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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几遍,路转几回
炎光起。千道火焰盛放出惊人的红艳,势要用火舌吞噬渺小的人类,使之湮灭。
大地动。脚下的平面倏忽裂成了嶙峋险阻,沟壑纵横,碎石万片。
金黄的鸟儿舒展双翼,重新回到天际,尾羽划出了一道银河。自此之后,神明必是迢迢之远,再不可相闻。
一直以来掌控四方的阿蒂奇从来都觉得自己的权势牢不可破,直到这一刻,世俗的权势无法再为他带来一丝丝安全感。他陷入了火海地动中,才明白权势也并非万能。
“神明恕罪!神明恕罪!”他无比虔诚地大喊道,比他当初在赫利欧莱身边跑前跑后笃信发誓时还要真诚许多。
“我是布拉塔大陆的执行官!人民不能没有我啊!我要是死了,下面肯定会大乱的!我纵然有错,可手下那么多人都在靠我吃饭,瓦隆多瓦宫更是需要我来支撑运转!神明宽恕,我一定知错就改!请神明一定宽恕啊!!!”
阿蒂奇身体不受控制,东倒西歪,嘴上却一直在叫嚷着。叶欧佩西真是瞧不起他,都到如此地步了,还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无私伟大。他的话,真的有人信吗?
虚空中的双目缓缓合上,那种厚重的威压渐渐在远离。显然阿蒂奇的话并没产生任何作用。
叶欧佩西望了一眼即将飞远的鸟儿,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阿蓝诺尔,急中生智,大声说:“神明在上,请您听听神眷家族之人的话吧!请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即便我们用了不恰当的方法才得到面见主神的机会,但这与阿蓝诺尔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他的家族千百年来侍奉神侍,从未改变过!而且,他确实是有关乎布拉塔大陆万民的真心话要诉与主神听!求主神看在神眷家族代代虔诚的份上,听一听他的声音吧!”叶欧佩西指着现在还被捆着眼神急切的阿蓝诺尔,万分恳切地向神明乞求。
话音刚落,叶欧佩西脚边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纹,他身形一晃,差点就掉了下去!阿蓝诺尔“呜呜”直喊,恨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啊!”叶欧佩西身体一空,极速下坠,头晕目眩!
难道一切就要止于此了吗……他忍不住地想莎莎,想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这个计划辛苦工作的工会成员们,想受到风雨侵袭的邻居们,想失去孩子的父母们。
此时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面可供站立,阿蒂奇和阿蓝诺尔也从空中掉了下来。但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
那只漂亮的鸟儿忽闪了一下翅膀,天地之间便凭空生出了风和云,将三人稳稳地托在半空。
“人言多诡诈,我只想听真话。”鸟儿落在了金光灿灿的云枝上,表情不大好看。看起来像……在皱眉?
但总之,三个人都不用马上去死了,阿蓝诺尔身上的绳子和塞布也瞬间消失了。
重获自由的神眷之子深深跪伏,并不敢抬头看。他用清冽干净的嗓音载着无比的激动说:“主神崇高,神眷家族的信仰从未曾改变。我今天出现在此的原因,只和这人间的苦难相关。”
“虽然,整件事情中确乎有禁忌魔法的参与,但这却是为了挽救无数生命!”他说着,眼泪便盈满了通红的眼眶。
“人们的愿望都是真真切切的,掺不得假,即使有一个是假的,不可能千千万个全是假的。他们何其无辜,又何其哀痛。有的人失去了孩子,有的人在暴风雨和洪水中失去了亲友,还有的人明明能通过魔法学院一展才华,却被禁忌魔法所创造的机器人夺去了发光发热的机会。整个大陆都在期盼神明降下正义的圣光!”
阿蓝诺尔缓缓道来,阿蒂奇瞪大双眼青筋暴起,而叶欧佩西已潸然泪下。
年轻的孩子啊,总会在太多承受不了的痛苦面前假装坚强淡定,忍着受着过去了,之后却连回忆一两次都经受不住。
莎莎失踪时的无助,被魔法学院驱逐时的惊慌,还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向了少年心间,堆起了一股挥散不去的苦涩酸痛。
“你说的禁忌魔法,源于何处?”鸟儿竟又开始问话了。神明认可了阿蓝诺尔的话!不过……神明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污浊之法”的存在吗?原来是需要认可了人类,才会进一步去管人类说了什么啊!
叶欧佩西想:若今天来到这高天上的只有他和阿蒂奇,结局是不是会截然不同?
神明问话,阿蓝诺尔不敢懈怠分毫,马上答道:“主神在上,为祸布拉塔大陆的禁忌魔法就来自阿蒂奇之手!他在赫利欧莱大人所在的疗养院里藏匿了“魔界的种子”,以此收割灵魂制作机器人,扰乱四方城市,将整块大陆牢牢放入自己的手掌心里,实在为正义所不容!”
“魔界的种子?”鸟儿沉默了几秒,而后带着淡淡的无奈重新开口道:“小小种子,并无作乱之力。既有祸乱,皆因人类贪婪。即便魔界的种子不存在,贪心也必会引发灾祸。”
两个少年都愣了一下。细想之下,神明所说确是如此。只有阿蒂奇的反应格外不同,只因他就是那个贪婪之人啊!
“你来说。”鸟儿指的是阿蒂奇,但却扫都没扫他一眼。怕脏污了视线。
“呃!我……”阿蒂奇忽然能发出声音了,但却并没有因可以辩解而高兴。他发现自己竟不能按照心意随口胡说推卸责任,反而一张口就想说心底最真最真的真话!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
“说话。”鸟儿淡淡一句,毫无情绪,但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威压却让阿蒂奇当场就吐了一口血!他再不敢犹豫拖延,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气也不喘地把老底掏了个干净。
“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利用禁忌魔法制造机器人,让手下到处引发恐慌,呼风唤雨,打压异己。”
“赫利欧莱救了我,我却觉得他是个仁慈的傻子。我并不感恩,时时刻刻都想取代他,我也确实这样做了。我给他下了药,让他再也没法管中央大陆的事。”
“那些……那些被我抓了的孩子,即便略有一点天赋又如何,还不是被埋没于碌碌平庸?是我帮助了他们,整合了集体的力量,让他们变成了更伟大的存在,他们应该心怀感恩才对,这正帮他们解脱了怀才不遇的痛苦!让他们的生命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
“我想拥有更多更多数不尽的财富,我想拥有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力,我想要所有人都乖乖听话,所以我遮蔽了神侍的视线。我从赫利欧莱那里搞来了最高执行官才能拥有的戒指,并用这唯一的与神界沟通的渠道不断表明,人间一切安好,不需要神侍过多的指引,魔法学院产出的人才已经过剩,无需神侍费太多心力。”
“我……都是我做的。”
阿蒂奇心如死灰地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就瘫软了。双目无神,呆滞颓废。
黄金鸟儿啄了下羽毛,阿蒂奇突然就从两个少年眼前消失了。他到了哪儿?主神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全然迷茫。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们计划的那部分,现在到了神明做主的环节。
“那你的禁忌魔法,又是怎么来的?”鸟儿说。这次是要叶欧佩西说话了。阿蓝诺尔有点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他却沉了口气,笑着看了回去。对于他所经历的一切,他问心无愧。他没有害过一个人,他是为了救人!
“我这一路走来,皆因我的妹妹。一个月之前她失踪了,唯一的线索就在中央大陆。为了救下我唯一的亲人,我考上魔法学院。但越是了解得更多,我越知道她的失踪和禁忌魔法脱不开关系。已经有很多孩子和她一样受到伤害,还有不少市民都生活在禁忌魔法的阴影之下。”叶欧佩西一边说一边想着莎莎,所以声音略有些哽咽,哽咽到极致,他不得不暂停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继续说:“在布拉塔大陆上,我只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上天入地也救不了妹妹,更何况对上的是身居高位的阿蒂奇一派。只有用禁忌魔法,才有可能解开困局。”
听了叶欧佩西的解释,鸟儿又轻轻挥动了一下翅膀,问:“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主动要学的禁忌魔法?”
真是要命的一问。
叶欧佩西感到周身的威压瞬间变重了,压得他无法站立,压得他五脏六腑都钝钝地痛!
阿蓝诺厄欲言又止,怕自己说了什么反而给叶欧佩西招来罪责,只能着急地混身冒汗!主动学习禁忌魔法可是对神明的大不敬!几乎可以被认为是信仰崩塌!
就是在这样一种凝重的紧张中,他听到叶欧佩西再次开口。
“不,禁忌魔法是我主动要学的。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在乎普通人的死活,要救命就只有这一条路。”少年坦坦荡荡,诉说的全是心酸。
“那便,将他叫来吧。”鸟儿说。
他?谁?
叶欧佩西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流星就划过天幕,恰恰砸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那朵云上!
“诶呦喂……”一道声音从那砸落处传来,是个女声。
原来那不是流星,那是娜露利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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