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

　　风是潮湿的，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蒋宣低头望着波澜微起的水面，那里映着一个在发呆的自己。
　　宽松的白衬衫衣摆被吹得摇动，少年闭上眼睛，缓缓坠入水中——世界顿时安静，蒋宣任由身体在水里飘摇。
　　忽然，腰间被谁搂住，蒋宣愣了愣，握住那双手。
　　手的主人将他抱紧，两者坠入更深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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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宣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这是……【救世主】的庄园……我怎么会在这……
　　他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醒啦！”
　　耳边突然一声鸟叫，蒋宣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玄凤鹦鹉歪着脑袋站在桌子旁，似乎一直在等待他醒来。
　　蒋宣：“豆沙……【救世主】呢？他不在吗？”
　　豆沙眨了眨眼睛，飞到一旁的书桌上，叼起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一些字。
　　蒋宣：“【醒了记得拿药回去。注意克制一下自己！——黎征】”
　　豆沙等着他念完，飞到一旁，用鸟喙碰了碰那支装着药丸的小瓶子。
　　蒋宣走到桌子边，把它拿起来打量了几下：“新药吗……”
　　豆沙歪着脑袋看他，蒋宣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谢谢你。”
　　“不客气！”豆沙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飞到高处的架子上了。
　　蒋宣把药瓶收好，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刚从信件世界出来就晕过去了。
　　他匆忙打开记录册，先前加过联系人的齐恩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讯息：“你已经通过了考核，正式加入【溺水船】，现在你拥有自由出入信会的权利，欢迎你。”
　　蒋宣切走画面，点开林宴的对话框。那里空空如也。
　　“……”

　　“是否为你传送至【溺水船】信会？”
　　”正在传送中……”
　　“当前位置：【溺水船】信会”

　　推开门，房子里静悄悄的。蒋宣到处看了一圈，还礼貌地询问几遍，都没人回答。
　　他们都出去了吗……
　　“喵呜。”一声娇/柔的猫叫吸引了他的注意。一看大厅桌子上坐着一只蓬松的布偶猫，见他看过来，对着自己又叫了一声。
　　蒋宣抬手对它挥了挥：“你好呀。信会里的人都出去了吗？”
　　布偶猫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又张嘴叫了一声。
　　也是这时，蒋宣听到二楼传来声响，他抬头看去，某间打开的房门后，一个熟悉的人走出来。
　　蒋宣：“……”
　　林宴最开始只注意到大猫咪在外面叫唤，以为它饿了。自己头发还在滴水也裹着毛巾走了出来。结果低头往下一看，就对上了某人乖巧的杏仁眸。
　　林宴：“哟。”
　　蒋宣：“……”
　　待他从楼上走下来，距离缩短，蒋宣又咽了咽喉咙。
　　林宴一看就是刚洗完澡，身上的白衬衣一小片被水打湿，领口最高的两颗扣子都没系，露出线条鲜明的锁骨。至于稍长的黑发，刘海前沾了水的地方被撩起来，一张精致的脸显露出了更多凛冽。
　　蒋宣看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宴笑着看他：“好点了吗？”
　　蒋宣点点头。
　　然后林宴就上手要来碰他的脸颊，蒋宣突然想起那张字条，下意识偏头躲开了。
　　“……”林宴收起了笑容，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平常的冰冷。
　　蒋宣吓得立刻反应过来，主动把脸蹭了上去——
　　“噗。”
　　桌子上的布偶猫摇晃着大尾巴，一跃而下，三步一回头地走去厨房了。
　　林宴双手捧着蒋宣的脸，两人鼻尖相碰。蒋宣抿着嘴巴，努力让心脏的搏动不要那么剧烈。
　　这时，林宴靠近他的嘴唇，在即将触碰时擦过，偏到耳垂处，低声说：“来看看我的房间？”

　　结果林宴的房间布局极为简单，除了浴室，就是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墙壁上挂着一张刚被裱框的画像，多一分生活气息的东西一样没有。
　　林宴把擦头发的毛巾放在椅子上：“我觉得我需要多买几件衣服。”
　　蒋宣：“感觉你需要买的不只衣服……”
　　林宴：“嗯嗯。”
　　他转头对自己微笑：“所以，陪我去购物吧。”
　　蒋宣：“可是以你现在的资产……除了衣服你也要考虑别的吧？”
　　林宴皱了皱眉头：“那还是衣服比较重要。”
　　蒋宣：“……”
　　“啊。”林宴思考了一会，“那就先买一套衣服，其他的再去拆信打工来买。”
　　他开始穿外套，穿了一半转过头，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蒋宣：“不想陪我的话现在可以走哦。”
　　蒋宣：“……”
　　小兔子默默站在原地等他穿好衣服，过程中，他开始打量房间里唯一一件比较有内容的物件——那张画像。
　　蒋宣：“这是乔礼生给你画的吗？”
　　林宴：“嗯哼。”
　　蒋宣声音里有些委屈：“他没给我画吗？”
　　林宴笑了笑：“他说你的概念比较抽象，暂时没灵感，不过肯定会画给你的。”
　　蒋宣：“……抽象？”
　　林宴在系扣子，也开始打量这幅画：“他画的挺不错的，至少，他看透了我很多事情。”
　　蒋宣：“……？”
　　男生给自己的耳朵戴上那条胡萝卜耳链，目光变得平淡：“以前的我，和这幅画里差不多。”
　　他没再继续说了，蒋宣的视线移到画像上，小男孩紧紧抱着的那只兔子玩偶。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因为你很像我以前很喜欢的一个玩偶，是只小兔子。”

　　信城的商业街与正常世界大同小异，蒋宣此时坐在某家服装店的沙发上，默默等待在更衣室里捣鼓的林宴。
　　他翻开记录册，点击热门榜。林宴的名字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高居榜前不下，他本人却好像完全不知情，或者说不在意。
　　从街头经过时，他就注意到不少信鸽会往他们这边看来，然后小声议论。

　　“理性讨论，林宴有没有入选下一届信使的资格？”
　　“刚来信城没一个月的新人，你们也太夸张了！”
　　“可是我觉得他很有天赋诶，不是说他很像以前的【救世主】吗？”
　　“像也不代表是，他比起【救世主】那种老油条还嫩得多呢！”
　　“可是他还撩到了【火雀】！可恶啊好气啊啊可是又没办法！！”
　　“对啊！！他真的又帅又强诶，才来信城这么几天，拆的信评级全是SS！”
　　“对对对，我也觉得他超帅的，就是他都不怎么发动态，呜呜”
　　“不说了，我要再去看几遍信件回放，等我有空就剪个合集，名字就叫《【火雀】的一百种亲法by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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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宣怎么也没想到讨论能走偏成这样，顿时耳根发热，索性退出了界面。他回忆起自己最初也曾被这样的舆论顶上热门，这些人知道他的性格后，就疯狂催促自己多在个人主页发一些照片。
　　以他的个性是肯定不会照做，只是那时候有人在他身旁，闲着没事会帮他“代理”他的主页。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次，蒋宣因为主页动态的那张照片，连续霸榜三个月，尽管后来热度降下，还是会被人们经常提起。
　　好在，现在的信城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记得那张照片了。

　　蒋宣叹了一口气，把记录册合上抬起头，碰巧更衣室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然后一个高挑的男生走了出来——
　　“……”蒋宣倒吸一口冷气。
　　林宴整理着衣领，到全身镜前打量自己。这是店里最便宜的那一批里，他能接受程度最低的一套了。略有设计感的长袖衫，外套一件连帽卫衣，有点皮革质感的运动长裤，以及一双黑色皮靴，谁能把这身朴素的衣服和他的家世联系在一起呢。
　　“哼。”林宴不悦地冷笑了一声，然后就看到镜子对面一脸呆滞的蒋宣。
　　林宴转过身去戳了戳这家伙的脸蛋：“怎么了？丑到你了？我也觉得很丑。”
　　蒋宣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后摇头：“很好看……”
　　林宴心情好了一些，摸着他的耳朵：“你要不要也买一件？”
　　蒋宣敏/感地眯起眼睛：“我的衣服暂时不缺。”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去结账。”林宴又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走去柜台。
　　蒋宣低下头，双手交叉，眼神有些微妙。
　　看着林宴支付的背影，他又打开记录册，不知道在翻阅些什么，直到某页时缓缓停下。
　　“……林宴。”

　　“铛，铛，铛——”
　　沉闷的钟声响彻整个广场，聚集在这里的人群开始躁动。
　　女孩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搭着腿面上的硬皮书本。书缝里露出某一页夹着的半串干花。
　　微风拂起，她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从那里掉落下无数纯白色的信封，像坠落下诸多折翼的白鸽。
　　那些真正名为【信鸽】的人群一拥而上，争夺他们饥/渴万分的“食物”。
　　“小暧。”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轻声呼唤着她。
　　“嗯。”
　　“如果很累的话，就不要强撑了……”
　　“没关系。”
　　女孩偏过头，对他莞尔一笑。笑容纯洁可爱，像在春风里飘摇的小雏菊般。
　　然后她抬起手，稳稳接住飘落到她耳边的一张信封。

　　“信使【符暧】已拆封信件【笼中人偶（U01）】”
　　“当前记录者数量：7/7”
　　“祝你记录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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