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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婚终究是离了。
宋嘉言领到证件就率先走出大门,陆庭颂依旧追上去,头发有些凌乱,衣领也皱巴,神情苦涩,欲言又止,他真的有太多话想对宋嘉言说,想诉说想念,诉说爱意,和他深深的忏悔,更想叹命运不公,叫他阴差阳错忘记了宋嘉言十多年,导致事情变得无法挽回。
眼看宋嘉言就要走到停车位,陆庭颂心里一急,大步上前扣住了宋嘉言的胳膊,“嘉言,等等。”
宋嘉言拧眉拨开他的手,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耐烦:“你到底还想干什么,好聚好散不行吗?就算你很久以前就喜欢我那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做了那些让我伤心的事?陆庭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
每一个字都直往心口戳,更别提疏离厌烦的神情,陆庭颂近乎心碎,他宁愿宋嘉言像刚才那样揍他一顿,也不愿意宋嘉言露出厌恶他的表情。
他想说我没有要纠缠你,我只是舍不得,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想再多看看你,哪怕只有一分钟也行,他很憋屈,地位逆转,这次轮到了他看宋嘉言的脸色行事,再不能摆出一副年长者的姿态,对宋嘉言说我是你的alpha,你只能听我的话,要乖乖的的话来。
他做错了事,只能如同一只夹着尾巴的狼一般,摆出示好的飞机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来,递给宋嘉言,哑声说:“我明白,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你心里恨透了我,可嘉言,平心而论,我当真连一点道歉的机会也没有了吗?你明明说过要和我一笔勾销的,这说明你已经不怪我了,我知道你很难受,也很为难,不过没关系,我会等你,也会一直追求你,哪怕追一辈子也没关系。还有,这张卡里,有八个亿,我害你没了公司继承,这钱就权当是我给你的赔礼,我知道你不缺钱,但留着总没有什么坏处,如果花光了,随时再找我要,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不希望你难过,也不想看到你受苦。”
纵使钱多如宋嘉言,也不免被他这土豪的道歉方式弄得有些吃惊,陆庭颂一个大学教授,即便是搞科研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存款,只能是把在陆氏集团的股份给卖掉了,才凑了这么多出来。八个亿,普通人八辈子也赚不来的钱,竟被陆庭颂拿来跟他道歉。宋嘉言心情复杂,觉得陆庭颂脑子出问题了。
可这男人能搞出偷摸暗恋十五岁的他并心虚跑去支教结果被泥石流砸失忆的事情来,好像拿钱求原谅也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这个男人,为他去摘除了腺体,又凑了这么多钱给他,或许是真的后悔那样对他了吧,鬓边连白头发都长了,看着沧桑了些许,听律师说,陆庭颂之前住院的时候又是吐血,又是狂躁,又是残疾的,那黑眼圈一直不见消,脸色苍白好像被吸干了精血的鬼,一见离婚协议书就开始发疯,跟狗似的啃东西。
可是。
“你这算什么,”宋嘉言心里发闷,却不敢让自己有半分动摇,说,“以为给我钱我就会原谅你了吗?还是说你打算拿这笔钱包养我?我是说过一笔勾销,可也说了两不相见,意思是你离我远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陆庭枭难道没跟你说清楚吗?”
陆庭颂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层面去,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当初那八个亿的投资聘礼现在被文清拿走了,所以想把它还给你,嘉言,我们的婚姻从来都不是假的,我一直拿你当我的爱人,从没有哪怕一刻想要丢下你不管,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你,不管你有多恨我,我都不会跟你离婚。至于你说的两不相见,我觉得我无法做到。”
“我……”陆庭颂轻微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遗憾,“你不知道我对你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你,我只要一想到,一想到我曾经那样骗你,伤害你,我就恨不得去上吊,你要我离开你的视线一两年,可以,我愿意给你时间清静清静,但你要我一辈子都只能躲在暗处不出现,我无法做到,那时候,仅仅三个月我都忍受不了,收集了你上百张照片,我每天看着你的照片幻想,幻想你成为新郎的样子,幻想你和我牵手拥抱,接吻□□,幻想尽一切美好又龌龊的事,嘉言,我已经病入膏肓了,你觉得我会在见不到你的日子,又做出什么出德的事?我忍得了一年,忍不了一辈子,如果你让我永远也别出现,那还不如现在杀了我。”
宋嘉言觉得陆庭颂有点病,忒不要脸,说这种话像个变态一样,做过的事也都是变态行径,他想揍陆庭颂一顿,又觉得这样只是在给陆庭颂得寸进尺的机会,越理他越来劲,真是给他脸了,索性抿唇不说话,盯着陆庭颂看了几秒,才开口:“说来说去,不还是不肯放过我?真让你去跳楼你还不一定敢跳,陆庭颂,不要再做出这副恶心虚伪的姿态,如果你真想我原谅你,那就不要拿钱来侮辱我,而是去把宋氏集团大楼给炸了,再捅文清两刀,让你弟弟陆庭枭失去他最心爱的人。”
“嘉言......”陆庭颂喉间一阵滞涩,他在宋嘉言心中,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
“我知道你做不到,”宋嘉言看着他犹豫的神色,酸涩在心间散开,化为淡漠的绝情,眸色微寒,“你做不到跟你弟弟反目成仇,在你心里我远不如你的家人重要,我知道这种要求很没有人性,显得我蛇蝎心肠似的,但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我跟你重归于好?陆叔叔,是你让我没有台阶可下。”
陆庭颂天人交战,简直难以承受宋嘉言逼人严寒的视线,宋嘉言给了他道歉的机会,却是要他做出致命的选择,不论偏向哪一方,他都会痛苦一辈子。
“知道为什么我想杀了文清吗?”宋嘉言见他说不出话,忽的笑起来,眼神悲凉缓缓道,“因为是他让我失去了一切,是他让我失去你的,陆叔叔,我那么喜欢你,但我失去你了。”
陆庭颂心头一震,银行卡随之掉到了地上,他眼睛猛地红了起来,深刻意识到宋嘉言之前有多么爱他,可他亲手将这份爱捏碎了,是他让彼此心如刀割,他呼吸急促,仿佛溺水的人,下意识呼救,断断续续道:
“不,不是的,没有,嘉言,你没有失去我,我还在这里,我还在这里,”他用力抓住宋嘉言的手,满眼皆是痛楚,艰难道,“我爱你,嘉言,我爱你......”
“不要爱我。”宋嘉言打断他,再次拨开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后,扬起笑脸对他说,“陆叔叔,你太冠冕堂皇了,嘴上说着不会抛弃我,但从头到尾,你一次都没有选择过我,你这样的人,我不敢要你的爱。”
陆庭颂心脏无端剧痛,刹那间面目狰狞,天知道他在那一刻承受了什么,总之他整个人痛得快要裂开了,宋嘉言轻飘飘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话语,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好似再也翻不了身,一道又一道的极刑使在他身上,即便痛得吼叫,痛得撕心裂肺,宋嘉言都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就这样吧,今天过后,真的不要再见了。”
民政局门口前,风和日丽,风吹树梢,晨间马路上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宋嘉言看他痛苦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这辈子再无可能,于是笑得更开了,连酒窝也变得显眼,最后,他抬手,帮陆庭颂理了理衬衫衣领,然后踮脚,凑到男人耳边慢条斯理的,报复性地说:“离婚快乐,陆叔叔,祝你孤独终老,难偿所愿。”
说完,他拍拍陆庭颂的胸膛,转身没有留恋的离开。
世界末日不过如此,陆庭颂心脏停止跳动,慌乱,恐惧笼罩了他,这让他想起前几天躺在手术台上,生生被剥去腺体的可怖感觉,感受自己的腺体离去,感受宋嘉言的离去,宛若人间炼狱,四面八方的疼痛都汇集在后颈与心脏,没有注射麻药,他生生挨过了那一遭,简直比中枪还疼,生鞭死抽,最终承受不住那剧烈的痛楚,在伤口缝合时晕厥了过去。
标记失效,宋嘉言再也不是他的omega,再也不会对他哭,对他笑,他们再也不会有未来,片刻后,陆庭颂望着宋嘉言离去的背影,眉角狠狠一抽,当即拔腿就追了上去。
他已经失去了宋嘉言整整14年,他那么喜欢宋嘉言,从前是,现在也是,怎么能就这样任由宋嘉言从指缝间溜走?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必须要把宋嘉言留下来,哪怕失去一切,失去自我,失去理智。
引擎声响,车子正好启动,一双青筋突起的大手猛地攀住车窗边缘,陆庭颂俯身朝车内的宋嘉言焦急道:“嘉言!嘉言你别走!嘉言!我去,我去替你报仇,你不要离开我,嘉言!宋嘉言!停车!”
宋嘉言吓了一跳,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握,抿唇别过了头。
保镖见状,按下车窗升降键,并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缓缓上升的玻璃即将与窗框闭合,陆庭颂猛地被夹到了手,却仍不肯放开,就这么单手扣着车窗玻璃被拖出十米远,双腿因跟不上车速而被拖得近乎鲜血淋漓,他神情痛苦而执着,不要命一般扣着车窗,脸上,脖子上,手臂上的血管几乎要冲破薄薄的皮肤,脸庞贴在厚厚的玻璃上,陆庭颂双目充血的地盯着宋嘉言,狰狞大吼:“宋嘉言!停车!我答应你!我给你报仇!给我一次机会!”
沉闷的声音顺着车窗没有闭合的缝隙传进车内,宋嘉言到底忍不住回头,看到两道鲜血顺着透明的玻璃流下,鼻尖也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陆庭颂狰狞的脸贴在玻璃后头,就那么像一只发狠的野狼一样盯着他,宋嘉言呼吸微窒,只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气了。
最终。
停车。
他颤抖着说。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路人纷纷侧目,再不停,恐怕就有人报警告他们当街谋杀故意伤人了。谁也想不到陆庭颂这斯被夹到了手也不肯放开。倘若不慎,两条腿被卷入车轮底下都有可能。
陆庭颂粗喘着气,放开了扣着车玻璃的手,双腿发软且刺痛的跪在了车门旁。
没过几秒,他又挣扎着爬起来,用血肉模糊的手打开车门。他呼吸急促的看着宋嘉言略微冷淡的,又隐忍的脸。宋嘉言也抬眼与他对视,眼中有复杂的情绪翻涌。
陆庭颂不住粗喘,心跳难以平复,他矮身挤进后座,一条腿跪在车座底下,宋嘉言的脚边,一条腿支在车外头,上半身硬是蜷缩着钻进宋嘉言怀里,脸埋在他胸膛上,血红的左手颤抖着紧紧抱住他的后背,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压抑的哭,像犯了错的小孩,也像受了委屈的大人。
“嘉言,”许久后,他泪流满面,喉咙间全是哽咽,夹杂着无尽的害怕,“我愿意,我愿意为你舍弃一切,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陆庭颂心中那杆天秤,终于倾向了他这边,宋嘉言心跳微微加快,跳得很痛,那一刻,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陆庭颂再次为他流泪,害怕与他分开,那样惶恐的神情,恐怕都没在陆庭颂这种人脸上出现过几次,那是陆庭颂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表现。
宋嘉言隐约感到说不清的兴奋,他任男人抱着,睫毛低垂,轻声说:“陆叔叔,哪怕是为了我去杀人,你也愿意吗?”
“愿意。”陆庭颂没有犹豫就回答。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紧紧抱着宋嘉言,仿佛对嘉言许下承诺,像一个为爱冲动的极端的年轻人,声音颤抖着闷声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嘉言,我不能没有你。”
默然良久,宋嘉言推开他的肩膀,将他受伤的左手执在手中,看着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道:“好疼啊,陆叔叔,你怎么这样不要命。”
陆庭颂抬起脸,看到宋嘉言的眉毛微微皱着,像是在心疼他,担忧他一般。
这让陆庭颂感到窃喜,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宋嘉言心疼他的表情,那样柔软可爱,好像比受伤的自己还楚楚可怜。
宋嘉言,好像就这样原谅了他。微蜷起四指,陆庭颂唇角微扬,裹住了宋嘉言的大拇指,声音沙哑道:“不要紧,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伤口会慢慢愈合,但你会永远离开我,嘉言,我怕再不抓紧你,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庭颂一副为爱痴狂的模样,眼角眉梢,甚至连脸上的泪水,都泛滥着浓烈的爱意,仿佛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爱宋嘉言,他满心满眼,只剩下宋嘉言一人,也只对宋嘉言一人独钟。
多稀罕,这副死心塌地的样子,真令人感动和心软,宋嘉言用指尖轻轻触摸他的伤口边缘,咬唇说:“怎么可能呢,陆叔叔,其实我是个底线很低的人,你为我受过的伤,我都一一记在心里,沈透跟我说你愿意为我摘除腺体的时候,我很吃惊,我想不到你愿意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你是个豁得出去的人,我也没什么好别扭的,其实我要的不多,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为我去捅文清两刀报仇,我就同你重归于好,陆叔叔,其实我也不想跟你分开的,我只是怕你又骗我。”
陆庭颂心如刀绞,重新抱住宋嘉言,脸埋在他颈侧,亲了亲他的脖颈,虔诚应道:“不会的,这一次,我不会骗你,不论如何,我都会为你出这口气。”
男人如此奋不顾身,倒也顺了宋嘉言的意,他抬手抱住陆庭颂,下巴搭在他宽阔的肩头,手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眼睛却出神地望向车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希望如此吧。”半晌后他说,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如果你再骗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陆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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