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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空旷的大殿中,一片死寂,刹那间,被声声的呼喊打破。
“荣瑜,荣瑜……”
景夜白没忍住,边跑边喊起来。
荣瑜身形一颤,猛地回过身,指尖魔气霎时散去,面色紧绷着向来人走去。
周身的魔气越来越淡,几步之后,尽皆敛进了体内,他忍不住咳了几下,双眼仍是漆黑一片,却透出了一丝光亮。
景夜白跑过来,问他:“你怎么样?”
“咳…无碍。”不过走了十几步,荣瑜却喘起来,极尽平淡地开口,“你呢?”
景夜白举起离魂镜,满心期待:“将这个镜子打破,我就能活过来了。”
荣瑜抬手便要凝气,却忽然吐出一口血,景夜白大骇,急忙劝阻道:“你现在魔气攻心,不要再强行用气,否则若是彻底入魔就麻烦了,你试试能不能将魔气散掉或是压下去。”
荣瑜依言,忍耐着不适,立刻就开始调整。
景夜白压下心绪,留荣瑜在原地,来到许默身前,见他身形凋零,想起这一番变故,不禁心生同情,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又见花晴空被钉在墙上,不禁唏嘘,虽有些恼怒他将自己弄成这般,但还要问他打破铜镜的方法,于是伸手握上剑柄想要将他放下。
只是还未发力,长剑便自行退出,落到了荣瑜身边。
景夜白暗暗一笑,问道:“请问大将军,如何能将这铜镜打破?”
花晴空面色凝滞,捡起玉笛,浑浑噩噩对着铜镜一敲,登时响起碎裂声,铜镜竟轻而易举就破了,只是,玉笛却也寸寸碎裂。
“多谢。”景夜白再无忧虑,想起此行目的,转而又对许默道,“城主……”
不料还未问完,魂魄便受到感召,化成一缕灵气窜回到了身体内。
回神之后,急匆匆又赶回来,迟冬与锦云也跟随而来,却正瞧见许默忽然坍倒,景夜白止住脚步,一言不发站到荣瑜身侧,没有再上前干扰。
想必,他们还有未尽之言。
花晴空怔怔地看着许默,哼笑着,笑着笑着,蓦地愤怒道:“起来啊,有人要杀我,你再替我挡啊!”
“晴空……”许默抬起仅剩的那只手,颤颤巍巍,油尽灯枯。
花晴空不理,转过身去,再回首时,骤然泪流满面,白皙俊雅的面容,更添三分颜色,只让人不忍欣赏。
他越发凶狠道:“谁让你死了!我只是要你的城主之位。你给我活过来,许默,我不许你死!”
“晴空。”许默的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别哭。”
花晴空慌乱无措:“不,我不要了,谁要做什么城主,我不要了,许默,你不许死,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不许死!”
他开始哽咽:“你继续施舍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你叫我烂狗也行,许默,你听到没有,你不能死……”
“晴空,你错了。”许默的声音轻而低微,“我从未对你有过施舍的想法,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我身边受了委屈,我想把一切都给你,你想做城主,我让于你便是,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耳语,似是即将力竭:“将你带回来后,我偷偷去看过你很多次,那一次之所以躲开你,是因为被发现之后,我…我心虚,我怕你会心生嫌隙,会记恨我。”
花晴空怔怔无言,许默继续说道:“我从未对你不管不顾,我只是…不舍得,即便你错了,我也不舍得责罚。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原来在我身边,你一直都不欢愉。”
银光之下,花晴空颓然跪坐在地,抖动着身体,哭泣道:“我贪得无厌,我生性多疑,我阴险,狠毒,你为何还要将我留在身边?”
“因为…我喜欢你的名字。”许默像是笑了一声,微不可察,“花,晴,空。”
“乌河太黑了,看到你,让我觉得这里也能明亮起来。”
许默的声音已细不可闻:“往前几百年,即便为人时,我也不曾真正地活着,我只是觉得有些事要做。遇见你以后,我时而心痛,时而又懊恼,但一看见你,能与你一起为乌河的子民奏安魂曲,我就觉得天色真好,我想永远,永远…活下去……”
花晴空剧烈地颤抖起来,放声大哭:“你不许死,你永远地活下去!哪怕你不能动,不能说话,我也要你活着,我要将你给我的全都还给你!这次换我施舍你,换我宠你!许默!!!”
大殿中空荡荡的,回音萦绕不绝,回音里,隐约传来最后一句若有若无的呢喃。
“永乐大殿的花草,是我亲手为你种的,晴空……”
回音消失,花晴空的神情渐渐衰败,死灰一般凌乱而不甘:“你舍得乌河吗?你舍得你的子民吗?你舍得…我吗?”
他自言自语着:“你死了,乌河的天空将会黯淡无光,你忍心吗?”
再也没有回音,窗下光影交错,只剩下他一人的身影,摇曳着,破碎着。
许默的身体一点点消散,点点萤光浮升,缓缓往窗外飘去。
静寂无声。
就在此时,窗口忽然跃进一个身影,落地之后,扫视了一遭,不言不语便开始在地上画阵,速度奇快,转瞬已将许默身周画满了阵法。
阵成,许默的身体立即停止了消散,已飞出的萤光也开始往回凝聚,恢复原貌之后,那人又以手掐诀,阵中的许默缓缓变成一团灵气,散发着明亮的光彩。
花晴空痴痴地望着那人,哑声道:“顾大人……”
顾桥摆手,猛然掏向自己的心口,这一下,直接掏出了一个孔洞,随后走入阵法之中,轻轻捧过许默的灵气,谨慎地填入了心口的孔洞之中。
远处锦云看见顾桥所画阵法,满面震惊地对几人道:“他在献舍。”
景夜白听到献舍一词,同样震惊不已,献舍之术他以前只是有所耳闻,从未亲眼见人用过,只因此术乃是舍身换命的大义之术,世间虽满口大义者比比皆是,但真正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顾桥能毫无犹豫对许默用出献舍之术,此举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他做完这一切,并无一丝怨言,只是云淡风轻道:“百年之后,城主将我灵体吸收殆尽,便可醒来了。大将军,这百年里,乌河交给你,不要负了城主的心血。”
花晴空看着孔洞之中的那团灵气,神情激颤,秀逸的身躯从不曾弯腰,此时却俯首拜礼道:“顾大人,谢谢……”
顾桥嗤笑一声,平缓道:“我早已将自己输给城主千百回,这次算是一并还了。明日起,我会将乌河所有的禁制再加固一番,而后便会隐退,百年后,待城主醒来之时,再见。”
说罢,转身要走,花晴空却又问道:“顾大人,城主…可曾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顾桥头也不回,漠然道:“城主是个不善言谈之人,但是同样不善藏匿心事,他对你的好,别人一眼就能看穿,只有你,才会想得那样孤僻。事已至此,大将军好自为之。”
花晴空无语凝噎,顾桥不再多说,径直来到景夜白几人身旁,并未多问,只是垂眸打量着荣瑜。
荣瑜闭眸端坐在地,身外已不见魔气,调息了这半晌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将魔气压下去。
顾桥伸手探了一下荣瑜的额头,开口说道:“他已经昏迷了,克制过度,再过一会儿,就要失控。”
几人大骇,景夜白匆忙呼喊荣瑜,荣瑜果然不回应,再一碰他,竟直直向一旁歪倒过去。
景夜白手快,一把揽住他,却见荣瑜的七窍之中开始丝丝缕缕地往外渗出黑色的魔气。
“绿……”景夜白心急险些喊错,忙改口道,“顾大人可有办法帮他将魔气退去?”
顾桥皱眉,盯着景夜白,幽幽道:“若我没看错,你应该是魔族中人,此事我无法,还需你来解决。”
景夜白也不强求,抱起荣瑜就走,顾桥又道:“你们先去赌坊安置下,如今永乐混乱,不要再生是非。”
“多谢。”
几人一路急行,出了永乐大殿,见街上冷冷清清,一片凌乱,三五聚堆的守卫颓坐在地,全无先前的肃穆,到处可见泥人的残骸,商铺门庭破败,不见行人。
花火不再,长街寂寥。
赶至极乐赌坊时,俏脸女侍已在门前守候着,见多出两人,又见荣瑜昏迷,虽面上诧异,倒并没有多问,十分有礼地将他们领至二楼最角落的雅间。
离开之时,还很入微地说道:“隔壁雅室也一并空了出来,公子们可自行安排,不会有人打扰。”
几人道了谢,待女侍退去,景夜白将荣瑜放到床榻上,三人围在一旁,却是毫无头绪。
荣瑜依旧昏迷,七窍中渗出越来越多的魔气。
迟冬心直口快道:“方才那人不是说你能解决吗?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景夜白不回,只是皱眉思忖着,不由自主握上荣瑜的手,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加清晰,可心中却也更加惴惴不安。
锦云望着荣瑜,满是忧虑道:“魔气越来越多了,九师兄若是再失控会不会彻底入魔啊?”
景夜白焦急地看过去,见他已不止是七窍,此时整个身体都开始涌现出淡淡的魔气。
当即一咬牙,不再犹豫,满面尽是大义凛然。
“你们俩去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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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晴空:顾大人,还有一事忘记问你。
顾桥:什么事?
花晴空:百年之后许默醒来,是你的样貌还是他原本样貌?
顾桥:我的,有何不妥?
花晴空:……顾大人好走,不送。
顾桥:哼,城主将我吸收又不是附我的身,当然是他本来面貌。
花晴空:顾大人用餐没有?留下一起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