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了眼疾后朕看谁都是美人

作者: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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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败


      葫芦街是晋阳平日里最热闹的地方,每日一早就有贩夫走卒沿街叫卖,哪怕在冬日时节,人们也要早早起来去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油茶。

      周悬呵着手在路上走,这会儿天蒙蒙亮,路上行人已经多了起来,董临若无其事地走在他的左前方,腰间鼓鼓囊囊地不知带了什么东西,一双鹰眼仔细地盯着周围,后面则是两个身穿绛色大氅的人,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那有买热豆腐的,”董临指着前方一处铺子,“主子可要尝尝?”

      “也好,”周悬点头,“吃了再走。”

      门前一溜四平八稳的小方桌,这会还没坐人,估计着嫌冷,都在屋内挤着,老板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招呼的同时手上功夫不停,笑道:“四碗?可要葱花?”

      董临上去端饭,其余三人都在门口坐了,其中一人抬起头,是张白净容长脸,眉心处有枚红痣,很轻的声音说:“大人,入乡随俗,老规矩吧。”

      周悬点头不言,那人就冲着热气袅袅的中的老板喊道:“按照惯例来,都要。”

      没多久,四碗豆腐被端了上来,嫩生细滑颤巍巍,浇了酱油热卤,撒了小把翠绿的葱花,紧跟上又端上一盘切成块的胡饼,焦香扑鼻。

      “大人尝尝,”那容长脸的男人递上调羹筷子,“老店,味道不错。”

      周悬接了,慢慢地舀着豆腐吃,口里问道:“阿霜,金稻,你俩在这里待多久了?”

      “五年,”那个容长脸答道,“从将军来此驻扎,我就跟上了。”

      “金稻呢,”周悬咬了块饼,心中的寒意逐渐被驱散,“我记得你来得晚。”

      另一个男人才仰起脸,露出张平平无奇的脸:“三年。”

      周悬听后就不说话了,继续低头吃着早饭,陆陆续续地来了些人,看着里面没地了,也跟着坐在外面,嘻嘻哈哈地说着闲话,无非是天冷了去哪儿打牙祭,谁家添了对孪生孙子云云,还有人吸溜着豆腐被烫了嘴,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听说皇上要大婚了,就今年年底。”
      “那可不,也该是这个岁数,我十八的时候,都有儿子了。”

      天高皇帝远,大街上的百姓扯起来也天南地北的,没过多久又说到了战事上面。

      “这北狄到底打不打啊,今年总觉着心里不对味。”
      “还是别打了,真打起来,有咱老百姓的活头没?”

      “就是,苟延残喘着保持现状吧,谁还真想着去替朝廷卖命呀,傻!”

      周悬把那碗豆腐慢慢喝完了,正准备站起来,听得旁边一人对老板呵道:“你这手艺啊,不如你爹,差远了!”

      老板也不恼,大声回了:“老爷子摔断腰在家躺着呢,能活一天是一天喽!”

      那人也笑了,跟了一句:“对,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董临替周悬披上衣服,又摸着对方的手没那么冷了,就默不作声地迈着腿往前,其余两人也站起来跟上往西走。

      天已渐亮。

      约莫走了得有一刻钟的功夫,阿霜突然指着前方一处不怎么起眼的院落道:“到了。”

      院子灰败潦草,枯藤肆无忌惮地爬满篱墙,也没人收拾整理,门口有只半人高的石狮子,身子没了一半,勉强能认出个形。

      金稻走上前敲了几下门,贴着耳朵听了会没动静,道声得罪就抬起一脚,正准备使劲时,门应声而开,一个秃脑袋满脸沟壑的老头伸出张脸,张口就骂:

      “去你个小X养的......咦?稻儿来了?这谁呀?”

      “有事请大爷帮忙,”金稻笑着推开门,“进去再说。”

      老头狐疑地打量着周悬和董临,默不作声地退后了,让出条道来,院内和外面截然不同,最起码看起来干净许多,也可能是没什么摆设装饰的缘故,空落落的。

      “大官,”老头抽抽鼻子,指着周悬,“好大的阔气。”

      阿霜从腰侧摸出个酒葫芦递上:“这是孝敬您老的,刚打的......”

      “五花酿,”老头贪婪地嗅着,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最难得的是佛手,非得加了这味料才行,否则就是烂糟!”

      他心满意足地掂量了下分量,然后眯着眼看了看周悬:“但不够,这样的大人来找我帮忙办事,就一葫芦也太小气。”

      话还没说完,董临就抛去个荷包,被老头眼疾手快地接住,捏了一下就笑了:“大人里面请吧。”

      “不用了,”院内寒凉,但刚刚走得脚热,周悬情愿在院内多待一会,“在这儿看吧。”

      董临依言上前,从身上解下个牛皮腰包,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个物什,用白绢布包了,一层层解开,才露出个信笺,就那样托着拿去老头面前。

      老头闭着眼睛凑上去,细长的鼻子狗一样耸动着,认真地闻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笃定道:“这是从漠北来的,马粪、沙坷垃、酥油茶,还有蛮人身上那股臊味。”

      “你是说,这信被蛮人动过?”董临疑惑地问。

      “不是,不过是蛮人味儿把草原都给熏透了。”老头眼里满是不屑。

      周悬问道:“那几人读过此信?”

      “大人这话问得不对,该是几人碰过,”老头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一人写了,只有一人读过,写信的大人,就是你吧。”

      “不错,”周悬点头,然后董临立马又取出一封信,也是用白绢细细包了,这次没用他往前递,老头就自己接了,上下嗅了一遍,又迎着刚升起来的日光看了,开口道:“这个是江南来的,大户人家,好清好香的茶,约莫着在屋内传了一圈,人人都摸了。”

      他指着信说:“瞧这上面多脏,全是手指头印子。”

      董临瞪大双眼,怎么都看不出来这白净的纸张哪儿脏污了,又听见老头絮絮叨叨:“并且在路上也拆开过了,换了个信封子装的,这皮和瓤不是一个味。”

      “明白了,”周悬看向董临,对方立刻又拿出一封,也是如出一辙的白绢,这次老头又闻又摸,查验得格外仔细,最后才仰起脸笑道:“得加钱。”

      金稻没忍住插话:“老爷子,我之后再弄点好酒......”

      “不必,”董临又掏出个荷包,塞到对方手中,“尽管说吧。”

      “这封信,女人动过,”老头张开张没牙的嘴,笑得略显猥琐,“还是个年轻女人,一身江湖味。”

      周悬疑惑道:“江湖味?不是脂粉味吗?”

      “非也,”老头自得意满地摇头晃脑,“这俩味道不一样,并且你看这指头印细长却有茧,定是那做过苦功夫的女人方能留下的,并且除了写信的你之外,只有她碰过。”

      “多谢先生,”周悬双手抱拳,“今日多有打扰,有缘再会。”

      “等等,”那老头眯着眼打量着对方,“四十年的仵作,二十年的奴隶,小子,我吃的饭比你吃的盐都多......”
      他惦着那两袋沉甸甸的荷包:“算我送你一句话,莫要勉强。”

      周悬听后,也没什么反应,就笑笑告退,走出院门。

      “不然你活不长的!”

      老头的声音还在后面叫着,大门就被阿霜轻轻关了,然后柔声宽慰道:“大人别在意,他总是疯疯癫癫,也没人管。”
      阿霜本就长得慈眉善目,再加上额心那处红痣,一时间表情竟有种悲天悯人的菩萨模样。

      “不提这个,”周悬被寒风一吹,还是觉着有些冷地打个哆嗦,“亲眼见着他,说的话也跟我想的差不多,这下也安心了。”

      “主子不是说,这送出去的三封信都是幌子吗?”董临低声道,“咱提前用石灰熏了,装在木匣里密封过,也交代人立刻带回来,现在看,方将军那里还好,吴大人那里被提前拆看,而将军这里......”

      “嗯,被我提前截了,”周悬淡淡地说,“但还是架不住有人比我更快一步。”

      看来此行晋阳是对的。

      这二十万大军的实际军权,真的还在董泽手中吗?

      昨日看到董泽那飘忽的眼神,周悬心里暗自吃惊,面上不动声色,他此番离京,一是为着彻底查清“水党”之事,二则因为景瑛不日便会“苏醒”,想要趁机放手,让其在朝中无所顾忌地大施拳脚,自己不可能事事妥当,这偌大的江山担子,也是时候交到小天子的手上了。

      朝中的事都安排妥帖了,鲍文华和蕊娘他不打算杀,就严加看管在大牢内,用了最为心腹的人盯着,对于沈之矜王君敏这种明面上的水党则按兵不动,且看会掀起什么风浪,苗疆那里也派人去查了,西门云去了方铭那,严垚去了杭州,最懂百兽之灵的孔大宝则被安排去寻找奇珍异兽,要那白色的鹿或是孔雀,小瑛子需要这等祥瑞,好让文人们歌功颂德一番......

      想得太多,他一时头痛起来。

      脑海里却浮现的是西门云临行前那冷冷的脸,和恶狠狠的叮嘱。

      “你让我去边境见方铭,就是想杀我。”

      那人粉面桃腮,生气起来也很是好看,像是与人怄气。

      “就因为我说自己听着传言,要去北狄耍耍,你就真的有了杀我的心,”西门云使劲吸了一口气,半响才慢慢吐出来,恨道:“有人要杀你!你知道吗?”

      “想杀我的人多了,”周悬笑道,“你要是想,也得慢慢排队。”

      西门云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地上啐了一口:“既然说了,我便答应你去,但实话告诉你,小爷我可不会死在那里,如果那庄板上钉钉的案子真被我摸着了,你也别想着杀人灭口,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好,”周悬笑意盈盈,眼睛亮若鬼火,“那我们打赌,看看谁活得更久。”

      “若是我先死了,”周悬侧着头认真想,“许你去我坟上咒骂,哪怕成了鬼,我也不大晚上去吓你。”

      “都被你坑多少次了,”西门云愤愤道,“骂可不解气,我非去你坟上撒尿不可!不对,就你这样作下去,你家小殿下哪天不承你的情了,被五马分了弃尸于市也未可知!哪儿还有坟!”

      周悬无奈地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么久的交情,最起码给我留个坟......罢了,衣冠冢也成。”

      这会儿西门云才仿佛消了气,看了会周悬叹道:“罢了,你放心,要是真没坟,我给你弄点破衣裳,做个衣冠冢。”

      “谢了。”周悬冲对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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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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