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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王拂盘坐在床榻上，指尖死死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在素白的衣裙上绽开几朵刺目的红梅。
"陈钰死了？"她低声重复着王川带来的消息，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全身精血被抽干？"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她苍白的脸。那张脸上没有半分得知仇人死讯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不可能是巧合..."王拂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四个新月形的伤口缓缓愈合，"我激活鸿蒙神殿接引灵光的当晚，她就死了？"
她颤抖着摸出那枚玄阴护心玉。玉佩在黑暗中泛着幽幽冷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王拂突然觉得这玉烫手得很，几乎要把它扔出去。
"冷静...必须冷静..."
王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运转《冰魄玄功》。寒气在经脉中流转，渐渐平复了她翻腾的情绪。理智慢慢回笼。
"前世我陨落时，鸿蒙神殿的接引灵光应该已经消散。如今它却出现在我的识海，还主动激活..."她眉头紧锁，"除非...神殿本身有灵，一直潜伏在我的灵魂深处，随着转世而来。"
这个猜测让王拂浑身发冷。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鸿蒙神殿就远非她前世认为的那么简单——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存在！
"还有陈钰的死..."王拂咬住下唇，"如果与我激活神殿有关，那岂不是说..."
她不敢再想下去。前世她视鸿蒙神殿为最大依仗，从未怀疑过它的来历和目的。但现在，一个可怕的念头挥之不去：她的陨落，会不会与神殿本身有关？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吓得王拂几乎跳起来。
"谁？"她厉声喝问，声音里的颤抖掩饰不住。
"小姐，是奴婢。"青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家主派人来问，您明日见周长老要穿哪套衣裙，他们好提前准备。"
王拂这才想起明日天魔教周长老要来的事，胸口又是一阵发闷。陈钰刚死，周长老就点名要见她，这其中必有蹊跷。
"就穿那件月白色的吧。"她随口应付道，"我累了，今晚不要再来打扰。"
待青杏脚步声远去，王拂立刻在房内布下一个小型隔音结界。虽然以她现在的修为，这结界挡不住真正高手的探查，但至少能防止被普通仆人听去动静。
做完这些，王拂盘膝而坐，将意识沉入识海。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直接沿着那道连接鸿蒙神殿的金线，将神识投射过去。
"嗡——"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等王拂回过神时，已置身于一个浩瀚无边的空间。脚下是晶莹如玉的地面，延伸至视线尽头；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却有一片璀璨的光之海洋，无数光点如游鱼般穿梭其中。
这正是鸿蒙神殿的内部景象，与她前世所见一般无二。
"鸿蒙神殿，我回来了。"王拂轻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没有回应。神殿依旧寂静如初，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间中回响。王拂熟门熟路地向中央走去，那里应该矗立着传承碑林——记载着无数功法的石碑群。
转过一道廊柱，王拂突然僵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景象与她记忆中大相径庭。前世这里确实有碑林，但不过百余座石碑，而今映入眼帘的，却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碑林海洋！更惊人的是，最中央那座原本只有十丈高的主碑，如今竟已高达百丈，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金芒，表面浮动着无数玄奥符文。
王拂不由自主地向主碑走去。随着距离拉近，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越来越强，走到百步之内时，每迈一步都如同背负山岳。
"噗！"在距离主碑五十步时，王拂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主碑突然金光大盛，一道光束从中射出，瞬间将她笼罩。王拂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海量信息如洪水般涌入她的意识！
"啊！"王拂抱头惨叫，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终于消退。王拂瘫坐在地上，喘息着整理脑海中多出的信息。当她"看"清那是什么时，呼吸顿时停滞——
《魂灵九转经》！
这是一部她从未见过的功法，不是前世修炼的水系法诀，而是一部专修灵魂的无上秘典！更令她震惊的是，这部功法似乎正是为她量身打造，完美契合她转世重生的特殊状态。
"灵魂不灭，肉身无常..."王拂喃喃念诵着经文开篇的总纲，"九转成圣，超脱轮回..."
随着阅读深入，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这部功法直指灵魂本质，将修行分为九转，每一转都对应着灵魂的一次蜕变。练至大成，可灵魂不朽，即便肉身湮灭也能长存世间！
"这不正是我需要的吗？"王拂激动得双手发抖，"前世我专注于冰系法术，追求灵力境界，结果肉身一毁，万事皆休。若是修炼这《魂灵九转经》..."
她突然顿住，一个可怕的联想浮上心头：陈钰全身精血被抽干的死状，与《魂灵九转经》中提到的"灵魂汲取"何其相似！
"难道陈钰的死，真是因为我激活了神殿？而神殿给我这部功法，是希望我走灵魂吞噬的路子？"王拂脸色煞白，胃里一阵翻腾。
她前世虽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从未修炼过吞噬他人精血的邪功。若《魂灵九转经》真是这样的魔道功法...
王拂强忍不适，继续研读经文。随着理解深入，她渐渐松了口气。原来《魂灵九转经》确实有吞噬外魂壮大己身的方法，但只是其中一条支路，并非必须。正统修炼方式是通过观想和特殊呼吸法，逐步强化灵魂本质。
"还好..."王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过这部功法出现在这个时候，未免太巧合了。"
她环顾四周无边无际的碑林，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前世她离开后，鸿蒙神殿似乎一直在自行推衍和完善！这些多出来的石碑，还有《魂灵九转经》这样的功法，都是新产生的。
"神殿有自己的意识，而且...似乎在等我回来。"王拂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抬头望向那座通天主碑，隐约感觉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这个念头让她毛骨悚然，却又莫名安心——至少目前来看，神殿对她没有恶意，反而给了她最适合的功法。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王拂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前世我止步元婴，就是因为太过依赖传统修炼路子。这一世，就走灵魂之道！"
她盘坐在主碑前，开始按照《魂灵九转经》第一转的方法调整呼吸。奇特的是，这功法不需要灵力运转，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波动。
"观想己身为灯，魂火为芯..."
随着观想深入，王拂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凝聚，如同一盏明灯在黑暗中亮起。那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团纯净的白焰，在她识海中熊熊燃烧。
"这就是魂火？"王拂内视己身，惊讶地发现那团白焰正缓缓吸收着连接神殿的金线能量，每吸收一分，火焰就旺盛一分。
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五感也敏锐了许多。隔着房门，她能听到院中树叶摩挲的沙沙声，甚至能分辨出青杏在厢房内轻微的鼾声。
"好奇妙的感觉..."王拂睁开眼，发现外界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她在神殿中感觉至少待了大半天。
这就是灵魂修炼的优势——不依赖灵气环境，且能在精神世界中获得时间差效应。
退出识海前，王拂特意去查看了其他石碑。正如她猜测的，这些石碑上记载的都是各系功法，从炼气到元婴一应俱全。其中甚至有几部她前世收集的功法，如今也被神殿吸收改良，品阶提升了不少。
"有了这些资源，我可以表面上继续修炼《冰魄玄功》，掩人耳目，实际上主修《魂灵九转经》。"王拂暗自盘算，"等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再反哺肉身，就能做到内外兼修。"
这个计划让她心情大好。前世的教训告诉她，修行路上最忌讳的就是底牌尽露。如今她明面上是个普通王家女，暗地里却有着双重修炼体系，还有鸿蒙神殿这样的至宝，安全性大大提高。
回到现实世界，王拂发现窗外已是晨曦微露。她竟修炼了整整一夜，却丝毫不觉疲惫，反而神采奕奕。
"小姐，该梳洗了。"青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长老辰时便到，夫人让您提前准备。"
王拂这才想起今日要见那位天魔教长老，心情顿时复杂起来。陈钰刚死，周长老就来访，还点名要见她，这绝非巧合。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玄阴护心玉，犹豫片刻后还是戴在了脖子上。无论天魔教有什么目的，这块能屏蔽神识探查的玉佩目前对她都很重要。
梳洗完毕，王拂换上了那件月白色衣裙。铜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与三个月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王家女判若两人。
"灵魂修炼果然影响气质..."王拂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眉宇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她连忙运转《冰魄玄功》，用寒气将这种特质掩盖下去。现在还不是显露异常的时候。
"小姐，夫人催了。"青杏在门外轻声提醒。
王拂最后看了眼铜镜，确认没有破绽后，推门而出。
正堂内气氛凝重。王老太爷端坐主位，两侧是王家几位核心人物，包括王拂的父亲王二爷和天才王川。周长老坐在客位，身后站着两名黑袍弟子，却没有陈钰的身影。
"孙女见过祖父，各位族老。"王拂行礼道，声音不卑不亢。
"起来吧。"王老太爷语气和蔼，与昨日判若两人，"周长老专程来看你，还不快见礼。"
王拂转向周长老，刚要行礼，却见对方突然站起，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你..."周长老死死盯着王拂的脸，声音有些发颤，"你昨晚修炼了什么？"
堂内众人皆是一愣。王拂心头狂跳，表面却露出困惑之色："晚辈只是按照家族传授的《玄阴诀》日常修炼，不知长老何出此言？"
周长老似乎意识到失态，缓缓坐下，但目光依旧没离开王拂的脸："没什么，只是觉得王小姐气质非凡，不像修炼普通功法之人。"
王老太爷呵呵一笑："周长老过奖了。拂儿天资平平，能有什么非凡之处。"
周长老不置可否，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这是我教秘制的'养魂丹'，对修行大有裨益。陈钰之事是我教管教不严，这瓶丹药就当赔礼了。"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养魂丹是出了名的珍贵，能滋养神魂，提升悟性，即使在天魔教也不多见。
王拂没有立即去接，而是看向祖父。王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还是点头示意她收下。
"多谢周长老厚赐。"王拂双手接过玉瓶，指尖刚触到瓶身，就感到一股阴冷气息顺着手臂窜上来，直冲识海！
就在这股气息即将侵入识海的瞬间，她魂海中的白色魂火猛地一涨，将那阴冷气息焚烧殆尽。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外人根本看不出异常。
王拂强忍心中惊骇，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玉瓶收入袖中。周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恢复常态。
"王小姐可愿随我去天魔教修行？"周长老突然开口，语气热切，"我观你神魂特殊，正适合我教秘传功法。"
王老太爷脸色一变："周长老，这..."
"王老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令孙女。"周长老笑道，"若她愿意，我可收她为亲传弟子，地位不低于预备圣女。"
这个条件可谓优厚至极，堂内众人无不震惊。王拂却感到一阵恶寒——周长老对她异常关注，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神魂特殊"，而是另有所图！
"多谢长老厚爱。"王拂深施一礼，"只是晚辈自幼生长在王家，恐怕难以适应贵教环境。况且族比在即，晚辈还想为家族尽一份力。"
周长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无妨，来日方长。"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拂一眼，"我教山门随时为你敞开。"
宴会结束后，王拂刚回到自己院落，王川就跟了进来。
"你拒绝了周长老。"王川开门见山，"明智的选择。"
王拂挑眉："川哥哥似乎对天魔教没什么好感？"
王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压低声音："周长老给你的养魂丹，不要吃。那东西有问题。"
王拂心头一跳："什么问题？"
"那不是养魂丹，而是'种魔丹'。"王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服下后，神魂中会被种下魔种，不知不觉成为天魔教的傀儡。"
王拂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周长老见她不肯去天魔教，就改送丹药！若不是她修炼了《魂灵九转经》，魂火自动护主，恐怕已经中招了。
"川哥哥怎么知道这些？"王拂试探着问。
王川沉默片刻，突然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因为三年前，我也收到过同样的'礼物'。"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与王拂的玄阴护心玉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略浅。
"这是？"
"清心镇魂玉，能抵御魔种侵蚀。"王川沉声道，"王家与天魔教的纠葛，比你想象的深得多。族比之后，我会告诉你更多。现在，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他直视王拂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说完，王川撤去结界，转身离去，留下王拂一人站在院中，手中紧握着那瓶险些要了她命的"养魂丹"。
远处，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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