踢累了,又换了手。
他抡抡胳膊,一拳头十分准确地砸在袁振鼻梁上,血开了花一样到处飞溅。
袁振的脸顷刻之间被鼻血染得鲜红,跟他脑袋上的火红头发有的一比,或者不分伯仲。
袁振捂着鼻子,鲜血从他指缝里钻出来,赤链蛇般到处爬行。他在地上缩,往后缩,像断了腿的一只小狗,抖如筛糠。
害怕之余,不忘从鼻子里发出痛苦的一声喊,“你是谁?我......我哪里惹到你了!你有病啊你!”
“你惹了沉沉,就是惹了我。”景重怿把烟拿在手里,看着烟头处往外流淌着蓝色烟雾,眯了眯眼睛。
“沉沉?”袁振和其他四人都把这名字丢嘴里回味了一番,随后五张脸全是清一色的茫然无措。
“雍沉。”景重怿笑了笑,好心解释。
“雍沉!”袁振重复了一遍,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发凉。
不知道雍沉到底是怎么了,能有这么多人维护着他,先一个木哲,现在又来了一个看起来就穷凶极恶的陌生人。
他瞪着景重怿,张开口说话,鼻血就流进嘴里,把牙齿都染红了,像一颗颗挤在一起的石榴籽,闪着水润的光泽,“你……你到底是谁?”
“痞狼。”景重怿吸了口烟,把烟丢脚边,使劲踩了踩。烟蒂冒着最后一缕青烟,安然地断气。
“景重怿。”
“痞狼!”
袁振突然大喊,朝自己后方黄绿蓝紫四人看了看。
四人心照不宣,十分默契地回视着他,眼里皆是震惊。
袁振又看着景重怿,牙齿磕在一起,断断续续道,“你……是你……是你把沈海打得住院了?痞,痞狼?”
“怎么?”景重怿挑眉一笑,眼底邪气荡漾,“你也想住院?我可是大善人,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吧。”说罢笑着扭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不不不!大哥!大哥!”袁振见状吓得一颤,。爬起来匍匐在景重怿脚边。
嘴里不停的说,“饶了我吧!我们绝对不会再碰雍沉!绝对不会!我们会把雍沉当爷爷一样供着,一定不敢……”
景重怿哼笑,不说话。
袁振见景重怿没有什么反感的神色,立马脸上堆起了笑,那笑,是躺在一片血色里。他用自己沾满鼻血的手抱着景重怿的大腿,哭喊着,“大哥!我们认你做大哥!从此以后保护雍沉,不对……保护沉爷爷的重任就交给我们吧,大哥!”他说完朝后方黄绿蓝紫四人挤眉弄眼。
四人会意,立即一起趴在地上,“大哥,请让我们做你小弟吧!这是我们三生有幸啊!安衡镇有怪物木哲是我们的死对头,如果没有人罩着我们,我们也就完了啊!”
“木哲?”景重怿抓住重点。
“对啊大哥!”袁振抱着景重怿的大腿,不知尊严为何物,“就是木哲,我们五个跟他有仇,他随时随地都会找我们麻烦,我们每天过得心惊胆战,寝食难安啊……”
他说着就撩起衣角给景重怿看自己的肚子,里面淤青遍布,“这可是木哲之前打得啊,他把我们从桥上扔下去,那么高,他多狠!”
景重怿扫了袁振肚子一眼,那不是他刚刚才打的吗……
袁振和其余四人哭天抢地,声泪俱下,喋喋不休,痛述着木哲残忍的种种暴行。
景重怿听烦了,一脚把袁振给踹翻,骂了一句,“给老子滚!”
痞狼,一个以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在安衡镇的小混混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把海妖沈海给揍得进医院,好几天才出来。
这就是一大新闻,而且是特别大的新闻。
这人的出现意味着安衡镇或许会发生很多无法阻挡的事,现在的袁振深知道朱潜和木哲两人是穿一条裤子的,上次朱潜不留情面地把他们打了一顿,就是把他们五个人完完全全拒之门外。
他们没有朱潜这种可以与木哲分庭抗礼的人来庇佑,那自然只能令寻他人。
而这个人,正站在他们五人眼前。
“大哥!你……啊不对,您初来乍到,对安衡镇一定不熟悉,咱们五人可以给你当百科全书,你想知道什么,咱都知道!”袁振见景重怿拢紧眉头在想什么,以为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收他们的问题,添油加火,十分努力。
“谁告诉你我不是安衡镇的?”景重怿瞥他一眼,压着声音,“不过——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是的,大哥。振哥他都知道!”李有光见状插上一句,想要再添点油加把火,让火烧得更旺些。
“老子问你话了吗?”景重怿瞪着他。
李有光眼神闪躲,灰溜溜把头埋下去。
“大哥,儿豁!我们真的都知道!”袁振极其肯定地说,鼻血流进嘴里也浑然不知,“求你收了我们五个人吧!以后出去多拉风啊!”
“可是,你们打过沉沉。”景重怿眸子一暗。
“那哪可能啊?我们怎么可能打我们的沉爷爷!那不是找死吗?”袁振笑着说,蝌蚪一样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景重怿也跟着笑,笑里满满的邪气。他偏头若有所思了半刻,黑眸藏匿一抹寒光,“行,你们跟着我。只有我叫你们的时候你们再出来,知道吗?不能让沉沉看见你们。”
“大哥!大哥您是天!你至高无上!您说啥是啥!咱五个要是敢放个屁你就揍死咱们!”
袁振见景重怿答应了,眉飞色舞,好像没有被眼前这个人揍过一般。余下的人也跟着喊大哥好大哥好,马屁拍得连天响。
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不过景重怿知道,自己的确想要一些人。虽然这些杂碎没有一个能入眼,但是办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他对袁振招了招手,袁振流了满脸鼻血,狗一样快速爬过来,景重怿朝他轻声说了几句。只见袁振瞳孔大张,眼神从震惊变成一种奇异的窃喜。
他连连点头,一个劲答应着,“大哥您放心!您只要说出来,咱就能给您办好!没想到大哥也讨厌这个人。”
“行了,你们走吧。”景重怿转身欲走。
绿油油的弯背老六朝袁振挤了挤眼,小声提醒,“号码,号码。”
袁振醍醐灌顶,忙不迭跟上去说:“大哥,给小弟留个电话号吧,日后才好联系啊。”
景重怿皱了皱眉,把号码念一遍,不管他们记没记住直接走了。
没走几步,便看见西河桥边站着一个人。
白衬衫在风中飘摆,纤瘦的身形像一株没有被阳光照-射过的小草,微微泛黄,营养不良。不知能捱到什么时候,又或许早已根苗坏死,熬不过冬天。
看着前方那人削肩长颈,柔弱得像一只红眼兔子。
苍白得仿佛一捏就碎的妖冶面孔,狐狸眼黑而深,如一孔没有水的枯井,看不见底。
陈绪风站在桥边,朝着这里笑,右眼模糊,却还是能依稀看见景重怿慢慢走了过来。
他说,“恭喜你,有了小弟。”
景重怿下意识揉了揉陈绪风的头发,没有以往的盛气凌人,眸眼里藏了一股惬意,未语先笑,“谢谢小狐狸。”
陈绪风望着景重怿,那双犹如井口的眼睛暗幽幽的,从里向外吹着一阵一阵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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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振:挨揍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木哲:结束不了哦。
景重怿:同上。
朱潜:同上。
袁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