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

　　郭晓羽的手机毫无预警地在掌心中振动起来，杜子航猝不及防，电话险些脱手的瞬间才醒悟那是他自己拨打的——不想承认被曹峰的话影响了，却不可遏制地想知道郭晓羽会怎么称谓他，于是一边骂着自己幼稚，一边摁下了快捷键……
　　左手的手机没有挂断，右手的手机就一直振动，看着无比熟悉、此时却觉得无比刺眼的一串数字生生不息地在屏幕上一遍又一遍滑过去、再滑过去、又滑过去，杜子航仿佛在看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地盯着，直到自动断线……
　　百无聊赖地收起手机，杜子航对自己苦笑，也不算意外的结果吧，郭晓羽的脾气是会把如今的他归入无名氏当中的，至于以前……他永远不知道他是否曾在郭晓羽的电话簿里占据过位置了，现代科技的好处是可以轻易把很多东西变得面目全非却不留下丝毫涂改的痕迹，就像他当初删除MP4里的《我愿意》，郭晓羽何曾知道那段录音的存在过？手指的轻轻一动，一切都可以清空，如果人的记忆也能如此该多好，应该会免去很多……
　　不！怅然有失中也断然否决了这样的念头，杜子航不能接受哪怕是片刻之间的灰心，他做错了一些事，但他不会将错就错就那么一直错下去，不管是什么后果，他会承担！“喂，”他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你在哪儿？……我有话要跟你说……嗯，我知道他回来了，我过后再找他……，好，你在学生会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他匆匆赶往约好的地方，无暇他顾，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在学生餐厅里见到暌违已久的朋友！
　　“子航，这边！”绍雷先发现他，远远地站起来冲他招手，杜子航的视线落到和他同桌的两个女生身上，她们脸上有还未散去的笑容——绍雷是有这个本事，总能让和他相处的人如沐春风，杜子航偏头，对身边的女生，“过去坐吗？”
　　裴欣雨对他微笑，“为什么不？”说着端着餐盘走在前面，杜子航微微动容，赶上去走在她身侧，替她遮挡着别的人免得她被碰撞到，再往绍雷他们那边看过去的时候，绍雷还站着等他们，一个女生则不知在对另一个低下头去的说着什么，眼睛瞄到他，笑容有些尴尬，自然是方怡。
　　“你们刚才说什么，那么热闹？”裴欣雨落座，含笑的眼打量着两个女生。
　　方怡笑，“还不是绍雷学长，讲他们这次出去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谁知道真的假的……”
　　“什么叫真的假的？”绍雷已经和杜子航拍拍打打完毕，听她说到这儿赶紧插嘴为自己正名，“晓羽，你作证，我是胡编乱造的人吗？”
　　“那谁知道呢？”郭晓羽很快抬眼又很快地垂睫，轻巧地笑着回避了问题也回避了别人的视线。
　　“喂，晓羽！你也……”
　　“坐下吧！”子航瞥了眼已经低头的女生，先于绍雷坐下，“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到了？”
　　“吴头的主意，说不给领导们出难题，”绍雷跟着坐下，“第五名，让领导们怎么办？大张旗鼓地去接、庆功，让外界一看，哦，成德拿个第五名就欢腾成这样、那不是太灭成德的威风了？不接，第五名可是成德史上最好成绩，学校不声不响的让师生们怎么想？所以吴头取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我们自己回来，让有关领导可以理直气壮地批评‘你们怎么自己回来了、学校还准备带仪仗队迎接你们凯旋呢’，这样岂不是大家都好看？”
　　绍雷模仿领导派头模仿得惟妙惟肖，不等说完方怡已经笑得趴到桌上了，“小裴，你看我冤没冤枉绍雷学长？他这半天一直都在讲这种故事，笑得我和晓羽脸都快抽筋儿了！还有那个‘去死’和‘爱存不存’的，学长，你再讲一遍、再讲一遍，你看小裴和子航学长怎么说！”
　　“什么‘去死’、‘爱存不存’的？”裴欣雨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跟我没关系啊！”绍雷先撇清，“我也是道听途说！说最近一些大爷大妈对电视报纸里的英文简写有点儿想法，集会游行要求屏蔽什么‘NBA’、‘CCTV’的，说老百姓都听不懂，在中国的土地上就应该说中文全称，比方说中央电视台就应该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电视台’，香港的那个S•H•E就应该叫Selina 、Hebe和Ella ，另外要加个括号，在里面标注上这是她们的英文名！这个提议一出，好比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赞成的反对的都快闹翻天了，反对的就不去说了，大家都能明白啊，赞成的就说了，这英文简写确实该整顿，你看那食品质量安全，Quality Safety，一简写,QS,不变成‘去死’了？还有中国工商银行，简写是ICBC，不就是‘爱存不存’吗、哪有这么NB的银行，不对，我应该说汉语名，应该说牛……”
　　“绍雷，你简直是……你该被抓起来了！”裴欣雨也笑得拿不住筷子了！
　　“那真的跟我没关系！”绍雷还在一本正经地喊冤，一旁的郭晓羽吃不消地拿笑眼瞪他，“绍雷，我发现你走这一个多月，别的没变化，胡说八道的功力可真是见长了！”
　　“是吗？”程绍雷目光熠熠，“承蒙郭大才女夸奖，在下不胜荣幸……”
　　“我说你们闹够了没有？”杜子航敲了敲餐盘笑着出声，眼尖地看到他一开口郭晓羽的表情就变得云淡风轻了，失落顿时丝丝缕缕地在心里蔓延开来、说不清是不是怨气的复杂情绪也夹杂其中，淡下去的眼神儿掠过她，他对绍雷谈笑自若，“说吧，想要什么规格的接风洗尘宴？人你来定、地方随你挑……”
　　“说准了？”
　　“你要敢说香格里拉那就准备好自己买单！”杜子航抢在绍雷的跃跃欲试之前先打消他的妄想，“时间你可以说了算！”
　　“嘁！”绍雷垮下了脸，“你这叫什么？许愿许的是鱼翅羹、端上来可就变成粉丝汤了！水分也太大了吧？算了，白吃白喝的人没资格挑肥拣瘦，我看既然是接风，那就越快越好，不如明……，不对，晓羽，校医说你那腿几天能好？”
　　“我？”郭晓羽一愣才明白绍雷的意思，赶紧连摇头带摆手，“你们聚你们的吧，别管我，我又不会喝酒，再说……”
　　“再说什么再说？”绍雷佯装生气，“给我接风你不到场，你让我怎么想？”不由分说转过头问子航，“哎，改期行不行？要聚咱们就……”
　　“随便你。你是主角当然你说了算。”
　　杜子航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话味儿有点儿不正，别人不知道怎么样，方怡可是听出来了，不安地去看郭晓羽，却见她的朋友仿若未闻，自顾自地专心吃饭，再一转眼，正看到裴欣雨关切的眼神，“晓羽你腿怎么了？”
　　“没事儿小裴，”方怡抢先答话，“她不小心滚楼梯，脚崴了，校医说休息两天就好了！”不由自主去看杜子航，却见他和片刻之前的郭晓羽一样也是专心吃饭！
　　方怡这一眼没看出杜子航到底跟没跟裴欣雨提起过昨晚的事，杜子航却像是被她的话提醒了，握着筷子垂眼停顿了一瞬，若无其事地去掏兜，伸手递向郭晓羽，“呶，你的！”
　　郭晓羽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神情还算平和，可一看清他手里的东西脸色就变了，好在没等她说话，程绍雷先诧异开了，“哎，子航，晓羽的手机怎么会跑到你手里？”
　　杜子航幽邃的眼直视着郭晓羽，扯扯嘴角笑了下没说话，似乎在等着看她怎么说，那种隐隐的挑衅连方怡都感觉到了，有些紧张地在桌子下碰郭晓羽的腿，“晓羽……”这两个人真是前世的冤家，话都没说上两句就又像是拧上了！她是不知道那手机是怎么回事，可晓羽看子航学长也用不着拿那种象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似的眼神儿吧？她自己说要有风度、对子航学长态度好的，她可千万别食言而肥，何况裴欣雨还在场！不过子航学长也是，他在生气吗、可晓羽之前并没说什么呀？！“学长，你……”
　　“早知道她能忘了把电话借给人用这回事那人就不应该来还她！”杜子航哼笑了一声，“他说他着急走，让我替他还给你、另外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他后面两句才对着郭晓羽说话。
　　“应该先说‘谢谢’再说‘对不起’！”绍雷明白了，并不关心是谁借电话，反正郭晓羽帮人根本就没什么附加条件，他打趣，“晓羽，以前我还觉得你挺仔细的，想不到你这么马大哈呀？”
　　“绍雷看来挺了解晓羽的嘛！”裴欣雨也打趣，从杜子航手里接过手机转递给郭晓羽，免得隔着桌子的两个人还得站起来一个才能够着，“蝎子？你也是天蝎？”转手的瞬间看到手机上的饰物，裴欣雨意外而欣喜地看向郭晓羽。
　　“你……也是？”郭晓羽还没从杜子航那两句话带给她的震动中复原，听到裴欣雨说的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10月30日。”裴欣雨把手机递给郭晓羽，愉快地笑着，“你呢？”
　　“11月10日。”郭晓羽微笑，但是她的惊喜没保持太长时间，了悟在特殊的情境下不请自到，她明白了一些事！清泠的眼若有若无地瞥过杜子航，她手指灵活地一提一挑，已经解下了那个蝎形挂件，“送给你！想不到你和我竟然是一个星座的，真有缘！”
　　“这怎么行？”裴欣雨推辞，“我这不成了夺人所爱？”
　　“没那么夸张！”郭晓羽笑着摆手，“我确实挺喜欢这个链子的，不过老是用这一个也觉得太单调了，送给你，我正好再去买个新的，对了，你不会是嫌弃这是旧的……”
　　“怎么会？”裴欣雨把手机链拿在手里对她晃着，“这个链子挺别致的，恐怕你再也找不到一样的了，送给我了你过后可别后悔！”
　　“我说小裴、晓羽，你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十块二十块的东西值得你们这样吗？”绍雷受不了地翻眼，还要再说，方怡却站起来了，“糟了，晓羽，苏琳不是说让咱们早点儿回去她有事儿跟咱们说吗要回去晚了她该发疯了这怎么办？”她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子航学长非常不对劲儿，绍雷学长看不出来情有可原，因为他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裴欣雨可像是话里有话的了，她那么聪明，一旦被她看出什么来可别对晓羽有什么不好！
　　方怡象火烧眉毛似的急着走，郭晓羽心里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却只能苦笑着附和她——她承认她还是不够强韧，再这样和裴欣雨说笑下去，她不敢保证砰砰乱跳的心会不会碎裂一地！程绍雷不明就里，既然两个女生要走，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象来时一样充当郭晓羽的拐杖去了，杜子航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三个一起离开，一句话没说，裴欣雨把手伸到他面前，“怎么办？”她掌心里躺着那串天蝎链子。
　　“她送给你的你就留着好了。”杜子航的声音和眼神都很冷。
　　“子航——”裴欣雨苦笑，“用不用我帮你去……”
　　“不用！”杜子航看她，“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做、我不会假手任何人!”目光落到裴欣雨掌心的饰物上，目光柔和下来，“当初金雅让我挑的时候，确实是想着要给你的……”
　　只不过阴错阳差，事情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裴欣雨微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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