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大四下学期，凌卓开始忙实习的事情。

　　很多公司都在招聘实习生，只是凌卓的专业过于天坑，实习工作不好找。

　　这天，凌卓收到了李清彦的消息：欸，你在哪读大学来着？
　　凌卓合理怀疑对方在套话，但他还是回了：海南
　　李清彦：哦，好巧啊，算时间你也该实习了吧
　　李清彦：要不要来我们公司？正巧我最近也在海南，应该待半年左右，离你很近的。

　　李清彦也在海南？这么巧？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卓拒绝了他。

　　过了一会，李清彦又说：没礼貌啊
　　凌卓：？
　　李清彦：知道我在海南，都不请吃个饭？

　　凌卓：……
　　凌卓：好厚的脸皮
　　李清彦：很好，淡了，是吧
　　凌卓：……
　　凌卓：什么时候有空？
　　李清彦：随时有空
　　李清彦：［动画表情］疯狂暗示

　　三个小时后，凌卓和李清彦见面了。

　　虽然是四月份，但是天气很又闷又热，两人没什么心情吃饭，干脆找了家店吃清补凉。

　　李清彦没主动提沈亦森的事，只是问他：“真不来我们公司？我们老板说你要是来，实习手册他都替你写了。”
　　“真的假的？”凌卓舀了口椰奶喝，沁凉的口感配上店里舒适的空调，顿时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你们老板还给员工当牛做马？”

　　李清彦笑道：“那倒不是，他知道你是我朋友，所以你来了摸摸鱼就可以。”
　　“那好办了，”凌卓说，“跟你老板说，给我盖个章签个字就行，实习也免了吧。”
　　他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李清彦当真了：“行吧，我问问他。”

　　过了一会，他扬起手机给凌卓看：“成了，剩下几个月不用实习了，安心忙你的去吧。”
　　凌卓：？？？
　　凌卓：“要不我还是去工作几天吧，我良心难安。”
　　“随便你，”李清彦说，“考研去哪了？还在这吗？”
　　“去天津，”凌卓说，“家在北方，想离家近点。”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沈亦森。
　　来都来了，索性问了：“他没结婚吗？”
　　李清彦说：“严格意义上说，没有任何人结婚。”
　　“那你朋友圈……”
　　“我就说你会看我朋友圈吧，”李清彦露出得意的笑，他一笑就喜欢舔虎牙，他找出当时拍的照片给凌卓看，“其实是角度问题，沈亦森怀里抱着东西，但我拍的照片恰好没拍到。”

　　“他抱了什么？”
　　“黄超的照片。”

　　这答案很诡异，沈亦森抱了黄超的照片和方虹结婚？
　　凌卓觉得自己的CPU要烧了。

　　过了一会，见李清彦还是沉默，凌卓想了想几人的身份，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因为黄超是军人，恰好执行任务回不来，但是到婚期了推不掉，所以方虹才让沈亦森抱着黄超的照片去举行婚礼？”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猜测棒极了。

　　然后就看到李清彦忽然红了眼眶：“差不多吧，只不过超哥再也回不来了。”
　　“他……”凌卓哑然。
　　“一等功。”李清彦勉强维持笑脸说道。

　　每次提起黄超，他都打心底难过，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过了一会，他收敛了情绪，对凌卓说：“还记得上次见面，我和你说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吗？”

　　凌卓点了点头。

　　“超哥喜欢虹姐是在高中，那时候虹姐一心搞事业——她的事业是音乐。她每天抱着吉他写谱子，写歌词，根本没注意到黄超对她的感情。”

　　“后来毕业，超哥高考没考好，当兵去了。”

　　“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虹姐突然喜欢上他了，开始追。”

　　“但是那时候超哥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上，不敢急着给她答复，怕给对方留念想，所以想等到退伍再说。”

　　“你也看见了，到死，虹姐都不知道超哥一直喜欢他，超哥还不让我告诉他。”

　　听到这，凌卓心里堵得慌，他追着问：“那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了。”李清彦说，“我这人天生反骨。”

　　其实并不是这样。
　　黄超以为，只要方虹不知道他的喜欢，就不会为他的突然离世而难过。
　　只要方虹以为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就不会有更多遗憾。

　　可是当方虹失态在李清彦面前哭出声，一遍遍质问李清彦的时候——
　　“小彦，你和他最熟，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喜欢我？”
　　“我以为只要我坚持，无论怎样，有一天总会有结果。”
　　“可是现在，现在我只想要个结果，他为什么……凭什么就没了？”

　　李清彦回想着那天的场景，对凌卓说：“有时候，我们就是在等一个结果，想着等一等，总会等到的。”
　　“可是等着等着，就没有了。”

　　凌卓默不作声。
　　李清彦又说：“那天你给沈亦森发新婚快乐，沈亦森问我是不是又搞什么小动作误导你了。”
　　“可是我哪敢呀，我最好的兄弟的婚礼，我哪敢用它做别的什么，朋友圈照片的角度问题，真的只是个巧合。”

　　凌卓点点头，表示相信。
　　“不过，”李清彦话锋一转，“我这次来海南算是顺便来找你的，一来解释清楚照片的事，二来——你要回去找沈亦森吗？”

　　“不去，”凌卓拒绝的干脆利落，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似乎是拒绝太多次的条件反射，他自嘲地笑了笑，补充道，“反正他也不来找我，就这样吧。”

　　“可是他在等你啊。”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清彦愣了一会，然后抽出一张卫生纸扔在凌卓身上：“也就我脾气好不打人，不然非揍你一顿。”

　　凌卓把卫生纸团成团扔了回去。

　　李清彦一副不和小孩子计较的样子，耐心劝解：“你想想，你们为什么分手？”

　　因为父母？因为性别？
　　凌卓在心里回答，没说出来。

　　李清彦又说：“因为你为难，所以他放手——他家里现在不管他这方面的事，他能活着就行，所以对同性问题有压力的人，只有你。”

　　凌卓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听李清彦说。

　　“他在等你想明白，或者等你能和家里人说明白——如果你愿意坚持选择他的话。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他没有办法插进来，他只能等。”

　　凌卓突然问：“如果我不选择他呢？他一直等吗？”
　　“嗯。”李清彦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反正他只喜欢你一个，不等还能怎么样。”

　　凌卓垂下眼睛：“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谢，我也是帮我那长了一张嘴但啥话都不会说的好兄弟，所以你要去找……”
　　“不去，”凌卓说，“再等等吧。”

　　又是这句“再等等”。
　　李清彦点到为止，也没再勉强：“老板来接我了，回去加班。”
　　“你老板还来接你？”
　　“公司里是我老板，平常嘛，我老婆。”

　　凌卓愣了愣，再回过神来，李清彦已经离开了，他的面前多了一张便签纸，是北京市的一处住址。
　　凌卓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收了便签纸，小心翼翼揣进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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