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六章梵天城(九)
巷口。
江含墨还没走进,就被眼前的阵仗给震住了。
好家伙!
昨天还冷冷清清的风家祖宅废墟,今天愣是被围成了铁桶。
两排穿着梵天城制式皮甲、腰挎长刀的卫兵,杵在巷子两头和废墟入口,一个个板着脸,眼神跟刀子似的扫视着周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靠近者死”的煞气。
废墟里面影影绰绰,还能看见更多穿着同样服饰的人影在断壁残垣间晃动,像是在翻找什么。
江含墨皱了皱眉。搞什么?怎么这里也出问题了吗?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惑,稳步向前走去。沈宵紧随其后,身上的小玩意儿叮当作响。
她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沈宵身上的杂物收进了储物袋中。在收走的时候,他脸上好似出现了一抹不舍,但很快又恢复了木然的表情。
废墟外围,倒是比昨天热闹多了。一大群早起的闲汉、挎着菜篮子的婆娘、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半大孩子,挤挤挨挨地围在外面,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议论纷纷,脸上混合着恐惧、兴奋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江含墨拉着沈宵,悄没声地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
她随手扯了扯旁边一个正唾沫横飞、跟人比划着什么的中年女子的袖子,压低声音:“姐姐,劳驾问一句,这…出啥事了?昨天这儿还空着呢。”
那娘子被打断,有点不爽,但一看是个面容姣好的青年,尤其是嘴还这么甜,警惕心先去了三分。她左右瞅了瞅,见卫兵没注意这边,才把脑袋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着嗓子:“哎哟!公子你还不知道啊?出大事啦!天大的晦气事!”
“哦?”江含墨配合地露出好奇又有点害怕的表情。
“城主府那位小祖宗”女子一脸鄙夷又带着点后怕,“也不知道昨儿晚上抽了什么风,大半夜的跑这鬼地方来!结果你猜怎么着?撞鬼啦!”
“撞鬼?”江含墨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
“可不是嘛!”她一拍大腿,“听说是撞见了他那个…咳,相好!飘香院那个头牌,叫什么绣…秀儿的,就死在这儿!死得那叫一个惨哟!”
她做了个扭曲的表情,压低声音,“那小子当场就吓瘫了,回去就发起了高烧,胡话连篇。听说连城主都惊动了!下令把这破地方掘地三尺也要查出凶手!”
江含墨听得眼皮直跳。
绣儿?城主儿子的相好?死在这风家废墟?还恰好是昨晚?
那时候,她记得通报的小厮应该说的是“逃奴找到了”吧。如果找到逃奴是真的,那樊少麟不太可能来到此处,毕竟昨晚李华给出的信息里,城主府和风家的方向完全相反。
如果是假的...那飘香楼的位置.....
“姐姐,那能请问一下那飘香楼又是在哪处吗?”
“喏,往东走三条街,左手边那座红楼就是。”女子指了指方向,“不过”,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含墨,用一种略带诡异的目光说道:“那地方可不是啥好去处,你打听这干啥?”
江含墨无痕微微一笑,“咳咳,是我兄长,平时总在那附近厮混。这回我嫂子知道了,吵着要和离,所以特来找兄长回去。多谢姐姐提醒。”
那娘子点点头,面色稍霁。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哎,男人啊,真是没一个好东西。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你嫂子再受委屈了。”
江含墨客气一番,装作要离开的样子,实则又折回原地。又向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打听了几句,小贩眼神闪烁,说起自己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多言。
江含墨福至心灵,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小块灵石递给小贩,低声道:“小哥,但说无妨。”
小贩眼前一亮,装得犹豫片刻,四下张望后,压低声音:“其他人知道的也就是外面流传的消息,来这里看个热闹。”
“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呢!扫街的老刘头经过这儿,你猜他看见啥了?”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见风无痕配合地露出紧张神色,才心满意足地继续道,“看见那老瞎子!就是以前总在这片晃悠那个!”
“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这门口,脖子以上…空的,脑袋瓜子不翼而飞啦!”
小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自己先打了个寒颤:“血呼啦的,老刘头当场就吓尿了裤子!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没半个时辰,全城都知道了。大伙儿都跑来看这无头尸!”
“不过有些人来得晚,也只是把别人说的消息继续以讹传讹。”
“啧啧啧,你说邪门不邪门?这破地方,十年没人管,昨天刚有人来看过,晚上就接连死两个!晦气!太晦气了!” 他咂着嘴摇头,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所以你也只是听那老刘头说的,还说自己是第一个来的。江含墨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控制自己反驳的欲望。不过,他说的这些话里透露出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正说着,废墟里一个穿着小队长服饰的卫兵头目快步走了出来,对着把守巷口的卫兵厉声呵斥:“城主有令!此地列为禁地!闲杂人等一律驱散!再有不走的,以妨碍公务论处,抓进大牢!”
卫兵们立刻开始驱赶人群。看热闹的百姓虽然意犹未尽,但也不敢跟城主府的刀把子硬顶,骂骂咧咧地开始散去。
江含墨拉着沈宵,也随着人流退了几步,隐入旁边一条更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阴影里。她看着废墟入口森严的守卫,眉头皱得更紧。
老瞎子死了?还是被砍了头?翠羽的死,老瞎子的断头…这一切,仅仅是巧合?还是…因为她昨天的探查,惊动了什么,或者,是有人要灭口?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谜语人活得都不会太久,但是在真正听到死讯的时候还是有一阵悲哀和愧疚涌上来。是不是不调查,不追究,换一副身躯就不会.....
此外,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必须进去看看。
趁着卫兵们注意力都在驱散人群,江含墨低头,飞快地对沈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施了个隐身咒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废墟内部,气氛凝重。穿着皮甲的卫兵三五成群,在残垣断壁间粗暴地翻找、挖掘。瓦砾被随意掀开,焦黑的木头被踢得到处都是,不像是什么精细的现场勘查,倒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没人说话,只有铁器刮擦石头的刺耳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江含墨拉着沈宵,恍如无人之地,朝着后院的方向移动。昨天的那场幻境,她终究是没有看见茅房后面那个密道里是什么,此刻借着这么多“人气”,鬼魂不会来捣乱。就算来,也有这些守卫先挡着。
而且,这些卫兵修为确实不高,大多是炼气四五层,领头的小队长也不过炼气七八层的样子,对灵力波动和细微动静的感知并不敏锐,再不济也能当个报警铃。
离那口被碎石朽木半掩埋的古井还有十几步远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没错,虽然轻微,但是井里确实传来了抓挠声。
“滋滋…啦…”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某种被困的生物在挣扎。
江含墨虽然好奇,但可不想被什么东西从井里偷袭。于是右手搭在了剑柄之上,在远处向井口望去,还没等她使用妖神之瞳,便发生了始料未及的情况。
最初是一只手。
一只血迹斑斑、污泥裹挟的小手,正艰难地从井口边缘的碎石缝隙里伸出来。五根手指纤细得过分,指甲断裂翻卷,指关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布满了擦伤和凝固的暗红色血痂。
那手死死地扒住井沿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般,一下,又一下地抓挠着。每一次抓挠,都带下一些碎石屑和污泥,每一次摩擦,都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嘶啦”声。
江含墨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手…怎么这么眼熟?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紧拉着的“沈宵”。
“沈宵”也正仰着小脸看她,眼睛里还是一片懵懂茫然,似乎对那抓挠声毫无所觉,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风无痕的手指。
江含墨抿了抿唇,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蔓延开来。没有丝毫犹豫,她催动了妖神之瞳。金光一闪,井里的景象瞬间变得清晰。
穿透井沿堆积的碎石和朽木的阻隔,无视黑暗的遮蔽,妖神之瞳的视野如同无形的探针,直刺井底。
这井水水位貌似有些太高了......
冰冷浑浊的井水中,一个人影正艰难地向上攀爬!小小的身子大部分还浸在污水中,只勉强探出了小半个胸膛和那只扒住井沿的手。
湿漉漉的、沾满污泥的黑发紧贴在额头上,往下,是一张惨白得毫无血色、沾满污迹的小脸。
当那张脸完全映入妖神之瞳视野的瞬间——
江含墨的呼吸停止了。
沈宵?
和她身边紧紧攥着她手指、一脸茫然的这个沈宵,竟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身边这个同样叫做“沈宵”的身上。
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也没看到井口那个正在挣扎的“自己”。他依旧仰着小脸,那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望着江含墨。
见她看过来,他甚至下意识地咧开小嘴,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却毫无阴霾的笑容,小手还讨好似的晃了晃她的手指。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