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留学群像]

　　“他们催我下去喝酒了，我先不和你说了。”她的嗓音没变，却有几分掩盖不住的慌乱，“拜拜。”
　　他哎了一声，也没拦住她抢先挂断了电话。
　　“然然？”
　　门外又传来一声，好像还更近了，只隔了一道门，她不耐烦地应着，按了把浴缸边缘起身再走到门口，世界好像清晰了不少，冲上头顶的轩尼诗此时终于开始消退。
　　但晕还是晕的，她深呼吸了一次，试图让自己冷静点，然后便开了门。
　　“你等等。”她先开了口，平缓而又淡定的语气，“我洗洗脸就下去。要不，你下去等我也行。”
　　说罢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周清和却一动不动，无视着她的话，眨了眨眼，解释道：“我不是来催你的，就是看你半天没下来，怕你不舒服，看看你怎么样了？”
　　“我没有不舒服。”这话刚说完，忽然问到一股顺着楼梯飘了上来的烟酒混合味，她顿时犯了一阵恶心，干呕一声。
　　周清和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的手臂，“你要吐一下吗？”
　　她又咳嗽了两下，轻轻摇头：“没事。”
　　她试图挣脱开，可胳膊像是被酒精麻痹了，完全不听使唤，使不上力。
　　周清和见状，主动缓缓松开手，却也没收回去，而是继续停在她胳膊旁边，像是怕她倒了。
　　又问要不要帮她拿瓶水。
　　“不用。真的不用。我没喝多。就是......”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脸正眼看他，他深邃的瞳孔近在咫尺，仿佛还能看到自己的脸也映在里面。
　　呼吸节奏莫名又乱了。
　　她赶紧后退了一步，眨眨眼，忽然注意到楼下的音乐声音比上楼时弱了很多，便问了自以为不相干的话：“他们都走了吗？”
　　周清和却又会错了意，含笑挑了挑眉，回答：“走的差不多了。”
　　“刘梦曦没走吧？”她满脑子是这个名字，“我下去继续和她喝点。这周就见不到了。”
　　周清和刚想劝她给老白一点空间，她却迅速越过了他，冲到门外。
　　他也只好离开她的房间，帮她把门带上，跟在她后面往楼下走去。
　　一时冲动误了事，本来听到她好像在和谁打电话，忘记问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眯眼看着她重重瘫在沙发上，又提起双腿抱着膝盖，整个人窝在里面，想着她下意识挣脱又没用力的样子，半推半就间好像也还欠点火候，无妨，再等等吧。
　　但这次也等不了多久，再不下手梁以恒就要下手了，他心知肚明。

　　“你下来啦？”刘梦曦又赢了一局骰子，老白正低头喝着酒，刚来的时候他喝得十分痛快，现在举杯的速度都明显降了下来。她便趁这个空档，看向回到沙发上的陈微然，“我跟你讲，你错过了Leo的好戏！他带来那个学妹几乎是被他扶着走的，但我觉得那女生根本没喝多，甚至比他还清醒。我还逗了Leo，你不是住学校宿舍吗，怎么好带她回去呀？”
　　“他怎么说的？”陈微然一片混乱地大脑，一下就被八卦理清了。
　　“哈哈，他说他宿舍是单人间。”刘梦曦转着眼前的骰子嬉皮笑脸，“这不就等于承认了。”
　　“我刚刚就看出这是必然的。”陈微然自信的点点头，眼神看向窗外，回想着今晚观察到的细节，“而且，他们看起来根本也不是不熟，聊天都很自然的，没有那些故弄玄虚的试探。搞不好今晚睡一觉，明天就在一起啦。”
　　“啊？”刘梦曦拨弄骰子的手指僵住了，“那为什么不早在一起？非要先睡觉才在一起？”
　　陈微然嗤笑一声，“就，确认一下吧？万一不满意，那就不要在一起了。”
　　说完她想到了去年的一段乌龙经历，连连摇头。
　　“还要确认这个？”刘梦曦的眉心拧的更歪了。
　　“当然了，这很重要的好吧。”她正不假思索地肯定着，突然意识到老白和周清和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
　　这原本都是她准备私下告诉刘梦曦的话，谁知酒精让人冲动，她竟然当众堂而皇之地悉数倒了出来。

　　老白听得眼神发蒙，周清和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甚至和她对上眼神的时候，还深深地眨了眨眼，淡淡说了句，“你说的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她隐隐感觉不对劲，开始装傻，“我乱猜的。这东西两个人的事情，其他人谁说得准。”
　　周清和却没听她的辩解，意味深长地笑笑摇头，说没什么。
　　刘梦曦摸不着头脑，心想他们俩又在打什么哑谜，有这时间不如抓紧再喝点。
　　于是又提议继续玩2v2。
　　周清和没有直接答应，又是看向陈微然，等她表态。
　　他知道她跑下来不是为了玩这个，但是她大概也不会拒绝，便按兵不动等她开口说喝，免得落下个自己拖她下水的责任。
　　责任这东西无论大小，他一向是能不背就尽量不背。

　　陈微然却和他预想的不同，反问刘梦曦：“你不会现在还没上头？”
　　她又陷进了沙发里，自己虽然比刚才清醒些，但远远不如眼前活蹦乱跳的刘梦曦。
　　看来梁以恒先前猜测刘梦曦肯定不会喝多，是很有道理的。

　　老白却以为听到了逐客令，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有些拘谨地道：“确实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陈微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随口说的话有歧义，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挽留他，刘梦曦的手倒是快得很，当即抓住老白的手腕就往下拖。
　　老白185的身高，却瘦的像一把快散架的竹竿，摇摇晃晃就栽了回去。
　　刘梦曦没什么好气：“人家然姐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起来也没怎么喝，再玩一会儿。”
　　陈微然赶紧抓住机会打圆场：“对啊对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下来也想再喝点。你第一回来，反正放假了嘛，陪她多玩一会儿？”
　　老白的确也没想走，连连点头赞同。
　　周清和的想法终于得逞，他好整以暇地端起分酒器，又找来瓶酒，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倒了进去。

　　陈微然才玩了四五局，心里便又开始感慨，运气这东西太玄乎了，好像自打今天凌晨醒来，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的。
　　被梁以恒的事情搞的七上八下，骰子也没怎么赢过，刚刚在楼上明明洗过手了呀。
　　看着眼前一样输的昏天黑地的周清和一杯接一杯喝着罚酒，似乎又恍然大悟，怎么事情沾上男的就开始倒霉呢。
　　这时手机又在裤兜里振动起来。
　　她猜到了是谁，本想晚点找机会去洗手间回，又发现这振动节奏均匀，且一直没停。
　　不会又是视频电话吧。
　　不急着接了，接个电话回来，指不定又要多输几把。
　　很显然，此时的思绪已然被酒精冲洗的没什么逻辑。
　　梁以恒此时已经坐在了高铁座位上，直觉告诉他刘梦曦在的酒局，结束的不会太早。
　　他焦急地猜测着陈微然的状态，但愿她的头晕有所缓解，又或者已经逃酒回房间了。
　　可是若是后者，为什么一直不回他的信息呢？他望着窗外的行人行色匆匆，心情比他们还要焦急得多。
　　他好几次想问问刘梦曦，最后犹豫再三，选择找老白打探情况：“听说我一走，你就去喝酒潇洒了？”

　　老白的手机常年静音，这会儿也没什么眼睛看，他眼里全是刘梦曦。
　　刘梦曦一边晃骰子一边随意聊着：“然姐，我gay蜜这次给我订了另一家酒店，中文名叫什么枫丹白露，好像在迈阿密还挺火。说是感恩节旺季，幸亏提前订到了。”
　　“那蛮好啊。”她没脑子仔细想，随口应和。
　　“哎？你们去芝加哥，住什么酒店啊？”她继续问，“密歇根大道上面那些都大同小异吧，不会又是什么万豪旗下的吧？周清和，你这VIP真是每个假期都没浪费。”
　　“这次没定万豪，你然姐确实是住腻了。我们选了凯悦。”周清和语气十分轻快，“哎，林婉她们好像还不太愿意，无所谓，我和然然，我俩肯定是住这个。他们不高兴，自己去换好了。”
　　“你俩？”她脱口而出，后半句话她迟疑了一下没问出口，她还想问，你们俩一起住吗？
　　“对啊。”周清和没再多说。

　　分酒器终于被被喝空了。
　　刘梦曦见老白开始犯困，终于也舍得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脑中突然蹦出了周清和的话，她愣了一霎，想到他当时那一脸猥琐的表情，越来越觉得有问题，她决定提醒陈微然，如果不那么愿意，一定要小心周清和，梁以恒的事情还没搞清，省得再节外生枝，可当她回过头，茶几边上只剩醉醺醺的周清和在打扫垃圾，陈微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楼了。
　　老白见她停着不走，问她怎么了，她也只好摇摇头作罢，等明天都清醒了再发信息吧。

　　酒精最终把陈微然的最后一丝神志淹没，进房间的时候，灯明明亮着，却被她下意识想开灯的动作按关了。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再摸黑去找开关，结果不小心手指戳到门框，一阵剧痛传来，她当即就尖叫一声，
　　周清和闻声又来敲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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