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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当年，天帝将我们困在北海，为父心中充满了愤恨，明明是我替他打下天帝的位置，可他呢！他却恩将仇报，将我龙族一生都困在海底。”
灵渊诉说着之前的不满，可他的语气却听不出有什么起伏，或许是过了太久了，久到连恨都能忘记。
也或许是被困在这里，棱角早已磨平。
“沧澜吸食我的邪念，滋养他的身体，他知道我心中最阴暗的一面，他蛊惑我的心智，将他放了出来。直到他逃出的那刻我才发现，他早已变得强大无比，连我都奈何不了他。”
那是他一手造成的，这些他都愿意承受，可是北海是无辜的。
他要自己的命，可以随意拿去，为什么要让整个北海陪葬。
他的回忆让他心中的恨慢慢浮现，生根。
原本快要淡忘的画面现在又重新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竟然在逃出后趁着我们不备灭了整个龙族！”
他的声音在说到这些时已经不受控制的发抖！
“怎么会……”
陆吾怎么也没有想到沧澜竟然都是因为自己的父王才逃脱，而且沧澜的强大也是因为父王的缘故。
他更不会想到，整个北海覆灭，世上再无龙族。
这么多年，父王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过对天帝的不满，相反每次自己对天帝埋怨时父王还会劝导自己。
而当初父王一个人又承受了多少。
沧澜导致整个北海覆灭，这么多年他不敢想父王是活在怎样的煎熬之中。
他是否每时每刻都在恨为什么偏偏自己活着。可他却无能为力，他报不了仇，相反还被仇人困在这无人之地。
死了或许是种解脱。
可为何他却拼命想活着。
“因为我要等你。”
或许是父子之间的默契，灵渊说出了陆吾的疑惑。
“可我被封印了。”
父王的话却让陆吾更加不解。
自己被封印时明明只有青缇一人。
“我知道你被青缇保护起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但我了解你，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一定会来。”
“所以这些年，尽管我千万次想要一死了之，可我一想到你，我的孩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某个角落，我就还能再坚持下去。”
灵渊说话声有些沙哑，为了不让陆吾发现，故意压低了声音。
陆吾重重朝地上嗑了几个头。
眼睛已经红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是孩儿的错，没有早日找到父王。”
“是孩儿的错。”
他不停地磕头，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大意，自己就不会受伤，如果不受伤，那父王还能好好地活着。
他可以好好活着的，自己和父王经过了五千年终于相遇，可如今却只能阴阳两隔，就差那么一点儿，就那么一点儿啊！
他怎能不怨！
灵渊伸出手，可如今的他只是一道光，再也不能抚摸他。
“能在死之前见一面已是万幸。”
自己不惜灰飞烟灭也要保留一缕残魂等着他，心中只有一个执念，他坚信他会来的。
灵渊看着陆吾这样，心中甚是心痛。
可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去救他。
陆吾突然停了下来，不对，不对，父王灵力强大，就算是被沧澜关在这里，也不会因为救自己而失去性命。
况且自己的伤还没有到一命换一命的地步。
他缓缓抬头，额前的碎发落在眼尾处。
“孩儿，我与沧澜大战时便受了重伤。”
灵渊缓缓开口，像是一眼就能看透陆吾心中所想。
他看了石头下的碎骨。
叹了口气。
“为了能继续等下去，我违反了女娲娘娘的契约，屠杀人类导致我体内的灵力越来越薄弱。”
“就算这次我没有救你，我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我本就要消失的。”
“这不怪你。”
灵渊看着还在发抖的陆吾，他想要上前安慰，可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减轻他心理上的负担。
可是陆吾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私自逃离北海，那父王是不是就不会被沧澜蛊惑，沧澜就不会逃离北海。
如果自己没有被青缇封印，那父王与沧澜大战时，自己与父王一起应对，父王是不是就不会被沧澜重伤，北海是不是就不会被覆灭。
都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
“啊！”
陆吾突然猩红了眼睛，张开双臂放声大叫，他的心里积攒了太多东西，他无处发泄，无人可说！
他的灵力不受控制随着他的声音向外扩散，周围砰的一声，在那爆炸声中，强大的冲击袭来，周围的一切都被炸为废墟。
尘土在空中飞扬，将一切都隐藏在其中。
灵渊没有劝阻，他看着陆吾发泄，他知道他的心中太苦。这一切太难以接受。
他不舍得移开一眼，他的魂魄待不了太久，以后他再也看不到自己孩儿了。
“我的孩儿，为父不该让你一人承担这一切。”
他看着面前支离破碎的陆吾，他的心中开始问自己，当初私自和青缇决定瞒着陆吾是对还是错。
陆吾嘴角挂着血，头发胡乱贴在脸上。
只露出一只眼睛，趁着月光，能清楚看到眼中含着泪水。
他明白父王的话，可是他不愿意接受，他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只余他一个人，他不能接受一夜之间亲人全部消失，他不能接受。
“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
抬眼间，他的双眼通红，睫毛都在颤抖。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可那抽搐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和他们并肩战斗，为什么如此不信任自己，是怕自己添乱，还是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孩儿？
可自己已经成人了！
他们有没有替自己想过，当知道所有的亲人为了抵抗外敌战死，而自己却苟活时，让我如何面对！
他们从来没有给自己选择的权利！
而自己宁愿战死！
“我们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当时，我们都没有把握能战胜沧澜。”
此刻，灵渊心里开始后悔，当初青缇也曾劝过自己，告诉陆吾实情，可是他不忍心。当时的沧澜太过强大，而陆吾又太过冲动，他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可作为一个龙族，战斗是流淌在他们血液中的。
“可是我愿意为了龙族一战。”
陆吾声音渐渐变大，可最后几个字又逐渐变小。
他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事情已定，回不到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如今自己也不是曾经那个冲动的自己了。
一切都变了。
这种改变让他恐慌，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他每天都倍感压力。
他低下头，肩膀不停颤抖，不知是哭还是笑。他将脸埋在膝盖上，滑落的头发遮住他的脸庞，整个人缩成一团。
“那她呢？她死了吗？”
“他？”
说话之间灵渊的周围的金光好像被风吹乱一般，胡乱飘散。
看着陆吾，他没有说。
“孩儿，沧澜应该没有死。”
灵渊的神情开始紧张，他发现用来维持人形的金光开始从脚下慢慢消失。
陆吾突然抬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看着父王，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思考着刚刚父王说的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孩儿，捆仙锁当初注入了沧澜的灵力，若是沧澜已经消失，那这捆仙锁是绝对困不住我的。”
灵渊说话之间越来越急，那金光已经消失到腿处。
陆吾这才发现父王正在慢慢消失。
“父王！父王！”
他大叫着，四肢在地上爬着，试图去抓住那飞散至头顶的金光。
“父王！”
他一下又一下的把那些分散的金光往父王身上推，企图让它们重聚在一起。
可那些金光非但没有重聚在一起，反而因为陆吾的介入而消散的更加快速。
他在声音再也克制不住，喉咙处被什么东西堵住，发出的声音又涩又闷。
“不要！父王！求求你！求求你！”
他像是个被大人丢弃的孩子，想要抓住父母的衣角，这样就可以死皮赖脸的跟着一起。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扑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抓到，看着金光越来越少。
他开始挖自己的血，试图用自己的血将那些光重塑在一起，可是血根本就无法触碰到灵渊，反而直接从灵渊的身体上穿过去，滴在布满尘土的地上。
他见血不管用，拿起匕首朝着自己胸口用力插下去，顿时胸口发出七彩的光，护心麟在胸前若隐若现。
陆吾一下瘫倒在地，痛哭出声，那是父王给他的！
“孩儿，不要怕，以后的路要自己走。”
那金光消失速度太快，话刚说完，已没了半个身体。
太多话想说，最后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孩儿！我的孩儿！”
灵渊说完整个人朝着山顶洞口飞去，这下，他又成为了遨游九天的龙。
“父王！”
陆吾突然疯了一样站起来，他到处捕捉着父王散落下的金光，可刚进手中就立马消失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
“父王！”
“父王！”
“不要丢下孩儿……”
“孩儿不要一个人……”
他跪下来，痛苦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眼泪一颗又一颗顺着脸颊滴下。
此前再坚硬冷漠的龙神，此刻也像个被家长丢弃的孩子一般。
脆弱无助，他的所有情绪也只有哭可以表达。
他放肆大哭，在这无人之境，他终于放下所有防备，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去。
他的哭声凄凉婉转，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压抑着他。
现在他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在刚苏醒时，他更多的是迷茫，尽管那时他也是孤身一人，可至少还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他对未来还是有所期盼的，可如今他的父王告诉他，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所认识的亲人，自己的家，生活过的地方就像是做的一个梦，如泡沫般灿烂，又如泡沫般消失，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这让他如何能承受。
他不停的地哭，不停地哭，泪珠划在他的下巴上，最后滴落在地上。
他与这个世界无关，他被迫承受着一切，他不愿意。
他终于台球，看着天，月光形成一条光柱照在他的脸上。
静谧的夜晚，成片的山林，他们好像能感应到一样，簌簌风声，沙沙的树叶声，都在今晚这个树林里互相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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