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续）桃花影里飞神剑

　　“岳主，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让我们去报仇？”红袖还是忍不住问道，“凤岳主是死在罗玄和梅绛雪手里的，你为什么还要放过他们？难道……”

　　罗玄想起昨天见到她们时，她们都是恨不得一剑杀了他，小凤的手下，对她竟是如此忠心么？
　　至于聂无错不杀他和绛雪的理由……他或许知道那是什么理由，只是，他也无法确定。

　　聂无错却只是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冥岳，知道小凤是她母亲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只因她实在不愿与罗玄扯上什么关系。她能掌管冥岳，一部分是因为她武功足以服众，一部分是因为她救下了那些弟子的性命，否则，单凭她空口说自己是小凤的女儿，派系纷繁的冥岳弟子，又怎会相信她？
　　明知她不会说出那个答案，罗玄还是觉得有些失落——之前聂无错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杀他，他却知道，她若真有杀他之心，一早便就动手了。
　　“红袖，”他听见她说道，“如果杀了那两个人，我娘就能活过来，我一定会去做的。”

　　她其实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明明是她的至亲，明明是这世上她最该在乎的人，为什么现在，她却要解释她不杀这两个人的理由？是陌生人都好，是陌生人，她都可以彻底地去恨，而这两个人是什么？最亲的……陌生人？
　　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挽回了，死去的人不会重生，失去的一切无法重来。
　　在她心里，聂小凤却是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她要守护的人，仅此而已。

　　“你们是冥岳弟子中的佼佼者，假以时日，你们俩的成就不会低过昔日的三大弟子……只是，如今冥岳正有外患，我不希望你们的不和成为冥岳的内忧——你们可明白？”
　　“弟子知道！只是，刚才……”红袖又气愤地看了白芷一眼，却不再说。
　　聂无错无奈地摇摇头：“这回又是什么事？”她只能装得凶巴巴的，其实，对她们她还真没什么辙。
　　“禀岳主，你曾下过命令，让我们不得随意和人动手，但方才红袖却……”
　　“那人对凤岳主出言不逊，他就该死！”红袖想起刚才听到的，就火冒三丈。
　　聂无错听明白了，想是又有人在说什么魔教妖女之类的，那些话，这几个月里她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都听腻了。不只是对小凤，对她也是一样，说她是如何如何地残忍嗜杀——但与此同时，他们却还在夸着那个少年侠士无双公子，说他是如何的侠义心肠：她只是自嘲，不过是换了一张皮，那些人便盲眼如此么？

　　她忽然想到一个法子，一笑，故意板起脸来说道：“红袖，你做得不对，那些人不过是说几句是非而已，还犯不着丧命！”
　　“可是岳主……他们说……他们说……”
　　“白芷，你也不对！”聂无错话锋一转，白芷也是一怔。
　　“说我们冥岳的坏话，若是一点惩戒也没有，岂不是丢了我冥岳的颜面？” 她靠近她俩，低着头说着什么，只说得她俩连连点头。
　　萧鸿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看这架势，她一定又是在研究什么恶作剧了。只是……在这种时候？
　　白芷和红袖毕竟也还是十几岁的少女，爱玩的性子是天生的，三个脑袋凑了一会，只听聂无错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嘛！就这么定了！”她眨眨眼睛，冲她俩一笑，“好了，我得跟你们说布防的事情……”

　　“岳主，属下有事要禀报！上官堡的人说……”白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聂无错打断了。
　　“你来了，他们肯定是不同意罢手了！”聂无错想到中原武林的那些人就觉得讨厌，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洛轻羽好心给他们报信，却被他们刁难，若非她发现了七巧梭的实情，只怕他们都要死在蒙古人的阴谋里了。她根本也懒得理那些人的死活，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阻止他们攻破冥岳，她可不想看到冥岳的人再有死伤，“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开窍，那帮不知死活的笨蛋！”想到那帮人在上官堡没来由地找她麻烦，她就来气，好在，那些人也没什么伤到她的本事。

　　罗玄忽然想起在上官堡，她和人打架留下的那支玉箫上面那刻得端端正正的四个字，那时她可曾料到，有一天注定要和正道一战么？
　　那些人是不是笨蛋废物，他很清楚，冥岳如今势单力孤，正道虽然经过一场浩劫，实力上却是略胜一筹。他所想不通的，只是为什么那天他的雪花神剑竟会败在她手下，尽管现在看这情势，雪花神剑，似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你们记着，这七关的顺序决不能乱了，尤其是最后这两关……”她皱着眉头，“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万万不可用死阵，而这七杀大阵太伤阴德……”
　　乍听到“七杀阵”之名，罗玄一惊，这阵法，他曾听古清风说起过，所谓“七杀”，便是利用人天生的六种感觉，使人陷入迷乱而死——眼所观，耳所闻，鼻所嗅，舌所尝，自身所感，意念所感，是谓六种致人死命的六种途径，只要是个人，便很难逃得过这一关。
　　“师父，明明是六种致人死地的方法，却为何叫做‘七杀’？”他问道。
　　“就是六种。这第七种说的是，能杀死人的，只有人自己。”古清风说着，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聂无错口中的“师父”究竟是谁？那个人，和他的师父古清风会不会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竟是……他的同门？他的疑窦丛生，却无从解决。

　　看着萧玄——他始终不敢去想小凤给她的那个名字，罗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里或许不是他该呆的地方。她无意与中原武林争斗。他知道这点，就够了。

　　“岳主，属下有要事禀报！”白芷的声音忽然响起，将还在沉思的聂无错惊醒。她也忽然明白过来了：此时此刻，她是冥岳岳主，她身上还担负着冥岳上千人的性命。她不能这么——犹豫不决。她终于沉静下来，恢复了方才的淡漠：“说！”

　　“上官堡的人说，可以同我们冥岳罢手言和……”白芷说道。
　　听到这话，罗玄的脚步也一滞：上官堡的人，不可能这么好说话的。
　　只听聂无错一笑：“那帮人会这么好说话？还是……他们居然也有开窍的一天？”
　　白芷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前提是要岳主答应他们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早知那些人不是多么好相与，聂无错倒也没多意外，只是她还是低估了中原武林——
　　“第一，他们要岳主你保证冥岳弟子不再为祸；第二，要岳主你将所有冥岳弟子交给少林寺；第三，要岳主你……你……长居少林!”

　　听到第二个，聂无错已经笑了出来，“交出你们，任他们宰割？”可这第三个，她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长居少林”是什么意思。只听身旁有人脱口而出：“悔心堂！”
　　明知中原武林是不知聂无错的底细，才如此狂妄，萧鸿也忍不住动了怒：从前他一直告诉聂无错不可在人前太过张扬，可现在他却后悔没让她在上官堡参加婚礼时以武立威，否则那些人不会如此嚣张：他们当真欺他冥岳无人了么？！
　　“悔心堂？那是什么地方？”只听她问道。

　　“悔心堂”这三字，重重地落在了罗玄的耳中——那本是他和觉生所想的——只是他也在想，高傲如小凤，硬气如小凤，又怎么会甘心被困在少林呢？
　　“我和觉生大师商量过，会在少林寺为你起一间悔心堂，青灯古佛，陪你度过余生。”那时，他是在祈望她接受这个提议么？
　　“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不应该，违背你的诺言。”她的轻笑，她的不屑，犹在她的眼前。
　　“我只是想，尽力弥补我的罪孽。”那天他说话的声响，和他此时心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无法面对她那平静的语气，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萧玄——

　　“玄儿，”萧鸿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你难道不明白，那些人是说，要囚禁你一世么？”
　　他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可他知道，她此刻定是非常愤怒的。魔教之后，这四个字的悲哀，他背负了半世，小凤因这痛苦了半世，这时却要她去面对么？
　　蓦地，聂无错一言不发，转身便向山下走去。
　　萧鸿一把扯住了她：“你要去哪？”

　　她一转身：她居然在笑？“我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去少林寺啊！”
　　“岳主？”红袖有些摸不清状况，白芷却只是在一旁肃立：她知道这话说出来的效果，可是凤岳主也说过，正邪永远不能两立。上官堡那三个条件，不过更证实了这一点而已。

　　“玄儿……”自从那日小凤故去，萧鸿便再没见过她这样笑过，心里一痛，却也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在她身边。

　　“你想想啊，不用自己赚一日三餐，还可以免费阅读少林寺藏经阁珍藏的佛经，有诸多高手围护，不用担心被人追杀，不用担心人身安全，更重要的是环境清幽僻静，不会有外人骚扰——你说以我的内功修为，怎么也能活个百八十岁吧？不过区区七八十年么，一转眼就过去了！”聂无错掰着手指细数着去少林寺的好处，脸色，却越来越冷。
　　红袖见她说得眉飞色舞，不禁偷偷笑了一声，聂无错立刻收起了笑容，冷冷地道：“谁叫你笑了？送你去，你还笑得出来么？”这话一出，红袖立刻噤声。

　　罗玄明白中原武林的担忧：若是第二个聂小凤出现，只怕中原武林将永无宁日……可是，她会是第二个聂小凤么？
　　绛雪明明知道，雪花神剑现在对付不了她，她应该也在上官堡的，怎么会同意和冥岳说这种条件？还是——罗玄想起了婚礼上聂无错的刻意藏拙，或许是那一点，才让中原武林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要求。他不想去说这是对是错，可是……他听聂无错说道：“罗大侠，依你所见，这少林寺，我是去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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